第360章 夜長

第360章 夜長

第一百零六章夜長

雨滴長門秋夜長,愁心和雨到昭陽。淚痕不學君恩斷,拭卻千行更萬行。

身在闋宮之中,梁吟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謹慎謹慎再謹慎,所以她進來之後甚至連人形都未敢露,只是靜悄悄的待在正陽宮旁邊的那一顆梧桐樹上,然後看著正陽宮內殿的燭光徹夜未歇。

困了便歇了,醒了便繼續看,就這樣過去了三日,她竟然沒有勇氣再進去看他一眼,直到這夜的正陽宮終於熄了燭火。

她偷偷的潛了進去,然後就看著旁邊那張偌大的龍床上空無一人,他就那樣伏案睡著了,也許是因為太累了,殿外伺候的人不敢輕易的進來,而今夜竟然沒有值夜的赤青冥墨,他呼吸的聲音很均勻,手裡卻還一直都未曾放下那一枝硃筆。

梁吟悄悄的現了人形,然後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不知道何時她往常睡得那一張美人榻竟然回來了,而榻上的小几上放著她往日里最喜歡的美人指和鴛鴦酥,她輕輕地摘了一個放在了嘴裡,甘甜美味,輕輕在舌尖一抿就化開了。

紛雜而交錯的情感在梁吟的心中激蕩,但是最吸引她目光的還是此時在案上睡熟的他,他英俊的側臉距離她的指尖不過就是幾尺的距離,她輕輕地伸出了手想要去觸碰,卻用了千萬分的力量告知自己不能,其實她很想問清楚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他們之間會變成這副模樣。

他身上穿著熟悉的月白寢衣,上面不知道何時多了暗繡的銀龍,這是不是聶清河幫他綉上去的,而他的側臉還是那樣的清雋溫潤,光潔的額頭還有挺立的鼻樑,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錯覺,似乎一切都不曾改變過一樣。

北苑之時,他也時常拿著一本書在案前閱讀,直到油盡燈滅,直到讀的累了,還手不釋卷,有好幾次也是這樣就伏案而睡,彷佛旁邊的那張床就是擺設一樣,果然在北苑的日子,可能是她和他最愉悅的時光,因為那個時候她還不諳世事,他還是個溫潤如玉,暖風拂面的英俊少年郎。

他的手邊放著一盅已經冷掉的湯羹,看得出來他一勺都未動過,這想必是聶清河或者是某位宮妃送過來的,聽說淑妃蘇叢瑛早產生下了一位小公主,闔宮裡的妃嬪都羨慕的不得了。

摞了半人高的奏摺,還有一半是他未曾批複過的,她跟在他身邊的時間很久,自然知道這些不過是昨日的,當然還有明日的,後日的……

至於他正在批註的那一本,「飛羽騎共計五萬餘人,已於三月二十八抵達江鏡府……」

「飛羽騎,江鏡府……」看到這幾個詞讓梁吟頓時從回憶當中清醒過來,她猛地往後面推了幾步,提醒著自己眼前這個人已經不再是她心甘情願為他挨了一頓鞭子的謝泓,他不是自己的恩人,而是自己的仇人。

是他下旨調兵亡了他寒蛩一族,是他將她囚禁綺蘭殿,若不是當時自己的一念之差,他早已經重入輪迴,這南雍這江山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副樣子。

「咳……」

稍微的一點聲響讓齊悅慌不擇路的逃出了正陽宮,化了原形去那棵梧桐樹上躲著。

謝泓因為一時的胸悶竟然從睡夢之中醒了過來,然後若有似無的往前面看了一眼,卻總覺得除了他之外空無一人的內殿和之前有了些許的不用,是氣息和味道,這熟悉的感覺……

他一下子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卻不小心將旁邊的那葯盅給砸了,但是謝泓卻是全然不顧的,嘴裡呢喃著:「一定是她回來了,一定是她回來了!」

殿中的動靜很快就驚動了外面守夜的宮人,汜水小心翼翼的帶著人進來,先是掌燈然後就是讓手下人收拾那打翻的湯羹。

「陛下……」

謝泓走到那美人榻那裡,借著光看到那一盤美人指被摘了一顆,一看就是有人動過的痕迹,他更加的心潮澎湃,更加的篤定,一定是她回來,她真的平安無恙!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謝泓轉眼之間就從正陽宮追了出去,弄得伺候的宮人面面相覷,卻不得不跟了過去。

此時的梁吟正伏在那棵梧桐樹上,看著正陽宮亮起的燭光,頓覺無限的虛妄,既然決定要斷自然是斷個乾淨的,只是她竟然連面對他的勇氣都不曾有了。

梁吟是怎麼倉皇逃出闋宮返回北翟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然也就不會看見那天晚上謝泓像發了瘋一樣的在御花園中徹夜不眠的尋找,甚至還去玉明殿和棲鸞宮,這闋宮中她有可能落腳的地方他都去了,都沒有找到她的蹤跡。

最後他策馬去了北苑,在已經燒毀的綺蘭殿和裝砌的金碧輝煌的碧落宮面前,他最終無力的跪了下來,人人都以為這碧落宮是建給皇后的,但是這是他想要送給她的,元坤能送給她代表兵符的崑崙暖玉、和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的烏木簪,他為什麼就不能舉傾國之力為她修建一座宮殿,而他所求的不過就是她能一直在他的身邊。

但是她還是走了……

既然要走,那又何必要回來,回來是要看他如何的錐心刺骨,求而不得嗎?

如今他坐在那把龍椅上,卻連一點小小的心愿都實現不了,這一把龍椅坐著又是為何呢?為了海晏河清,還是為了江山一統,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想問一個為什麼?

梁吟回到北翟的時候,已經是四月初了,謝泓的飛羽騎和秦覆雍的大軍在汴州城外決一死戰,沒想到原本以為要被重蹈鴻都覆轍的汴州城竟然是死裡逃生,連元坤都覺得這事稀奇的很。

「沒想到汴州竟然幸免於難~」梁吟推開窗子往遠處望去,錦宮已見春色,只是整整比長安晚了月余,現在才看見那柳樹發了新芽。

但是她只是裂開了一個縫,元坤過來之後便給她帶上了:「外面天寒……」

「可是已經是四月了~」梁吟有些不依饒,「怨只怨這永寧的春天來得著實晚了些,若是這四月在江南的話恐已經是彩裙飄揚,花枝招展了~」

元坤笑道:「如何怨得這天,不過是你自己的身子……」然後又想起了梁吟的問題,「看這飛羽騎戰力並不弱,謝泓果然不會讓秦覆雍為所欲為。」

「這些便是謝泓在隱淮之林中秘密訓練的士兵,自然是作為殺手鐧來用的,只是秦覆雍的戰力也是不容小覷的,汴州之戰與其說是旗鼓相當,不如說是兩敗俱傷。」飛羽騎損失慘重,入主汴州城掌管了城防,而秦覆雍雖然沒有拿下汴州,但是傷亡卻比飛羽騎要少得多,但是現在寧江的後半段,也就是從鴻都到汴州的水路卻是秦覆雍的大胤軍掌管的。

一時半刻還可以,但是大胤軍掌管寧江之後,這北運的糧食較之往年少了大半,所以長安城內的斗米價格也是一漲再漲,十日之日便漲了五成,在長安銀子不是個稀罕物,但是糧食卻是。

「對於戰事你一向都看的通透。」元坤這句話是讚賞,每次前線有什麼異動,她甚至不需要將那些戰報看個仔細,便能得知結果,有時還可以推演出經過。

那些兵書什麼的當年都是和著那些宮商角徵羽,一起囫圇吞棗咽下去的,知之為知之,她對那些兵法謀略向來都是一知半解,只是跟著看得多了,天下大勢又盡在心中。

因為天氣轉暖,所以梁吟身上也穿得少了些,她看著元坤:「南雍的戰事如今正打得轟轟烈烈,君上就這樣一直作壁上觀嗎?」雖然漁翁之利享得,但是北翟的虎狼之師卻已經是等不及了。

「不知道阿吟又有何良策?」他興緻沖沖。

「北境防線是南雍幾代帝王傾舉國之力打造而成,可以說是耗費了無數人的心血,這一點君上想必比我更加的清楚……」她一一道來。

北境防線上易守難攻,不僅是神御軍十萬大軍駐紮,更有大將軍葉秉承鎮守湖明關,比之三山的地勢更加的險峻,西起嘉定東至湖明關,戰線之長是非人可以想象,所以想要瓦解北境放心只能找到一個突破口。

歷來北翟兵臨城下,多是圖謀湖明關,因為那裡比鄰成江,地勢相對緩和一樣,這也是為什麼謝泓會不顧朝廷的反對,以及和聶准反目的風險,孤注一擲的將十萬神御軍調往北境湖明關。

再加上大將軍葉秉承坐鎮,湖明關更是固若金湯。

梁吟雖然不知道如何攻打湖明關,也比不上顧崇、段旭堯那般足智多謀,但是她有一個最大的優勢是他們都沒有的,那就是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謝泓,畢竟她待在他身邊那麼久,一千兩百多個日日夜夜,雖然對她來說不過是匆匆的一瞥,但就是這幾年的光陰去勝過過去的百年。

她雖然為徹底將他看了個通透,但是她如今恐怕是全天下最了解他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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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在側:溺寵暗夜小妖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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