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5章 1765留戀嗎
「這種壓制的背後,是殘忍的歸墟巫術,至親之人,一個是武德充沛的人間首領,一個是半人半鬼,與鏡兵作伴的孤獨巫皇。當年妹妹甘願替姐姐去守護崖州,繼承歸墟巫術,也自甘砍下小指,將自己獻給姐姐做刀鋒傀儡。」
聽說至此,九幽都有些感慨。雖然她對旁人可恨,但自己也挺身世可憐。
「為何骨哨會有壓製作用?」
「換言之,若是你爹娘喊你回家,甚至打你一耳刮子,武力將你扛回家,你敢不回嗎?這即是至親的血脈壓制。」
——外頭跑來了尋找主人的黑白大獸長毛犼,去而又返的,是巫皇和鏡兵。
巫皇看著被鏡兵圍住的長毛犼,扔了把不知從何而來的翠綠的嫰竹,逗弄憨傻的黑白毛大獸。
「世人只知南越王冼英,聽聞過歸墟龍母傳說,卻無人知我冼祈,我生來註定與海為伴,看透崑崙鳳祖的悲鳴,九州人皇的慷慨,亦感受到了龍母的孤寂。我想解救女媧,但凡人自赴黃土,神靈也救不了庸人自擾。」
眾人一臉警惕,芙澤王捏著骨哨,冼祈苦笑,「請讓我說完。」
「我曾想解救獨孤如意,但她死在自己打出的江山裡,死在盛世前夜;我想拯救她女兒超脫俗世,但我發現,華胥人都有同一顆心,前仆後繼為一個看不到的念想,所有天下奇才的人,遇見這個念想,皆能放下外物甘願捐軀。最令我費解的是,這個念想不被巫術控制,能魂死之後,身軀也意欲往之。」
「當我超脫人世苦厄來到海底,享受的是萬年淡如水,永生孤寂。當我回到人群中,又困擾於悲歡輪迴,無休無止的愛恨交織。
年近花甲,數次變換人軀,我保留的唯一一分人性即是情慾,對遠古母神與同伴的情,對未知異性掠奪、佔為己有的欲。崑崙鳳祖在人世苦苦掙扎,但她享盡了喜樂繁華。歸墟龍母寂滅於海,永生永世長存。」
「我曾問如意,還留戀這人間嗎?」
「看著你們我只覺得可憐。什麼離情忘恨,就是自私又不負責任。比不愛和恨更可怕的,是遺忘,比遺忘更可怕的,是我還記得,她卻不會再想起,甚至永遠無法回來。長生的人與天地同壽,對所見一切只進不出,永世不忘。這是神賜予的天賦,也是神加註的悲傷。」
所有人都在聽神靈悲憫凡人,只有九幽注意到,她身後的鏡兵換了戰甲,個個胸前頂著個明晃晃的倒映鏡子。
九幽發現冼祈已經是半神,在某些時候能達到無欲無求,似乎巫鏡之國,對她造不成任何威脅了。
見她終於要說完,她便道,「敢問巫皇,巫鏡之國的意義何在?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似乎不如武力搏鬥更有威脅。」
「鏡子是讓人直面自身的弱點,正視真實的自己,包括情感、慾望,並因鏡子的投射而擁有無限的張力。」
巫皇的神育到此為止,忽聽外面有人叫囂喊著「元規老賊何在!」
下一瞬間,九幽回到了光暗分明的玄機閣正殿,成堆的屍蠱就在黑曜石座椅下焚燒。
白髮黑衣的男子已經收劍入鞘,他忽然伸出手來,將一塊五彩玉的短刀遞給她。
「你的刀掉了。」
幽妹妹順勢扣住他冰涼的手,幾欲落淚,
「兄長留步!……其實,我在十二歲離開南疆那天,就知你是我哥哥。可我不敢面對,不敢直視自己所為,我害怕再不能和你相認……若是世上無你,我真不知該如何活下去了。」
獨孤九冥抽出手,強行把嬮妲刀塞回她袖子里,還在她額頭上輕吻……近在眉睫的,是他濃長的眼睫毛,大眼睛小臉兒,他美的分明是個妖孽!
「幽兒,我必你生死與共。」
她可憐巴巴的哭喪道,「你想起來了?」
「當初你驗身時,我看到有個和你身形很像的人,頂著你的臉殺了一個侍衛,我來不及去抓,也一直沒來得及與你說,也是剛想起。你定要當心元曦!」
「啊?」九幽傻了眼。
因頃刻間情況緊急,兄妹二人含淚分別,大孝子墨未眠不僅對親娘化成灰無動於衷,還在門口等著獨孤九冥跟他同去。
九幽明知腳步聲浩浩蕩蕩往此處靠攏,為驗證洛北冥是否活著,她只得留在此處。
自外頭進來的人,蒼老的嗓音低沉悅耳,如同念誦史書:
「幾十年前浩浩蕩蕩的『七母分疆』,分別是:百越之地的最高首領,武德充沛的南越王冼英;自詡離歸墟最近,崖州島的巫皇映龍母祈;以及十萬大山蠱皇墨珈,此為嶺南三帝。民間稱為:巫蠱二皇,輔佐越王。
而北方四母則為:西域樓嬮妲王昭武什、華胥國主獨孤如意、柔然國相郁久閭天賜、南齊凈公主蕭般若。
民間有言:南齊般若渡苦厄,華胥如意平亂世,柔然天賜修文明,嬮妲昭武易絲綢!這四個女人疏通了繁榮南北朝。」
在身披軟甲,穿大袖襦的洛河王一句句提起前塵,一步步奔巫皇走來時;小九幽繞著黑曜石座椅,在找撞在她劍上的洛北冥。
既然出了幻境,怎會沒有洛北冥?難道洛北冥撞在她劍上真是幻境?
自後頭出來的,華服閣主見狀哈哈大笑,
「女帝遺孤這是在找誰?既已來了,便留下罷。」
巫皇冷聲呵斥:「你們的恩怨,與小孩子無關。」
元規帶著幾個奇裝異服的手下,走出人前來,「今日好生熱鬧,二十年沒這般熱鬧了。」
兄弟仇人見面,異常詭異,洛河王只一撫長須:「元寶規!宇文護集結了上萬精兵來此,你還嫌不夠亂嗎!」
「安知不是來逮你的?二哥當年擁十餘萬府兵,而今老了,也懼怕這區區萬眾之數?」
「你掘地三尺一般挖孤的屍骨數年,如今孤來赴會了,只待宇文朝廷那上萬精兵,來黃雀在後。」
「誰是黃雀,誰是漁翁還未可知也!二十年前,二哥聽信宇文家挑撥污名妻主玄帝,而今又是為宇文家來討伐本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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