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看診
母女兩人來到花廳,顧家大郎顧衍果然已經在等她們了。
顧衍今日一身淡青的深衣,看起來甚是清爽,他臉上也掛著溫厚的笑意,叫人覺得十分親切,作為顧家的主子,他倒是比顧家的家僕更平易近人。
「前幾日的事,叫夫人受委屈了。夫人的傷如何了?」顧衍先開口問道。
林三娘略行一禮,順著顧衍的指的方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頷首說道:「勞郎君記掛,已經沒有大礙了。」
林三娘微垂的視線,落在顧衍坐在輪椅里,隱在深衣內的腿上,她悄悄側臉,看了眼梁嫤。
梁嫤站在林三娘身邊,朝顧衍笑道:「若大郎君方便,請遣下這一眾的家僕。」
立在一旁的方媽媽立即變了臉色,「這是做什麼?大郎君身邊沒個伺候的人怎麼行?你以為都是跟你們鄉下人一般?主子身邊是斷不能少了人伺候的!沒見識的鄉巴佬!」
顧衍不悅的看向方媽媽,「退下!」
方媽媽還要再說,顧衍一個冰冷的視線掃過去,倒是堵住了她剩下的話。
只是她往外挪的步子不甚大,還挪上兩步,便抬頭看看顧衍。
梁嫤輕笑,「看來顧家的家僕是怕我和我娘把大郎君給吃了呢!」
梁嫤不過一句玩笑話,並無旁的意思。
顧衍卻不知怎的紅了臉,抬頭看著方媽媽呵斥道:「磨蹭什麼?!」
方媽媽這才領著四個小丫鬟退到了門外。
梁嫤立即正色道:「大郎君的腿可好些了?」
顧衍輕咳了一聲,「似乎是好些了,以往半夜中,腿總會莫名酸麻,甚是發疼,直將我從夢中疼醒,近幾個月夜不能昧是常有的事。服過姑娘給的方子之後,夜裡倒是睡的安穩些了。只是這腿上……還是用不上力氣。」
梁嫤點了點頭,「慢慢來,急不得。可否為郎君請個脈?」
顧衍挽起袖子,將手伸了出來。
梁嫤搭手上去。
林三娘在一旁,似乎想要阻攔,但猶豫了下,只眉目糾結的又坐了回去,臉上的神情略有些不自在。
顧衍看著落在自己腕上的一隻纖長的手,修剪的很短,未染蔻丹的指甲乾淨清爽。一時臉上有些發燙,眸色深了幾分。
「郎君這腿,不能行走,有兩三年了吧?一開始是綿軟無力,後來是一走便猶如針扎一般疼,再後來就完全使不上力氣,夜裡會抽搐,已經見有萎縮跡象。」梁嫤收了手,看著顧衍道。
顧衍點頭,「是,姑娘說的都對!這病可能治?」
梁嫤往屋外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實不相瞞,大郎君這不是病,乃是中毒。」
顧衍深深看了梁嫤一眼,點了點頭。
梁嫤卻沒從他臉上看出驚詫的神色,「莫非大郎君早就知道?」
顧衍搖頭,「是你給了方子之後我才想到的,姑娘給的方子,乃是解毒之方。難怪姑娘不切脈,不問診,就敢下藥方。」
梁嫤站直了身子,「既然郎君已經知道,這病該怎麼治,心裡也得有個數了。」
「我還能站起來么?還能……」顧衍眉頭微蹙,他雖面色平靜,但好好的人突然成了有腿不能走的殘廢,想來他內心並不像表面一樣淡定從容。
「能。」梁嫤點頭,所有的病人都喜歡醫生給他一個肯定的答覆,甚至確定的告訴他,幾天能好,多久能根治,好似這樣就會給他無盡的勇氣和力量。「只要你信我,我保證你能站起來,能像以前一樣行走。」
顧衍握在輪椅上的手有些抖,抬眼定定看著梁嫤,「姑娘當真?」
「這是自然。」梁嫤點頭,「只是顧家有人並不希望我們一家三口留下來。」
顧衍微微蹙眉,「是,既然我的腿是中毒所致,有人不希望姑娘留下,並不奇怪。姑娘願意留下么?也許……有時我會護不住姑娘……」
顧衍的話透著幾許蒼白和無奈。
梁嫤並不喜歡妥協的感覺,她微笑說:「我和我娘,我弟弟要去往京城,這一路艱難險阻不少,靠著顧家,自然是最好的。且能治病救人,也是功德一件,沒有道理因為有小人作怪,就嚇的退走一邊。郎君放心,護得住時,請郎君出手相護,護不住時,我們也會分外小心,不叫暗地裡的小人得逞的!」
顧衍似是不料一個年輕的姑娘,竟能說出這般豪氣大義,信心滿滿的話,一時有些心馳神往的看著她。
林三娘咳了一聲。
顧衍收回視線,「那多謝夫人,多謝姑娘了。」
「要治公子的病,還需公子為我……呃,為我娘打造三十六銀針,細長針二十枚,不同形狀尖針,扁刀針,扁圓針共十六枚。還有大小不一的竹罐或是骨瓷罐二十隻,扁玉板一隻。我待會兒會為公子將這些東西的圖樣畫出來。」梁嫤說道。
顧衍點頭,「沒問題。」
「這些都是外物,最要防備的是人心。如今已經有人想要趕我們走了,想來對郎君身邊也不會放鬆。郎君能身中此毒,身邊之人不得不防。郎君自己小心。」
梁嫤說完,便退走到林三娘身邊。
林三娘眉頭皺起,完全沒有想到,看個病裡面還會有這麼多的彎彎繞繞。
顧衍神色不明,良久抬頭一笑,「姑娘原本可以置身事外,如今卻敞開了將話說的如此明白,顧某先謝過夫人和姑娘了!」
林三娘頷首,心下已經有些後悔。
梁嫤卻是又開口道:「只要郎君肯相信我們,我們必當竭盡全力為郎君醫治。只是我弟弟年幼,如今和我們分開,身在外院,還請郎君多多照顧!」
說完,她福了福身。
顧衍點頭,「姑娘請放心,令弟我一定會護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