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空即是色
第二天一大早，白雙把吳穹拖到機房，將昨晚她和零號玩家的通宵對質重播給吳穹看。
吳穹全程看著，一言不發。
兩個小時的無剪輯視頻播放過後，白雙問吳穹：「爸爸，你看進去多少？」
吳穹稍微找回些神志，他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不可能是別人假扮的，那些事情只有我知道。我連你都沒有告訴，別人更不可能假扮成你爸爸的樣子跟我說話。」
白雙翻個白眼。
什麼叫無藥可救，這就叫無藥可救！
白雙耐住性子說：「爸爸，你不會是老糊塗了吧？黑客趁你睡著的時候調動你的潛意識，讓你想起記憶深處的東西。這叫催眠術，這玩意兒幾個世紀前就被人玩濫了。你怎麼就是執迷不悟，難道催眠術只對古代人有用？」
吳穹痛苦地閉上眼睛，他喘著粗氣，陷入一種自我纏鬥的魔怔狀態。
「爸爸？」白雙覺察到吳穹的異常，「你別太難過爸爸。你活幾百歲，偶爾被黑客詐騙一下也算正常。你千萬不要惻隱之心泛濫，看到以前的老熟人就丟掉原則，把鯨落城的秘密全部告訴騙子。」
吳穹抬手捂住眼睛，淚水從他修長的指縫間緩緩滲出。
他以為他掌握了和亡靈溝通的超能力，沒想到這一切不過是個黑客騙局！
這種打擊，毀天滅地！
尤其是對於一個經歷了喪子之痛的父親，有什麼比兒子死而復生更叫人欣慰。
又有什麼，比騙子冒充已故兒子來行騙更叫人心寒！
白雙安慰道：「反正你也沒有損失什麼，鯨落城還沒有被黑客騙走。AI技術剛剛興起的時候，還有人冒充死了幾千年的皇帝去老年國學會騙錢。大概騙子都喜歡找老年人下手，比如你這樣的。」
吳穹捂著臉，悶聲問了句：「我有那麼老嗎？」
白雙差點被吳穹氣得原地爆炸，老不老他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不過這話白雙肯定不會當著吳穹的面說出口，她努力剋制住情緒，笑得又天真又可愛：「爸爸一點也不老，爸爸全宇宙最年輕！」
認清事實是一回事，可接受事實又是另一回事。
吳穹心如死灰，一個人失魂落魄盪到觀景台，找了張矮桌席地而坐。
他的視線穿過透明穹頂，向更遠處的星河眺望。
觀景台剛剛開張，有三個地球女孩來太空旅遊，正巧也到觀景台看星星。
久聞鯨落城三大奇聞。
第一大奇聞，偌大一個太空城堡乃是一座無主之城。
第二大奇聞，站在鯨落城觀景台上對宇宙繁星許願，十有八九心誠則靈。
第三大奇聞，鯨落城裡住了一位幾百歲的小仙人。但凡見過那位小神仙，世人無不被仙人風華絕代的容貌所折服。
走進觀景台，三個女孩沒有沉浸在浩瀚宇宙之中，反倒是被地上仙姿靈動的小仙人奪走所有目光。
原來鯨落城裡真的有神仙！
吳穹身著黑色玄衣，一頭黑色長發順著玄衣流淌至地面。
道長乾淨的面容像是誕生自九天瑤池之水，清風淡雅不沾半點凡塵。
可換個思路想，若是遇上心生歹念之人，或許一時心魔作祟，說不定歹徒會對小神仙做出什麼恐怖的事來。
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這就是吳穹與白家歷代家主羈絆的由來。
白家歷代家主都受過吳穹恩惠，他們每個人都想要竭盡所能保護吳穹，讓吳穹免遭惡人之手。
可結局呢！半數以上的家主鬥不過自己的心魔，最終成了傷害吳穹最深的人。
然而吳穹無怨無悔，甚至心生慚愧。他不僅沒有責怪過任何一任家主，反而覺得白家歷任家主的不幸都是因他而起。
三個女孩走到吳穹身邊，俯下身近距離欣賞精緻到能讓人生出負罪感的小仙人。
果真只有活了幾百歲的人才會有這種純凈的表情，一雙眼睛里波光粼粼。
其中一個女孩腦子抽風，大言不慚問了句：「道長雙修嗎？」
「噗哈哈哈！」同行的兩個女孩頓時笑得前仰後合！
換做是兩百年前，要是有女施主問這個問題，吳穹肯定會連哄帶騙把女施主騙回家裡去。
可惜經歷過世間人情冷暖，他哪裡還有心情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女孩又說：「道長能活這麼久，不會是因為道長現在還是童子之身吧？」
這個問題讓吳穹心生厭惡，看回深邃的宇宙，淡淡回了句：「貧道已結雙修之人。」
「啊？不會吧！」三個女孩瞬間喪氣！這麼好看的小仙人，究竟是便宜了哪個野女人？「道長在和誰雙修？」
吳穹一時想不出個確切的答案，他只是想找個名字來搪塞一下，但又不能胡亂說些名字損了故人清譽。
在腦海中把能想得起來的名字搜羅一遍，吳穹隨口說出兩個字：「泰坦。」
說完這兩個字，吳穹心裡又兀自疼了一下。
那是一百年前的事情，那時候白老城主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少年。
大概是少年心性沒頭腦，白青愣頭愣腦說道：「穹叔，你能不能對泰坦叔叔好點？泰坦叔叔要不是因為喜歡你，他怎麼可能一輩子跟你在一起。」
吳穹那時從來沒把這句話當過真，他沒想過泰坦會一輩子跟著他，形影不離。
結果泰坦真的一輩子跟著他，形影不離。
對吳穹來說，泰坦只是他認識的萬千眾生中的一個。
可是對於泰坦而言，吳穹便是他的整個世界。
吳穹不想和三個不懂事的小丫頭胡攪蠻纏，他只想賺點門票錢，不想為了點門票錢還要出賣色相。
他款款起身，隨便行了個禮后縱身飛出觀景台去。
「仙人都是這麼走路的嗎？太好看了！」三個女孩眼巴巴看著小仙人消失在眼前，感覺沒有仙人襯托的星空頓時變得索然無味。
吳穹獨自走回房間，他昨晚沒睡好，今早又受了嚴重打擊。他現在好累，好想一個人靜一靜。
結果開門瞬間，吳穹好巧不巧就看見沙發上坐了一個高大魁梧的壯漢。
那漢子長得膀大腰圓，五大三粗，頭上裹著布巾，腰上插著鐮刀。看扮相，似乎是個來自北非的沙匪。
吳穹愣怔在門口，一時陷入踟躕。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就算他今天不願承認零號玩家被黑客入侵的事實，黑客照樣會在鯨落城裡為非作惡，無法無天。
思及此，吳穹坦然走進卧室，直接面對假扮成巨人泰坦的零號玩家。
沙發上，泰坦慵懶地嘴角勾起嘴角。他站起身，一步一地震朝吳穹碾壓過來。
「教授。」泰坦單膝跪在地上，聲音沉如洪鐘，「我願永遠侍奉你，形影不離。」
吳穹徹底冷靜下來，他問零號玩家：「泰坦，你以前殺過那麼多人，你手上沾滿鮮血。你知不知道，我是用什麼方法把你從國際戰犯監獄里撈出來的？」
假泰坦從脖子里撈出一枚水晶吊墜，水晶里封印著一滴鮮紅的液體。
「我當然知道，是你用一枚天使之血把我從監獄里解救出來。你的恩情，我永生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