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西絕
西絕國於極北境地修建了一處水雲榭,供穆婉逸獨居此地。
西絕皇城在大昭侵入之後被一把火燒成了廢墟,穆婉逸從前於此地和西絕王的回憶也被付之一炬。
她再回來時,許多事已經物是人非。而不變的,是西絕百姓對她的愛戴。
她身為大昭的嫡公主,西絕也確實是因為她的到來而有了滅頂之災,可是百姓卻並不恨她。
他們知道穆婉逸為了光復西絕做出了怎樣的努力,也知道她的內心其實比任何人都要煎熬痛苦。
最重要的,是西絕的百姓足夠相信他們的王。
王看上的女人,定不會是惡人。
穆婉逸回到西絕後,最先做的事就是招兵買馬,並且重建西絕的城池。
自她來此地四個月,此地已由從前的餓殍遍野變為如今一派欣欣向榮之景。
百姓奉穆婉逸為西絕的救世主,然而只有穆婉逸自己知道,真正救西絕出水火的人,是那名叫作江流的神秘男子。
他頗通治國之道,又是占卜星象的奇才。
西絕地處乾旱之地,莊稼收成本就不佳,每年百姓糧食的供給大多都依靠從外國購入。
但大昭有心收復西絕,將糧食的價格惡意抬高,想要逼西絕百姓就範。
西絕百姓寧死不屈,便是扒下草根樹皮來食用也不肯歸順大昭。
此情此景被穆婉逸看在眼裡自不忍心,可她一時也無良方可解決眼前困境。
正困頓之際,江流卻告訴她,讓她命百姓在郊外空地灑下糧食種子播種,穆婉逸反對道:「這樣的無用功做來有何用?不過是徒勞一場罷了。西絕久旱,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場降雨,將種子播種在幾近乾涸的土地上無以灌溉,浪費了金錢與精力,必遭百姓怨懟。」
江流則不以為然,「你依照我吩咐的去做就是了,我與你保證,莊稼定能長成。」
穆婉逸自詡對於西絕的了解要多過江流,對於他的這份自信發言,她並不認同,「你一句話的事兒,卻要讓全城的百姓將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之間,這事兒我做不到。」
江流道:「我與你作保如何?」
「以何為保?」
「明日午時,西絕近郊定會落雨。若過時未見雨水,我這項上人頭你便拿去,可好?」
江流將話說得這般篤定,好像他自己是那天上施雲布雨的神仙一樣。
穆婉逸表面上應和著他的話,實則壓根沒把這事兒擱在心底,全當是江流的玩笑話罷了。
誰曾想,第二日午時的時候,別說是西絕近郊了,便連西絕主城也落了一場數十年罕見的驟雨。
百姓們紛紛走上街道,昂頭張口,平常著上蒼賜予的甘霖。
面對此情此景,令穆婉逸不得不相信了江流的神通。
在百姓開始種植莊稼之後,西絕的雨水更是連綿不絕,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幾乎下了過去近百年的雨水。
從前的西絕土地為赤土,生長的植被也都是些干藤子、仙人掌之類的旱地植被。
經過這幾個月雨水的嬌慣,如今的西絕土地已經開始冒出了青青草間,一改往日荒涼景象。
最重要的是,有了充足雨水的供給,莊稼的收成也十分可觀,如此一來,西絕百姓往後吃飯便再也不用求於旁人。
穆婉逸回到西絕後接連的這幾番動作,已經引起了遠在大昭的穆弈秋的注意。
他雖然不擔心穆婉逸可以在這個已經殘破不堪的土地上翻出什麼波瀾來,但如今南國已經收復,收復西絕後才能做到真正的天下統一,所以西絕這片土地,穆弈秋早晚要動。
原先先帝在時在擊潰了西絕後沒有強行將他收歸於大昭而是選擇任由其自生自滅,是因為西絕百姓的那份傲骨實在難馴,他們寧願自戕殉國,也絕不允許殺了自己的王的外來敵寇來做他們的新主。
西絕上下一心,使得先帝望而生畏。
在他心裡,這些百姓都是大昭的百姓。戰爭的目的是將失去的疆土收復回來,而不是逼死自己的子民。
這一點可以鉗制住先帝,卻鉗制不住穆弈秋。
穆弈秋要做的只是將這片土地收復回來完成天下大統,至於西絕的百姓要死要活,他根本懶得搭理。
若非南國突如其來的那場地震對大昭的影響也頗大,只怕這個時候穆弈秋已經揮軍出征,開始對西絕下手了。
收復了南國,穩定下了國事之後,穆弈秋便開始著重考慮西絕這塊心腹之地的問題。
他派遣了一直精銳部隊前往西絕境內來查看敵情。
這些精銳部隊喬裝打扮成尋常百姓的模樣混跡在西絕成中,若非細查細驗一一盤問,是極難將他們尋出來的。
這一日,於水雲榭中,穆婉逸正與江流商討著西絕下一步該做些什麼。
穆婉逸主張先招兵買馬籌備兵力,而江流則主張先讓百姓安居樂業,再去盤算其它。
為此事,二人起了衝突。
穆婉逸道:「當下時局,南國已經收歸於大昭,穆弈秋下一步的動靜絕對是要覬覦西絕。他和我父皇不一樣,他隱忍多年心機深沉,人命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若咱們不趁著現在滋長兵力,他日穆弈秋揮軍攻來,咱們連反擊的餘地都沒有,豈不猶如任人宰割的牛羊一般?」
江流笑,「那麼你以為大昭多久會攻來?」
穆婉逸思忖須臾,道:「至多不過三個月。」
「三個月?三個月的時間,你籌備的兵力便足以抵擋大昭這隻猛虎了嗎?」
「即便不足抵擋,總比如今這般坐以待斃要好許多。」
江流連連搖頭,「無謂的掙扎只會讓那些士兵白白犧牲,既然明知道反抗無果,又為何還要去掙扎?還不如靜下心來,先解決眼下的問題,讓每一個百姓都能吃上飽飯。」
「吃上飽飯?國都沒了,飯吃到肚子里去能消化得了嗎?」穆婉逸反問,「他日大昭揮兵西絕,當這些百姓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國家被旁人所侵佔,他們如何能忍?」
江流沉默須臾,喟嘆一聲,道:「忍不了,也得忍。命都沒了,還堅守著什麼家國情懷?實在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