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驚險

「可是，我真的想皇上了！」我把臉一紅，低著頭玩弄著手指。

文廷式和麝月、阿元不禁笑了。「是呀，小主那麼長時間沒見到皇上了，恐怕，就是在西安的皇上也是度日如年吧，你們這對苦命鴛鴦。」文先生長嘆道。

「那老師，我可以現在就進宮了吧？」我試探著問道。「不行，小主，太危險，現在到處謠言四起，說您已經死了，這個時候您再進宮，慧皇妃一定會把你當假冒的殺害！還是聽為師的，暫時在京郊等著，等兩宮返駕！」文廷式阻止道。

「好，文先生，反正急也沒用，不過你和麝月可一定要在這裡多住一會兒。」我央求道。

「嘻嘻，小主，您放心吧，等這一次文先生南歸以後，文先生已經定計，傳出自己已經去世的假消息，然後，我就陪著文先生永遠隱居。」麝月依著文先生的肩膀喜上眉梢道。

「喔，是這樣呀，太好了，那文先生，我和阿元暫時要回京郊，你們可以跟著。」我熱情地邀請道。

「小主，京郊太遠，這樣吧，我的結義兄弟王標師在京城開了一家鏢局，明日，你們都搬過來住吧。」文廷式微微笑道。

「既然文先生盛情款待，那學生就不客氣了，對了，文先生，我的大哥志銳以及阿瑪額娘現在怎麼樣？」我趁機詢問道。

「小主一定是回府看了吧，戰亂之前，侍郎府就闔家從京城搬到西安去了，大公子現在在西邊任職，你就放心吧。」文廷式安慰道。

這一宿過去，我帶著阿元和麝月、文先生便暫住在鏢局麗園，等待著朝廷兩宮的回鸞。

「號外！明日午時，皇太后和皇上的御駕將會進駐京郊，到時候，兩宮要在火車站改乘輿鸞，大家一起去看呀！」京城的喜氣，隨著不徑而飛的消息，越穿越玄乎，由於京城正陽門外，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一些穿著西式服裝的辮子軍隊站崗，所以人們因為好奇，都早早地涌到火車站等候。

等待著富國以後的狂歡。

那一天，我很不高興，一來，文先生害怕我的出現目標太大，怕有危險，另一方面，這次的兩宮回鸞太鋪張浪費，一個剛剛打了敗仗，搖尾乞憐的朝廷，為了粉飾太平，不惜動用重金搞得金碧輝煌，對於愛國的我，未免不是一種恥辱。

現在，大公主作為兩年以來後宮的主持，與留守的慧皇妃一同率領宮女太監，隆重歡迎御駕回宮，北京淪陷這兩年來，侵略者為了訛詐清廷，對紫禁城並沒有嚴重的侵犯，所以宮女太監和嬪妃們都安然無恙，在給慈禧請安稟告時，大公主還是哭了，兩年來，原本秀色可餐的她已經蒼老不少，甚至雲鬢間已經生了白髮，我的失蹤和即將亡國雙重打擊，使她心力交瘁，倒是慧皇妃，依舊是談笑風生，不過她已經得到密報，大阿哥的太子之位在西安已經被廢，她的盟友端親王也因為反對洋人遭到流放。

「主子！端王家族算是完了，您說咱們現在，到底有個什麼歸宿？」李蓮英穿著喜氣洋洋的大紅箭袖，一回宮就到慧皇妃的長春宮去請安，臉色比什麼時候都沮喪。

「李總管，你辛苦了，大阿哥被廢，是他們不爭氣，不過咱們不能被他們帶壞了，咱們的陣營里還有靜芬，只要把她給糊弄好，到時候再找一個皇子給她扶上去，日後咱們的好日子，還是跑不掉的！」慧皇妃故作輕鬆地大笑道。

「不過，珍妃那丫頭？」慧皇妃突然頓住了笑容。「主子，您還不知道吧，珍丫頭在老佛爺出宮那天，就被崔玉貴推到宮裡的大井中去了，這已經過了兩年，怕是屍體都風化了！」李蓮英詭笑道。

「喔？這事竟是真的？珍妃真死了？」慧皇妃驚訝道。

「沒錯，主子，您就等著吧，老佛爺一回宮，馬腳就要露出來了。」李蓮英神秘地說道。

「啟稟大總管，老佛爺有旨，將儲秀宮二總管崔玉貴立即撤職回鄉，另外，命令您選出幾個得力的打撈能手，到寧壽宮把屍體給撈出來！」這時，外庭的太監小狗子匆匆忙忙地進來向李蓮英打千傳了口諭。

「怎麼樣？老佛爺一邊找了崔玉貴作珍小主死亡的替罪羊，一邊就要處理善後了吧！」李蓮英狡黠地笑道。

「哼哼，珍丫頭，你不要怨我，誰叫你整天獃獃的，容易被人算計。」慧皇妃默默地念了幾句，便拍著李蓮英的肩膀道：「大患已處，總算是落個勝利，李總管，放心去給珍丫頭收屍吧。」

幾個用厚布蒙著鼻子的太監在李蓮英的指揮下，匆匆來到寧壽宮的那口大井前。

「崔總管，兩年前你就是在這裡動手的？」李蓮英奸笑著盯著身旁垂頭喪氣的崔玉貴。

「沒錯，井口都被大石頭蓋住，就是力氣再大，也爬不上來。」崔玉貴沒心沒肺地回話道。

「廢話？你當珍主兒是孫猴子呀？快移開石頭，撈人！」李蓮英不滿地咆哮道。

幾名太監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開了石頭，然後一個勁兒在井裡打撈，可是撈了老半天，連個鬼影都沒有。

「稟總管，都撈便了，沒有屍體呀！」氣喘吁吁的太監無可奈何地跪下道。

「沒用的東西！敢情這屍體化成白骨了，繼續撈！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李蓮英心虛地大發雷霆。

太監們不敢怠慢，繼續竭力打撈，可是到了晚上，依舊沒有發現。

「難道，珍小主根本沒死？」李蓮英心中一個激靈，開始害怕起來。「總管，這井連著外面的河，會不會小主被沖走了？」

「都給老子小點聲，關於珍小主屍首的去向，你們在主子面前一律守口如瓶，若是主子問起，你們就說，井裡有好幾具白骨，認不出誰是珍小主，明白了嗎？」李蓮英眼睛一轉，虎起臉威嚇眾小太監道。

「李蓮英，到底是怎麼回事，都一天了，怎麼不給本宮留下一句回話？」眾人正愁眉苦臉，突然寧壽宮的宮門一開，慈禧竟然在蓉兒一個丫頭的陪同下，悄悄來到了大井前。

「哎呀！老佛爺，您怎麼親自被勞動駕臨了。」李蓮英一見是慈禧，嚇得魂飛天外，趕緊叩頭道。

「這是怎麼回事？珍丫頭的屍體為什麼沒找到？」慈禧小聲問道。

「這個，奴才也不清楚，或許是屍體被沖走了。」李蓮英模稜兩可道。

「混說！小李子，你不是不知道，這珍妃突然沒了，朝里朝外都是謠言紛紛，回宮以後，本宮再交不出個人來，你說怎麼向天下宣布？」慈禧惱火道。

「老佛爺，奴才認為，不管這屍體找到沒找到，宣布珍小主是自殺殉國不就得了，跟您一點干係都沒有。」李蓮英諂媚道。

「本宮是擔心，會不會給這個丫頭留下了活口？」慈禧擔憂道。「老佛爺，不管珍小主死沒死，咱們先對世人說她死了，然後再派人明察暗訪，不就得了！」李蓮英獻計道。

「好，小李子，這事就靠你了，一個月內，必須有結果，若是那丫頭果真沒死，就派人把她結果了，千萬別留活口！」慈禧下了狠心。

「嗻！」李蓮英趕緊跪下接旨，這一天的打撈，可謂十分秘密，但是，遠在王記鏢局的我和阿元，卻莫名其妙地接到一封無名信箋，上面說明了李蓮英派人追查的本末。

「小主，看來糟了，一定是慈禧回京，發現井裡沒有人，起了疑心，派人追殺，我看，不如咱們跟文先生一同回南邊，這樣就安全了！」阿元關切的提醒道。

「不行，我說過，沒有見到皇上，我就不走。」我固執地爭執道。

「小主，現在命都不保，更別說是進宮見皇上了，我看，還是早早準備，免得夜長夢多！」文廷式撫著鬍鬚，苦苦勸道。

我的眼睛含著淚珠，默默不語。

次日天剛拂曉，阿元哼著曲子正準備到閨房整理，突然發現桌上多了一封信，不禁好奇地拆開一看，竟然是我的親筆離別信！

「不好了麝月姐姐，文先生，小主離家出走了！」阿元驚詫無比，趕緊去通知文先生。

的確，這次行動是我自己相好的，在夜深人靜的夜晚，我悄悄地換了一身宮女的打扮，人不知鬼不覺地混到神武門前，在拂曉的時候，頂了一個退休宮女的名，悄悄混進了久違的皇宮。

雖說我分外厭惡這裡的紅牆金瓦，但是一想起皇上那憔悴的面龐，我還是執意上前打聽了皇上的住處。

「皇上已經回瀛台了。」新來的小宮女懵懵懂懂地回答道。

「是嗎？那裡可是一座孤島，平時人不進狗不來的，如何名正言順地混進去呢？」我靜心思忖，突然，劈面來了幾個端著彩色食盒的宮女，見我獃獃地堵在那裡，不禁皺眉道：「喂，你是哪個宮的，不要妨礙了我們給瀛台送午膳，要是惹惱了上面，非把你捉去挨板子！」

「給瀛台送午膳？」我頓時計從心來，假意笑嘻嘻地迎面行禮道：「諸位姐姐恕罪，我是新來的，有些不懂規矩，還請姐姐們見諒，有什麼事，姐姐們可以吩咐。」

幾名宮女瞅了瞅我，自個兒一合計，吩咐我道：「這樣吧，你替我們去趟瀛台，送個飯總會送吧，反正皇上現在是個掛著名兒的，你也不用怎麼緊張，送晚飯就回來複命。「

」好好好，姐姐們，你們就放心吧。「我愉快地接過了食盒，一個人擰著走到了通往瀛台的碼頭，有專門的小舟接著我，緩緩地向瀛台劃去，望著南海的萬頃碧波，我不禁頓生感慨：」這三年過得真快呀！「

一個人來到瀛台的含元殿，頓時觸起一絲悲意，沒想到，這個皇上住的地方，那麼荒涼頹唐，由於沒有足夠的宮女打掃，到處都是厚厚的灰塵和蜘蛛網，真不知道，皇上的日子是怎麼度過的。

「珍兒，只有朕知道，你是被每天的謠言和誹謗害死的！正所謂」花落人獨立，微雨燕雙飛「，你活著的時候熱愛無拘無束，自由快樂，沒想到被害死後，卻被一大堆不切實際的封號和規制所束縛，朕真的希望給你一個自由自在的空間，就像當初後花園的自強不息大風箏一般，剪短那條線，讓你自由騰空。」

「這聲音，沉痛而凄涼，分明是光緒的。」沒想到，皇上真的以為，我死了。我邁著輕輕的步伐，飽含著熱淚站在光緒的背影後面，黯然地到了一個萬福：「奴婢給萬歲爺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