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406.番外十一
昏暗的屋中,燭火已快燃到盡頭。
不大的桌案上,一名男子趴伏在上,一旁,是一件已經初見雛形的琴身。
封絕悄無聲息的跳進屋中,看著男子睡在桌上,眉頭蹙起,小心的走進男子,將人抱起。
「小絕?」男子恍惚的睜開雙眼,看見熟悉的臉龐,露出一抹柔和的笑,「你怎麼來了,這麼晚……啊!」
正被人抱在懷中,哪怕抱著的人在親近,男子也有些害羞,微紅著臉推拒著來人,有些尷尬的開口,「小絕,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封絕看了眼男子,聽話的將人放下,「怎麼又在琴室睡著了,身體本就不好,要是著涼了,你又要病上好些日子。」
「小絕!」被訓的臉色更紅的男子惱羞成怒,悶著頭繞開封絕準備回屋。
封絕無奈的搖搖頭,追上男子小心的扶著,「哥,聽說那徐榮川又來了。」
「……嗯。」男子也就是封暖點頭,整個人都沒有什麼太大的情緒起伏。
封絕看了眼封暖,薄唇微抿,聲音沉悶,「哥你……你怎麼想的。」
「沒什麼想法,錯過就是錯過了,哥哥如今只想守著這雅琴閣過完剩下的日子。」封暖沒什表情的說完,拂下封絕的手,脫下外袍坐到床上。
封絕回身去到側間,陰濕了一塊娟帕遞給封暖擦臉,「哥,她已經……你這樣要、一輩子么。」
封暖手一顫,娟帕掉到床上,封暖的手緩緩的握住左胸口的褻衣,褻衣內,貼近身體的一側,那裡放著一塊白色的金屬碎片,「她與我、我們不同,或許會……」
封暖搖搖頭,扯起一抹看不出是歡喜還是悲哀的笑,「就算永遠一人,我也想……想著她。」
「……」封絕垂下頭,轉過身,又微仰起頭顱,「哥,一個月後陛下大壽,或許塵陛下會出現。」
封暖一愣,傻傻的看向封絕,「小絕,你是說、說……」
「陛下很期待,止殿下的到來。」封絕抬腳,一步步向外走去,有些沙啞的聲音緩緩傳來,「哥,我希望你能快樂,能不再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問清楚……忘了吧。」
房門關上,封暖愣愣的看著,僵硬的唇角綻放出笑容,越來越大,「問清楚,這次,會問清楚……凌溪,到時候,阿暖去陪你。我有完成答應你的事,讓我去陪你,無論……生死。」
封暖撫摸著金屬片,過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閃過。
第一次見面,糰子在宮中裝凌若塵裝的無聊,便又幻化成藍衣少年的樣子,跑到宮外去玩。
正巧看到封絕要將伊遙趕出封府,被封暖死命的攔著。
「小絕,不要,遙遙還小,不要趕她走好不好。」
慘白的少年脖子上還帶著發紫的勒痕,空洞無望卻義無反顧的要留下那個聽說是極為嫌棄少年的女孩。
糰子不屑的撇撇嘴,從未見過如此作為的人。
「喂,小瘸子,你傻么?」
糰子趁無人之時翻到封暖的屋中,很是好奇的問著。
突然出現的陌生少年,以及毫不客氣的言語,封暖垂著頭沉默以對。
糰子見此,繞著人轉了幾圈,又小瘸子、小瘸子的叫了幾次。
只是依舊也沒迎來封暖的回應,糰子很快失去興趣消失在屋中。
向夢一樣的第一次見面,糰子傻傻的將人得罪了個透。
封暖想到此,眼角帶上了笑意。
再見面時,封暖外出去接不願回府的伊遙,被幾人堵到小巷中毒打。
糰子做了把英雄,從天而降。
同時又數落、嘲笑了封暖,然後將一切告訴給封絕。
吃力不討好的一次行動,像個笨蛋。
封暖唇角上揚,輕輕吻了下手中的金屬片。
之後又見過幾次,糰子在封暖想要再度自殺時,以凌若塵的名義,將封暖接入宮中,做了個辰華殿中不起眼的宮侍。
封暖抬起頭,望向窗外,笑容掛上眼角,融化在唇角。
之後便是有些古怪的陛下和搞怪的少年以及一個看起來很是孩子氣的溫婉女子。
「真是個笨蛋。」薄唇輕啟,封暖將金屬碎片貼在臉頰,一下一下的輕蹭著,滿眼的懷念。
「阿、阿暖,我有事和你說。」
突然有一天,穿著粉色百褶裙的小女孩一臉不安的出現,磕磕巴巴的要說些什麼。
凌溪是耀眼的,是活波的,是無所顧忌,是無憂無慮的。
封暖從未見過這樣忐忑、這樣不安的凌溪。
心口有些發痛,封暖握緊金屬片,閉上雙眼。
凌溪說,說她喜歡他。
凌溪說,說她叫糰子。
凌溪說,說她是那藍衣少年,是那一年的陛下,是那溫婉的女子。
凌溪還說,說她不是人類,只是一團數據,一個人造的生命。
凌溪說了很多,也說了很久。
紅著的眼眶和微抖的身體是那樣的明顯,那樣的真誠。
只是封暖,退卻了。
他怕。
封暖抬手捂住眼睛,指縫間,水滴滑落。
曾經的他想了很久也不清楚他那時怕的是什麼,只知道他怕的並不是凌溪的多種身份,和她的不屬於人類。
那時雖然不懂那幾句話的具體含義,卻也真的沒有太過在意。
如今,想了十幾年,翻來覆去的想了十幾年,他才漸漸明白。
難怪你不喜歡我,難怪你只肯告訴我隻言片語,塵陛下。
原來,是我太過自卑,太過懦弱。
害怕再被欺騙,害怕再被傷害,不敢邁步,不敢相信。
只因那時的凌溪,她的表情太過真誠,太過動人。
就像曾經的徐……姐姐,就像小時候滿臉依戀的遙遙。
「凌溪……糰子,是不是那時候我答應了,你便不會離開,便不會去做那個我並不知道的,或許很是偉大的事情,便不會從我的世界里消失。」
「凌溪,塵陛下退位了,國師盲了,暗部歸了小絕負責……為何,只有你不在了……」
封暖躺到床上,任憑淚水劃過臉頰。
夜漸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