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退婚
安靈芷身形一晃,猛然抬起頭來,泛紅的眼眶,失了血色的嘴唇,都使得她宛若遭受風雨摧殘的小花一般脆弱無助。
「你說什麼?」安靈芷不可置信的看著岑嬌。
岑嬌彎唇,抬起視線,皎皎眸光一片清冷,「如你所聽,我想你懂的,對嗎?」
那日在品茗軒是誰害她,她心中一清二楚。
她擱置不提,不代表她不計較,只是安靈芷這種人還不值得她特意煞費苦心。
恰逢柔妃辦宴,安家母女又在侯府上躥下跳,她不過順手而為罷了。
岑嬌撩眼打量得了安靈芷一番,只見她長發凌亂,一雙泛紅的眸中皆是怨恨,纖弱的身子搖搖欲墜,似乎全然失了力氣,可想剛才所發生之事定讓她心神憔悴。
可岑嬌心中卻提不起半分憐憫,當你向他人舉起屠刀時,便要想到有朝一日屠刀落在自己身上。
「岑嬌,你竟然……」出口的聲音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安靈芷本就虛弱無力,此時身子戰慄不止,更是無法站穩。
岑嬌邁上前半步,單手捏住她的手臂,在她耳邊壓低了聲音道:「是我又如何?不過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而已,你想鬧便鬧,我隨時奉陪。」
那迷情之葯不知容陌從何處所得,聽聞尋常大夫根本探查不出,不怕安靈芷鬧起來。
語落之後,岑嬌移開身子,聲音略提了些,「小心些,別摔了。」
岑妍只覺岑嬌往日里要強又嘴硬,但心中還是軟的,即便與安靈芷時有爭吵,但在遇到事情后還是心疼她的。
唯有安靈芷卻清晰的聽出了她話中的威脅之意,她心中恨極怒極,可更多是無能為力,震驚怨怒之下,安靈芷一陣眩暈,昏了過去。
將安靈芷扶回馬車,岑妍神色凝重肅然,兩道細眉深深擰起。
這是靈芷第一次入宮,竟然便出了這般的事,她如何與安夫人交代倒是其次,靈芷她……日後可該如何是好?
岑妙往日里咋咋呼呼,但最是經不得事,她拉著岑嬌的衣袖,滿臉都是憂慮,眼淚就在眼眶中含著,「嬌嬌,這可怎麼辦啊……」
她們自小長在一起,岑妙見安靈芷這般,心中難過的很。
岑嬌正欲安撫岑妙,便聽岑妙抽著鼻子道:「你說,燕王也會不會娶安妹妹過門?」
「嗯?」岑嬌一怔,意外的挑起了眉。
岑妙以為岑嬌還不知情,抿著嘴唇,難以啟齒的道:「燕王與安妹妹,有了肌膚之親。
可燕王爺身份尊貴,我怕他會不願意娶安妹妹為王妃。」
岑嬌意外的並不是安靈芷失了清白,而是繞來繞去,最後安靈芷竟還是與燕王捆在了一起。
前世安靈芷做了燕王側妃,很是得寵,其風光甚至就連陳希這個燕王妃也要避讓。
彼時她未入宮做皇后,這安靈芷時常跑到侯府擺威風。
看來就算有些軌跡會改變,但命定之事仍舊不會改變。
思及此處,岑嬌再度擰眉。
她是重生之人,自然知曉前世之事,只她未曾想到明時與初夏竟然也會夢見前世之事。
若是這般,那會不會有更多的人知曉前世軌跡,便如那陳希,千山寺廟會之事,她究竟與初夏那般夢境所得,亦或是……與她為同樣之人。
若是如此,此生局勢遠不若她想的那般明朗。
若有朝一日容和也夢到了什麼,阿陌便失去了主動權。
或許,他們該主動一些才是……
……
安靈芷出了這般大的事,岑嬌幾人自是要回稟長輩。
岑老夫人詢問了事情原委,便命她們幾人各自散去,剩下的事便不適合她們幾個未出閣的女子摻和其中了。
幾人前腳離開福壽堂,便見喬氏與安夫人急匆匆的趕來。
岑嬌抬眼望了一眼喬氏,喬氏嘴唇牽動,似是想說什麼,但岑嬌只福了一禮,便垂下眸子抬步離開。
喬氏心如刀絞,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反省自己的過錯,她從來都沒想過要傷害嬌嬌,可到最後反是她將嬌嬌傷的最深。
她想要彌補。
望著安夫人焦急的臉色,喬氏壓下心緒,與安夫人一同去了福壽堂。
事非輕重緩急,還是先解決靈芷一事要緊。
……
宮宴如常繼續,沒有了岑嬌,容陌又變成了那個矜貴清冷,生人勿近的瑾王。
坐在容陌身側的容昭一改往日的溫潤有禮,臉色亦是深沉。
他剛才也不知如何就鬼迷心竅,竟然在宮裡做了那等亂禮之事,若是傳揚出去,他好不容易積下的名聲豈不全毀了。
容和坐在高位,視線自眾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了容昭臉上,墨眸盪起一抹暗色。
燕王如今也是越發不讓人省心了……
容和的眸光未等斂起,護國公忽然起身行至殿中,拱手俯身道:「陛下,老臣斗膽諫言瑾王不敬陛下之過!」
容和眯了眯眸子,沉默未語。
陳閣老從始至終低垂著頭,仿若此事與他沒有半分干係,嘴角卻暗暗揚起。
他起初想找御史彈劾容陌,但此行亦有風險。
這樁婚事是陛下所賜,為的不過是制衡容陌,但這樁婚事對陳府沒有一利,陛下心中自然清楚陳府不願。
如若他號召御史諫言,無異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同樣會引起陛下的猜忌。
不過後來有門生為他出了一策,讓他茅塞頓開。
並非只有御史才有諫言之能,若有一身份尊貴之人願為他上書諫言,效果事半功倍,且還不會使得陛下懷疑。
只這人選要求甚高,不僅要身份尊貴,更要有陛下的重視和信任,思來想去,最後他將目標落定在了護國公身上。
惠清長公主是陛下的親姑母,感情深厚自不必說。
護國公為人又素來敦厚,從不論是非,這樣的人若能幫他在陛下面前說上幾句話,自是比那些御史要強上百倍。
可他與護國公不過泛泛之交,甚至在多年前還曾有嫌隙。
所幸護國公此人貪圖奢侈享樂,他費盡心思命人以惠清長公主的模樣雕刻了一尊與人同高的玉佛相,這才說服動護國公。
護國公說的義正言辭,言語中無不表露著對容陌輕視聖上賜婚的不滿。
惠清長公主在短暫的驚訝后,便平靜了下來,甚至覺得護國公做的很對。
容陌這個人乖戾囂張,有負皇恩,這種捂不熱的人便該遠遠貶開才是。
護國公的言辭其實還算中肯,只是就事論事,但言語之間無不是對容陌此行的不滿以及與陳閣老的同情。
畢竟容陌無視聖上賜婚,與其他女人的曖昧纏綿傳遍了大街小巷,還被百姓傳頌為天賜良緣的美名。
他與其他女子是天賜良緣,便陛下賜的又是什麼?
容和聞后,略一沉吟,開口道:「陳閣老,你如何作想?」
陳閣老淡然起身,將早已想好的說辭緩緩道出。
內閣閣老,文采自是斐然,言辭之間無一字訴苦,可其中心酸眾人卻皆能體會。
語落,陳閣老恭敬一禮,拱手道:「此事但憑陛下做主,老臣沒有任何異議。」
容和執杯抿了一口酒,酒樽掩下了嘴角冷嘲的弧度。
放下酒樽,高位之上依舊是雲淡風輕,仁愛寬厚的帝王。
容和的視線輕輕掃及眾人,在眾人的垂首屏息之下,緩緩道:「朕本覺瑾王與陳府小姐郎才女貌,甚是般配,但是未曾顧慮到兩人各有心儀之人。
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朕本意是為促成一段良緣,若是因朕亂牽紅線,釀成了孽緣,反是得不償失。
既是如此,這樁婚事便算了吧……」
始終面無表情的容陌起身謝恩,語氣極其真誠,「陛下聖明。」
眾人:「……」
瑾王,過分了啊,這叫得了便宜還賣乖。
相較於輕鬆滿意的瑾王,陳閣老卻是指尖發冷,面色也不甚好看。
陛下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各有心儀之人……
陳閣老抬起頭,仰望聖顏。
可容和斂眸而坐,清雅淡然,讓人望不輕他心中所想。
護國公見事情達成,身體肉眼可見的放鬆下來,甚至還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可見往日不常做這樣的事,十分不習慣。
護國公拱手回到座位,途中忍不住望了陳閣老一眼,沖著陳閣老會心一笑。
陳閣老心裡咯噔一聲。
這個老傻子,看他做甚,這若讓陛下察覺豈不懷疑。
護國公偏過頭,嘴角微不可察的揚了揚。
老匹夫,來日方長,且看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