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慕羽瀟

陌無悔在風陵山上聽到的最多的傳說並非來自已然下山的李浩天，那個從來不會說話的師兄在眾人眼中只是一個沉默的影子，沒有人關心他的存在。大家的注意力幾乎全部放在了另一位師兄的身上，他叫慕羽瀟。

如果單聽名字的話，慕羽瀟應該是位翩然出塵的姑娘，縱然是男兒身，也該是風雅無邊，知書達理的那一類。但事實上，慕羽瀟從小就沒讓張無意省心過。他憑藉著天資聰穎，一學就會的本事，從不在研習武學上下苦功；還經常捉弄師兄弟們，鬧得風陵山雞犬不寧。但是，張無意卻從來沒有重罰過他。師兄弟們都覺得，這大概是因為慕羽瀟是前任掌門遺孤的緣故。

慕羽瀟從沒有找過陌無悔的麻煩，這一點陌無悔卻是心知肚明，師兄們當面背後的議論他都聽在耳里，無非就是懷疑自己是掌門的私生子。說懷疑都有點不確切，這似乎已經是證據確鑿的事實了。

陌無悔沒有朋友，他覺得很孤單。孤單的日子裡，他只有苦練武功，爭取早日報仇。在他十六歲的這一年，張無意傳授了本門最高心法給他。這是唯一的、最高的殊榮。他試圖問過師父，是不是接受了這一心法，將來就要做掌門？做了掌門，就意味著終身不娶？師父只是靜靜看著他，用眼神肯定了答案。陌無悔有那麼一絲的閃念想要拒絕，但是復仇的火焰吞噬了這閃念。

剛到山上的日子裡，他依然會在噩夢中驚醒。五年前，他從噩夢中驚醒的時候，夏朵總會跑到他的床前，擦掉他額頭的冷汗，用少女的溫言細語安撫他入睡。離開夏朵以後，所有的苦難只能自己承擔。如今，他已不是五年前那個稚氣未脫的孩子，他長高了，長大了，出落得越來越似張無意那般空靈俊美。

他第一次在同樣俊逸非凡的慕羽瀟眼中看到了嫉恨。而後，他就在自己眼前轟然倒下。陌無悔衝上去察看，發現他面色蒼白如紙，沒有呼吸。陌無悔急忙背起慕羽瀟，直奔張無意的處所而去。張無意渡了真氣給慕羽瀟，見他雖然昏迷不醒，但總算恢復了呼吸，便長舒了一口氣。他看看疑惑不解的陌無悔，說道：「看來，羽兒是沒法等下去了。假如這世上沒有了尋隱，羽兒也就完全沒有希望了。」

「他得的是什麼病？」陌無悔瞬間明白了師父從不重罰慕羽瀟的原因。

張無意搖了搖頭，「只知道他氣血日漸消耗，這十八年來，已經快要耗盡了。」

「師父為什麼不去尋找尋隱前輩？我聽說，他是梁師父的師弟，師父與他也應該是素有交情的，難道不知道他的下落嗎？」

「你也是這麼想的？也許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吧！羽兒是前任掌門的遺孤，我心裡巴不得他早一天死，幹嘛要去找尋隱呢？」

陌無悔愕然，「師父，你別這麼說。我能感覺到，你疼愛慕師兄如同疼愛我一樣。」

張無意伸手輕撫陌無悔的頭，「你是我的兒子嗎？」

他這話像是問詢，更像是自言自語。

陌無悔輕聲道：「師父不確定，為何要把最高心法傳授給我？」

張無意苦笑，「因為只有兩種可能，我的孩子，要麼是你，要麼已經不在人世。」

陌無悔看著師父的臉，忽然有種心痛。他不想撒謊，更不想傷害師父，於是說道：「因為忘塵谷只收女弟子，我不便長居在那裡，就寄養在姐姐家裡。那天，師父忽然喚我回去，什麼都沒說，就讓我離開了忘塵谷。」

張無意輕輕地點頭，若有所思，又忽然問道：「就是那天送你離開的夏姑娘？」

陌無悔點頭。張無意又問：「她父母是什麼人？」

陌無悔道：「我不清楚，很早就過世了。一直是姐姐一個人在照顧我。」

張無意自語道：「太像了……」而後，又對陌無悔說道，「現在唯一的辦法是讓羽兒下山去自尋活路，可是他一個人會突然暈倒，我又著實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