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撞車

第70章 撞車

這是佟春夏十年後第一次認真看段宴秋。

前幾次都是慌裡慌張,驚鴻一瞥。

可這次只有他們兩人,她清楚的看見他整張臉的模樣。

他再不復當年的青澀樣子,唇邊有些許鬍渣,看上去更加沉穩幹練。他的眼睛好像比之前更細長了一些,猶如黑曜石一般深邃,眉眼愈發銳利,黑色的毛衣穿在他身上顯得他丰神俊朗。

段宴秋高中的時候就長得好看,不過是那種充滿少年氣的好看。

許是經歷過人生的大起大落,現在的段宴秋,多了成熟和滄桑之感,舉手投足之間反而愈發迷人。

段宴秋的視線很快從佟春夏臉上別過,絲毫不作停留,只是大致查看了一下車輛的受損情況,聲音冷得沒有溫度,「各自報保險吧。」

佟春夏也不知道撞了車該怎麼處理,只是下意識的看著陸清歡,陸清歡連忙道:「我這車沒買保險。」

「沒買保險你怎麼上路的?」

陸清歡撒起慌來面不紅心不跳,理直氣壯道:「我就買了交強險。」

段宴秋一愣,復又將實現落在佟春夏臉上,他那好看的眉頭輕輕皺起。

春夏連忙見風使舵道:「那要不我們私了吧,加個微信?」

豈料後面傳來司機瘋狂催促的喇叭聲,司機是個中年胖子,對著佟春夏就罵:「去馬路邊上解決啊,堵在這兒是幹嘛呢,沒看見後面堵成什麼樣了?」

春夏連忙伸手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馬上馬上。」

那中年胖子司機很不滿的「嘁」了一聲,打著車燈,十分不耐煩的從她身邊而過。

佟春夏慌裡慌張的掏出手機,遞給段宴秋,目光有些掩藏不住的心虛,「加個微信吧,我給你修車。」

「不用了。」段宴秋輕輕撥開她遞手機的手,面無表情道,「我報保險,有什麼事情保險公司會跟你聯繫的。」

佟春夏僵在半空的手,落也不是,收也不是。

她眼睜睜的看著段宴秋轉身離開,他走路很慢,走起路來有些一瘸一拐,雖然他極力控制著身體,可佟春夏還是一眼就看出了。

她緊緊握住方向盤,骨節泛白,似乎要將他的背盯出個洞來。

十年不見,段宴秋似乎比從前更冷漠了。

不,從前的段宴秋並不冷漠,反而是個很溫柔的人,他只是很多時候不知道怎麼跟人相處。可是現在的段宴秋,真是冷到了骨子裡。

佟春夏眼色暗淡,有些吶吶的收回了手機。

隨後她唇角一扯,露出一抹苦笑。

她又聽見了腳步聲,抬眼,竟看見段宴秋折返而來。

他身子微微彎曲,手撐在車窗上,語氣有些嚴厲:「要是不會開車,就不要開車,不知道這是很危險的事情嗎?!」

說罷,他轉頭,視線落在陸清歡臉上。

陸清歡跟個鵪鶉似的,瞬間變得乖巧。

「還有你,陸清歡!」

卻只有這一句充滿警告意味的話,餘音都掩藏在他凌厲的眼睛里。

陸清歡頻頻點頭,「我錯了。」

段宴秋又瞟了佟春夏一眼,隨後才又走開坐回車裡。

佟春夏目送那人遠去,直到那輛黑色轎車消失在視線之中。身後司機「滴滴滴」尖銳的喇叭聲催促而來,嚇得佟春夏一個激靈,連忙踩油門靠邊停下換座。

陸清歡還拍著胸口,有些后怕道:「我的天,段宴秋現在氣場好強,剛才那瞬間,我有種夢回高三數學老師罵我的場景。你說,我怎麼那麼害怕呢——」

佟春夏呸她一口,「活該,出的什麼餿主意,讓我去撞車?萬一真出什麼事情怎麼辦?!」

「哎呀,借你個膽子你也只敢開到四十,能出什麼事情?」

「你別這樣說,段宴秋出過車禍,我怕他有心理障礙。」

春夏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些弱,想起剛才段宴秋冷漠的雙眼,她覺得十分受挫。

「對哦,怎麼忘了這事。」陸清歡似乎也後知後覺意識到了,有些抱歉的抓了抓頭髮,「是朕莽撞了。確實不該這樣激他,畢竟他出過那麼大的車禍。」

春夏嘆口氣。

「怎麼,失落啦?」陸清歡見春夏有些悻悻然,激她道,「這就準備放棄了?」

春夏搖頭,「倒也不至於,只是沒想到追男人這麼難。」

「不是追男人難,是追段宴秋難。你看他現在哦,那個臉哦,拉得老長,半點表情都沒有,看著真像我數學老師,我現在一看見他就犯怵。」

「清歡啊,我只是想跟他說幾句話,問問他這些年過得怎麼樣,怎麼就那麼難。」佟春夏比劃著,眼底有些許感傷,「他好像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不許我靠近。」

陸清歡微微一笑,「要不給你找個板磚,敲開他的心門?」

佟春夏不知想到了什麼,竟然笑了,「你放心,我早就拍過他了。」

「春夏啊,你記住一句話,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

春夏誇張的捧心,「哇哦,喝了你的雞湯,就忘了我的他呢。」

其實春夏早已想到了接近段宴秋的法子。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她人已經在精誠了,難道還怕36樓的鴨子飛了不成?

佟春夏是持續性的悲觀,間歇性的瘋狂,雖然撞車事件段宴秋狠狠拒絕了她,可是第二天佟春夏又元氣滿滿的去上班。

反正段宴秋也折磨了她十年了,還差這一天兩天的?

宴秋虐我千萬遍,我待宴秋如初戀。

佟春夏趁上班間隙偷偷摸魚,一不小心就摸到了36樓段宴秋辦公室門口。

豈料段宴秋門口有秘書把守,竟還需要預約才能進他辦公室。

那秘書穿得光鮮亮麗,標準的灰白色職業裝,短裙到膝蓋上方一寸距離,既端莊又幹練。

她的妝容和笑容十分得體,可看春夏的時候笑意卻是不達眼底,只是很機械的重複道:「對不起,要有預約才能進去。」

春夏湊近,很是嘴甜道:「美女姐姐,我找他其實是工作上的事情,有個方案想請教他。」

秘書的笑容更加得體,「對不起,請您預約。」

春夏連連嘆氣,「行吧,我坐在旁邊沙發上等總行吧?」

春夏有些泄氣,什麼時候見段宴秋還要預約?以前他就坐在自己身邊,只要一扯他的衣角,他就會轉過頭來。

有些不習慣,也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十年了,什麼都改變了。

春夏眼尖,看見有人從段宴秋辦公室里出來,於是她隔著門扯著嗓子喊了一句:「徐謹之!」

段宴秋的辦公室被一排落地玻璃窗圍著,只隱約看見他坐在電腦面前。

可是門關上了,裡面卻遲遲沒有回應。

段宴秋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一般。

秘書小姐的臉色終於有些不耐,語氣仍然很是禮貌:「這位小姐,徐總正在辦公,若您實在有急事,請先在這邊登記。」

佟春夏笑得有些尷尬。

秘書看起來很有經驗,大約是處理了很多像她這樣瘋狂追求的女人。

因為她現在一看,就像是那種陷入愛河情難自禁的腦殘粉絲。

佟春夏越想越氣,轉身就走,豈料秘書台的電話響起,秘書小姐去接了個電話,叫住已經走在樓道上的佟春夏。

高跟鞋「篤篤篤」響徹在樓道上,秘書小姐從背後叫她,「佟小姐,徐總請您進去。」

佟春夏之前不慌,可眼下要進去了才慌。

她用手攏了攏自己的頭髮,又整理了一下衣衫,顯得十分鄭重其事。隨後,她推門而入。

段宴秋隔她十幾米的距離,坐在辦公桌前。

他一直低著頭,手指不停敲擊鍵盤,一目十行,處理事情又快又准。他看上去十分專註,就連春夏進來,他也不曾抬頭。

從他的窗戶看過去,對面是一片綠意盎然的公園,彷彿一眼望不到頭一般,從窗戶一直延伸到了天邊。春日的陽光很好,照得那樹葉像是在發光發亮一般,從裡到外都散發著生機。

這是第一次兩個人單獨相處,此刻見面,春夏腦子裡反而亂鬨哄的,在心裡排練過無數次的話此刻全都被忘得精光。

她甚至緊張得咽了一口口水。

段宴秋從電腦屏幕上抬起視線,雙手交疊在桌前,看著她:「有什麼事嗎?」

春夏往前一步,「你車……沒事吧?」

「已經去4S店修理了。」

春夏實在找不到話,有些尷尬的抓了抓腦袋,「那啥…對不起啊……撞壞了你的車……」

「沒關係,反正也是報保險。」

該死,現在段宴秋怎麼變成了聊天終結者了?

春夏在心裡連連嘆氣,暗罵自己的懦弱。

段宴秋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錶,隨後面無表情道:「你還有事嗎?我十分鐘後有個會。」

春夏微微抬眉,一雙眼睛起了氤氳,多了些似笑非笑。

她就這麼盯著段宴秋,段宴秋目光從她臉上抽回,重新落在了電腦屏幕上。

兩個人就這麼沉默著,氣氛跌到了谷底。

佟春夏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一股邪氣,突然就覺得很是委屈,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在他的桌上。

「這是你當時給我的銀行卡,裡面有三十萬。十萬算利息,還你了。」

段宴秋將那張銀行卡拿在手裡,掃了一眼,復抬起眼來,雙眸沉沉,似乎多了一些異樣的情愫,有些許恍惚道:「你…沒用嗎?」

「跟你有關係嗎?」

「這是我給你的,為什麼跟我沒有關係?」

「你都給了我,為什麼還跟你有關係?」

段宴秋的表情終於有了些許變化,他將銀行卡放在桌上,似猶豫了一會才說道:「我只給了你二十萬,就算要還,也只需要還二十萬就夠了。我又不是高利貸。」

「十年就是銀行貸款也不止這點吧。你知道十年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生個孩子能打醬油了,是個女團都出道了,是個植物人都蘇醒了!」

佟春夏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哽咽。

想到過往種種,她就覺得有一種強烈的委屈和不甘心衝上了腦門。

段宴秋驚愕了好一會兒似乎才緩過神來,他的聲音沉沉,卻有波動,「你到底想說什麼?」

佟春夏瓮聲瓮氣卻又擲地有聲道:「我想說,如果刑法允許,我想把你從36樓推下去。」

段宴秋又愣了一會兒,他那雙好看的眼睛像是染了霧氣一般,讓人看不清情緒,「佟春夏……你這樣是犯法的。」

這是很多年後,佟春夏第一次從他的嘴裡聽到他再念她的名字。

他的聲音如水擊石,清冷又低沉,彷彿壓抑著什麼。

與夢境中他的聲音完全重疊。

「段宴秋,我問你,這些年你跑哪兒去了?」

「英國、美國、香港、日本、新加坡。」

「為什麼改名字?」

「怕麻煩。」

春夏紅了眼睛,「這麼多年……你有沒有找過我?」

段宴秋鳳眸微眯,身體往桌椅後背輕輕一靠,薄唇輕啟,一字一句卻有千斤之中,「沒有。」

佟春夏愣住了。

她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記悶拳,突然心裡所有的悲傷和憤怒在此刻都卡在喉嚨里。

她的聲音有些微微發顫,帶著一種不甘,「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段宴秋琥珀色的眸子里浮起點點水霧,他的思緒似乎有些飄遠了,聲音也帶了一絲感傷,「往昔之事,不可追已。」

佟春夏的心,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只為他那句往昔。

她是往昔。

不可扭轉無力回天的往昔。

她臉上浮起一抹苦笑,「段宴秋,對於你來說,我是往昔。可對於我來說,你是從前和現在。我說句很矯情的話,無論你是怎麼想的,這十年裡,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我也曾去英國找過你,我曾無數次的想象過你現在過著哪種人生,你會不會也偶爾想起我。可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你我再見,會生疏冷漠成這樣。」

段宴秋轉過頭來,他一動不動的盯著她。

他的眼睛很美,是深邃的雙眼皮。他的眉眼很好看,生活給了他磨難,留在了眉眼之間的憂鬱之中。

「佟春夏,你一直都很偏執,你知道嗎?」

佟春夏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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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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