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無題
「2020年10月18日,夜雨,
拂曉不見晨星。
都說正經人不寫日記,我又恢複寫日記了。哎,我可真是個文學愛好者。
昨天發生了許多事,從沒見過,我很害怕。我拍了一些照片,越看越害怕。
不知道為什麼,我又來到這間賓館。對面是那間旅館。
我又看見她,
她坐在窗檯,淋雨,吸煙。她嗆得流出眼淚。
我看見那個傢伙回來了,
他們擁抱。
真好啊。
對不起,我有點酸。
我也想。
我回頭看看,只有一個智障趴在床上大睡,手還捂著屁股。
算了,
這人間,索然無味。
by直男胡廉榮。」
……
天明的時候雨沒停,淅淅瀝瀝使人愁。吳清清卻快樂起來,她早早便醒了,睜著眼等周虞醒來。
當周虞睜開眼,她第一時間說道:「你變了。」
周虞心裡一驚,面上不動聲色:「哪裡?」
他們是擠在下鋪,一起和衣而卧了兩個多鐘頭。
「說不出來。」
吳清清皺著眉頭,把側躺的身子更靠近點,抱著他手臂的手也用力些,周虞的整支手臂都在她懷中。
「就是感覺,不大一樣。」
「你沒變就行了。」
「嗯?」吳清清蹙眉。
周虞認真說道:「能不能松一點,磕著我了。」
吳清清垂頭看了一眼,氣罵道:「你沒變,還是那個狗子!」
她卻半點不松,抱得更緊,閉上眼睛,喃喃低語:「我困,你把被子拉一下,我想再睡一會兒。」
「好。」
周虞將滑下去的被子扯了扯,為她蓋住,她便閉上眼睛,貓兒似的將額頭蹭了蹭他的肩頭,舒服地又睡過去。
10月18日,雨一直下,氣氛很融洽。
這是任務的第五天。
周虞選擇不出門,吳清清在上午十點多醒來后,他們一起做了午飯,有兩個菜和一個湯,米飯有點干,周虞頭也不抬,邊吃邊說道:「晚上吃饅頭,或者餅,或者麵條也行。」
「你以前也不怎麼吃麵食啊?」吳清清奇怪問道。
「我現在腸胃不好。」
「好好好。」吳清清好看的大眼睛眯起來,像彎彎的船兒,「上次買了義大利面呢,晚上給你做。要不再煎個牛排?」
「你是不是還想配紅酒和蠟燭?」
吳清清笑得像只偷到零食的小貓咪:「也不是不行哦。」
「你想得美。」
「怎麼,你還怕我吃了你哦?」
「有點怕。」
「呸,你才想得美!整天自我感覺良好,喜歡我吳清清的人不知有多少,前天在劇組,還有人給我獻殷勤呢。」
「誰啊?」
「就是我們那個男主角啊,這兩天李霜這個女主角不在,基本都是他的戲份。」
「他啊。」周虞放下筷子,正色說道,「你下次跟他說,我打人很疼的。」
「哈哈哈,你想什麼呢。他比你還丑,我怎麼可能看得上!」
周虞起身,說道:「我再睡一會兒,你洗碗。晚飯做好了再叫醒我。」
吳清清揚了揚拳頭:「信不信我打爆你的狗頭哦?」
周虞進衛生間,舒服地洗了熱水澡,換上睡衣,然後躺在床上,蓋好被子,聽著雨聲像億萬口從天而降的飛劍擊在人間,他用一秒鐘的時間便入睡。
「周虞,要是又有人來找你怎麼辦?」吳清清有點擔心,想起那一天,臉色便白了幾分,但周虞已經入睡,並不回應她。
她收拾完畢,也洗了澡,換了衣服,準備出門。
她不是很放心,出門后把旅館提供的「旅客外出,請勿打擾」的牌子掛上,這才去了附近的超市。
她買了水果,買了牛排,買了紅酒,沒買蠟燭。
下午四點半,她回到房間,周虞還在沉睡,一切平安,她鬆一口氣。
還不急著做飯,她拿出手機,看到劇組群里很多消息,也有很多私聊消息,有導演,有副導演,還有那部劇的男主演,都在喊她去劇組拍攝。
她毫不猶豫回了一個「沒空」。
導演勃然大怒,在劇組群里破口大罵。
「呵呵。」吳清清打了一行字,「你再嘰嘰哇哇,老娘就不幹了,回家繼承家業!」
然後關掉手機,
一身輕鬆。
她搬了椅子到床前,就這麼坐著,兩手托腮,看著睡中的周虞,聞一聞他淡淡的味道。
是啊,他好像有點變了,
而自己好像最近有許多記不起的事情。
那又怎樣?
她只想等著,等春天來。
……
識海里的潮湧,已持續了半日。
靈魂之火於渾渾濛濛中跳躍、聚集,又散落為群星,如此周而復始,按某種固定的儀式、軌跡,隨著不斷運轉,得以滋長。
周虞的靈魂在修行,思維平靜無波,於沉靜之中,隱隱「看」到一行行文字——
「2020年10月18日,任務第五天。
執行者:周虞,男,23歲。
當前執行中任務:
1,主線任務:尋找一份蒼梧之鑰;
2,支線任務:帶她回家。
神魔秘術:
1,洪流鑄體神通,71%;
2,魔儀入軌魂術,59%;
3,大荒流劍經前半篇,兩式。
持有古劍器照膽【殘】、女英鐲【禁】。
……」
晚上七點一刻,
周虞被吳清清喚醒。
晚餐前洗漱的時候,周虞開始思索。
女英鐲?
那一隻按趙阿姨所言,是十五年前她丈夫陶閔從九嶷之山中一併帶出,悄悄給了她的青銅黑石鐲,昨日竟能抵住趙涼涼的絕殺鎮壓,如今在他的手中,叫做……女英鐲?
「五帝本紀里講,帝堯以二女娥皇、女英妻虞舜,舜攝天子事,堯崩,服喪三載即天子位,在位三十九年,禪位於禹,南巡守,宮車晏駕於蒼梧之野,葬於九嶷之山,娥皇、女英聞之,沿湘水而至,因九山相似,不可分辨,終究沒能找到帝舜所葬處……」
「這麼說的話,這隻女英鐲,比照膽劍更古老,是真正的上古三皇五帝時期之物,天子之妻所佩?」
「照膽劍的『殘』很清楚,這女英鐲的『禁』又是什麼意思?」
「蒼梧,蒼梧!蒼梧這個組織,到底想搞什麼飛機?」
……
晚餐是奶油蘑菇意麵,配西冷和菲力牛排各一塊,以及一點點紅酒。
周虞吃得很滿足。
飯後,他陪吳清清一起洗了餐具。
晚餐后,吳清清提出看個電影再睡。
他們打開電視,周虞選了一部老片子。
「《Leon》?你喜歡這個片子啊,以前沒聽你說過啊。」吳清清語氣有點不滿,「這個殺手不太冷,這個翻譯的片名真是爛極了。」
周虞點頭贊同:「沒錯。但片子還是好的。」
「看不出來啊周虞,你個狗子還是個蘿莉控?」
「我不是,別亂講,少扯淡。」
「我懷疑你是不是對趙涼涼有想法?畢竟她矮矮的,像個蘿莉。」
「???」周虞失笑,「人家有胸的。」
吳清清不愧是專業女演員,眼淚說來就來:「好啊!周虞你個狗子,你果然說了實話!這個世界還能不能好了,非要我們平胸的死才行嗎?」
「別演了,看電影。」
「好嘛,蘿莉控也挺好的嘛,蘿莉也沒胸……」
吳清清眼淚同樣說收就收,專業水平一流,嘴裡還碎碎念著,拿了水果和零食,和他一起蹲在沙發里,扯了條毯子,一起看電影。
吳清清在電影放到一半時就睡在了周虞懷裡,周虞安靜地看到leon變成一棵快樂的盆栽,然後關掉電視,將吳清清抱到床上,索性還在下鋪,給她蓋好被子。
然後,他爬到上鋪,也睡了。
……
……
10月19日,
任務的第六天。
秋雨還在下,似乎不下足三天,便不足以將這座城市剛經歷的血腥洗凈。
雖然,在昨天的清晨,經過一夜之後,這座城市似乎就已完成了一次倒帶,該抹除的全部抹除,該恢復的也都恢復,太陽照常升起,生活還是生活。
周虞是想睡就睡,他睡著時是在修行,吳清清則一向愛睡,兩人直到將近中午才起床,洗漱完畢,一起出去,就近吃了午飯。
午飯後,周虞便讓吳清清回去。
「今天,明天,都別出門了。」
「你又要去哪?」吳清清臉色頓變,緊張問道。
「一點點小事,不要怕。」
「我,我沒怕啊。」
「好了,乖。回去。」
吳清清撇著嘴,眼淚便流了下來:「你認識我二十年了,老娘什麼時候乖過?」
「我覺得還挺乖的。」周虞摸摸她的頭,「去吧。」
在旅館樓下,他揮一揮手,向街頭走去,直到街口的路燈處,回頭看到吳清清仍站在旅館門口,他便不再回頭,徑直遠去。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上面是一個地址。
金橋市龍口社區湖濱嘉墅二十四號樓。
這是一片聯排別墅中的一戶。
周虞禮貌地按響門鈴。
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衣著體面,神情卻沉凝中帶著憂慮的陶閔先生來開門。
看見周虞時他詫然一瞬,旋即驚喜問道:「是你!翠花在哪?我問過了,說翠花被你帶走了!」
周虞說道:「趙阿姨很安全,你不用擔心。」
「她在哪?帶我去找她!」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周虞不容置疑說道,「你說你問過了,知道趙阿姨被我帶走了,那麼,你問的是誰?
是十五年前把你從家鄉帶走的人嗎?」
「你說徐秘書?」
「誰是徐秘書?是誰的秘書?」
周虞緊緊追問道。
陶閔驚覺自己失言,連忙擺手:「你不知道,說明你不該知道。不該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問,問了對你我都沒好處。
你不知道組織條例嗎?」
「我知道條例中的有限幾條……」周虞想起穿道袍戴墨鏡的某個男人,默然須臾,繼續說道,「其實就算知道我也不是很在乎什麼條例,所謂組織我同樣也不在乎。
我這麼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告訴我,徐秘書是誰?你當年在九嶷山,進去的是怎樣一座門?帶出來的是怎樣一柄鑰匙?」
「我告訴你徐秘書是誰。」
聲音在周虞身後響起。
周虞的雙手半攥幾乎成拳,又鬆弛下來,惆悵說道:「怎麼總是你?陰魂不散。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我甚至要懷疑組織上安排我們搞對象。」
「你的自知之明很理智。」
周虞轉過身,認真說道:「趙暖暖,我說不可能的意思是,你就算對我有想法,我也不可能同你搞對象,因為我不喜歡你。
你,
太矮了。」
趙涼涼並不動怒,
她今天穿一襲黑色連衣裙,裙袂上綴著零星的碎花,碎花里點綴著顆顆晶珠,像天上星,亮晶晶。
「我也可以很高。」
「有多高?天幕那樣高?」周虞問道。
「還可以更高點。」
周虞錯開話題:「說正經事,徐秘書是誰?」
「你見過,就是我的另一位助理。」
「???」
周虞終於色變。
趙涼涼有兩個助理,四名保鏢,其中助理小許和保鏢錢哥,都被冥國餘孽登錄,已經在趙阿姨的店中被清理。
她還有一個助理,似乎是叫做……小徐?
「她是誰的秘書?」
「你真的想知道?」
「當然。」
「我知道你還不是蒼梧的人,你還沒有完成『啟門人』的任務,而直到此時我才知道,你的『啟門人』任務,竟然和徐秘書有關。」
趙涼涼悠然地仰頭看一眼天空。
無雲,碧如靜瓷。
「和那人有關。
我早該想到……夏建白那麼下賤的老王八,如果聽從於某一個人,那當然只可能是那人。」
「那人是誰?」周虞對夏建白被人稱為「老王八」或「下賤白」毫無興趣,在他看來那只是一個該死的黑心老闆。
「你考慮清楚,你知道了那人的名字,知道徐秘書是他的人,就意味著你觸犯了蒼梧組織的條例。」
趙涼涼「善意」提醒道。
周虞不以為然:「我再說一次,我對條例不在乎,我甚至對所謂組織也不在乎。」
「那人叫余世滔。」趙涼涼輕嘆著,「當我們提到他的名,他便知道了。」
周虞默然,
長長的默然。
還真是位大人物呢……
「我聽說你是個搞心理醫學的?」趙涼涼忽然問道。
「是的。」
「難怪你總是那麼多問題,你們這樣的人,總是想的太多,問的更多。」
周虞道:「我確實還有問題。」
趙涼涼道:「只許一個,問完……我便送你出去。」
「出不出去的事再說,你先回答我。」周虞下定決心,肅然正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你的任務是什麼?」
「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你說了許一個問題。」
「我沒說一定回答。」
「趙暖暖,你這樣不講道理,不大容易找對象的。」
「你為什麼總要把事情往男女間那點庸俗的事上聯繫?」
「因為我是世上一俗人啊。」
「我不是。」
「不是俗人還是不是人?」
「我只許了你一個問題。你準備好出去了嗎?」
「沒有。」
「我問你準備好了嗎,不是當真要給你準備的時間。」趙涼涼抬起了手,「出去吧。」
周虞抬頭,突然罵道:「夏建白,你這個老王八,人家說你的話只能信最多三成,你不是說你沒的選,只能選我嗎?
你再不登錄,
老子就他媽要死了!
載體我都給你選好了!
你就算要輸,也得等我出去,由我親手把你送上審判台,讓你輸得合理合法!
而不是這樣,
輸給一個一米五的丑妞!」
趙涼涼的手,按到他額前。
有一隻手,從他身後伸出來,替他接住趙涼涼的手。
是陶閔先生,
是夏建白。
「你急什麼?任務不是七天?明天才結束呢。」
夏建白的聲音嘟嘟嚷嚷,非常不滿,
「七院的醫生很可怕的,真拿我當精神病患者,動不動就要捆起來打鎮靜劑。我靈魂登錄進來時,肉身如同龜息,他們會以為我自殺了。萬一把我送進殯儀館燒了怎麼辦?
你也知道道袍周潤發那個裝逼犯愛叫我『老王八』,說明我活得久,苟得住。
我很怕死的。
所以,你這樣我很為難的。你知道嗎?」
---
這章我從天沒亮寫到十一點半,幸好今天不是工作日……收尾有點難,也認識到自己是個菜。操。晚上給第一卷收官,應該會更難,所以第二更必然會晚一點,但肯定會是個長章節。總之於我這種本身工作挺多的中年廢男而言,寫書真是個自討苦吃的活。每天早起碼字的動力全靠刷後台本章說那點快樂支撐,大家多多反饋,我抽空基本每條書評都看的(絕不是眾籌寫書,認真fa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