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朕的愛卿怎麼了
「那是王府的馬車吧?」有人不太肯定道。
「好像是呢。」
「咦?那些貴人們不都在東西街附近嗎,怎麼跑咱們小南街這邊來了?」
「我們小南街這邊怎麼了?不都是天子腳下嘛,這邊貴人也不少嘞,忠義侯府的二公子和趙府的趙少爺他們不就經常在咱們這出沒嗎?」有人哼道。
那人聽罷,都沒忍住笑聲,「你是說秦二公子跟趙少爺?」
「哈哈哈哈哈——」
周圍哄堂大笑,大家都樂不可支,就連方才硬杠的那小攤主都沒控制住跟著笑起來。
「行了吧你們,再怎麼著秦少跟趙少那也算是貴人了。」
「是是是、頂貴的貴人了,哈哈哈哈!」有人笑著附和道。
說笑聲中,也不知誰插嘴說了一句:「都快貴到宮裡去了,能不是貴人么!」
「哈哈哈哈哈——」
這樣煙火氣十足的地方,一直是宋辭君最喜歡的地方,往日她每每碰上,都興味十足的湊熱鬧,旁個觀,八個卦。
瑞常安暗暗觀察這位伺候了近兩年的女帝,卻發現今天的陛下,非但沒有心情看熱鬧,那嬌嫩瓷白的臉上,竟臉色沉凝了許久。
怎麼了呢?
瑞常安心裡頓時有些不安。
先前女帝聽他們百姓閑聊還很感興趣,後來……哦,對了!
後來王爺的馬車碰巧路過。
陛下看見王府的馬車后,好像就一直興緻不怎麼高了。
他好像發現了什麼。
瑞常安直覺自己現在還是耳聾眼瞎的好。
自從陛下上次醉酒在王爺府上睡了一晚,第二天回宮后,瑞常安就總覺得自家陛下和攝政王之間,有一種十分微妙的變化。
以往,每日散朝後,攝政王若無政務軍機要事,都會「風雨無阻」陪陛下聽幾位老大人們講經論道。近來,朝會散了之後,王爺只著人來告知陛下一聲,就出宮辦事了,陛下也不問緣由,王爺不在,瑞常安感覺陛下反而讀書更用功了似的,那幾位老大人們看見女皇陛下讀書態度認真嚴謹,直覺得自己一身所學在這位年輕的帝王身上有了「用武之地」,個個十分受用,每天晚上精讀到深夜,恨不得整理出一份更適合女帝學習的體系,要為陛下的成長鞠躬盡瘁添磚加瓦,若日後女帝親政了,他們幾位「帝師」不但與有榮焉,家中子孫更是不愁榮華富貴了。
倍有壓迫感的攝政王爺不在,老大人們授課也十分用心,瑞常安私以為主子應該會更高興吧?
可事實是,下課後,宋辭君沉默的時間更多了。
秦二少送到王府轉交到宮裡的書信,陛下看過後也只讓人額外去通知一聲秦煊,並未赴約。
一晃,小一旬過去,瑞常安發現自己和衛靖伺候著主子反而是往奉國寺去的多,先賢王爺最近已經明令陛下,他要閉關靜修了。
瑞常安心裡隱隱覺得,陛下和攝政王這兩個人,這段日子好像都在莫名其妙的互相避開對方。他就一下人,啥也不敢說,啥也不敢問。
可他瞧著,方才王爺的馬車過去后,陛下的臉色也跟著變了。
宋辭君臉色平靜,心裡卻有些許抓狂。
她有時候真的覺得,她跟藺琰之間就像有什麼奇怪的氣場一般,在宮裡互相看不順眼,出了宮在外面碰上,十次能有七八次,他都是抱病在身。
就方才他那張明顯紅的不正常的臉色,看不見便罷了,這看見了……
「走吧。」
女帝起身,已經沒了之前微服出宮的興緻。
*
王府的馬車,穿過南城直奔城外。
袁逍在車廂內伺候著身體抱恙的藺琰,一旁坐著王府賬房邵廣元,兩人臉色烏黑,神情凝重。
袁逍見主子唇色越發黯沉,十分愧疚:「主子,屬下無能。」
邵廣元坐在一旁不吭聲。
藺琰聞言,微微掀起眼皮,瞥了護衛袁逍一眼,沒說什麼,沉吟少許費力開口。
「先去陸究那裡,讓人在城中查,看看京城裡又多了什麼雜蟲。」
「王爺放心,掘地三尺,屬下一定將那些不知死活的細作挖出來!」
藺琰闔目靜息。
袁逍置在膝上的雙手,緊握成拳,心中暗暗發誓,定要將那行刺之人找出來戳骨揚灰!
邵廣元今日陪王爺出來會客,卻不想被人暗算,老爺子的臉色也很難看。
看了眼還在強撐神智的王爺,一向脾氣溫和的邵廣元也不免動了怒。
「北戎國屢次犯邊不知收斂,現在居然斗膽包天行刺王爺,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明晃晃的挑釁之舉,實在讓人難以理解。」邵廣元皺眉,「此一外族若繼續放任下去,怕是明日要養成大患。」
話音方落,耳畔聽到一聲冷笑。
「既然易成大患那便無需養,防微杜漸,斬草除根。」
袁逍恨道:「只可惜行刺之人皆為死士,我們沒有證據發難北戎。」
「何需證據,北戎屢次騷擾我朝邊界,便是發難之由。」邵廣元擺擺手,不以為意。「只可惜,而今王爺要發兵北上,反倒是朝堂鉗制太多。」
藺琰沒作聲。
邵廣元也好,袁逍也罷,作為攝政王藺琰近侍,二人皆知王爺收復北地十九城之心有多堅決,兩國對峙在遼北長河一帶,近幾年屢次交手,雙方勝負未分,但北戎南下劫掠的野心已昭然若揭,與北戎早晚有兵戎相見的一天。
中原之地戰亂多年災情不斷,百姓流離失所,流民飢荒無數。現在雖是新朝天下太平,可國庫不豐,人才短缺,短短這幾年,還無法徹底扭轉民生之困,此時亟需休養生息鞏固民生。
朝廷也好,民間也罷,盼天下太平已久,此時若主張發兵北上收復失地,實在不是上策。
偏偏這樣敏感時期,卻總有不知死活的東西想激怒王爺北伐之心。
時機未到。
車廂里沉默許久,袁逍忽然想起什麼,突然咦了一聲。
「怎麼了?」邵廣元被他突然出聲嚇了一跳。
袁逍摸不準自己是不是眼花,轉頭向藺琰報告:「王爺,方才馬車經過小南街河坊那邊,好像看見陛下了。」
邵廣元:「你怕不是看錯了?」
袁逍搖搖頭,「應該不會,陛下身邊那個新來的衛靖我不熟,可大內總管瑞常安我可是熟悉的很,不會錯的!而且。」他頓了頓,這回有點不太確定了。
「而且什麼?」
「陛下好像也看見王爺了。」
「嗨,還以為多大事,看見就看見嘛。」邵廣元不以為意,自家王爺跟女帝之間的一筆爛賬,算盤都扒拉不明白,多一筆少一筆無甚大礙。
「也是。」袁逍也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二人都沒發現,斜靠在軟墊之上身體不適的藺琰,聞言睜開眼,眸光深邃,掃過不知名的一角,辨不清眼底的光。
馬車出城不久,藺琰的呼吸更加沉重費力,臉上熱意翻滾,眼看著發起燒來。
眼皮沉重,恍恍惚惚之間,他似乎聽見有馬蹄聲越來越近。
他本沒在意,卻在下一秒聽見一道熟悉的女聲:「他怎麼了?」
「怎」字說的又重又沉,語氣沉凝而又夾雜著不易察覺的擔心。
藺琰抬起濃長的眼睫,雙耳嗡嗡,還來不及分辨外面是何人。
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口吻……
他聽見自己胸腔里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