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祭祀(五)
王德全心裏面一頓計量,面上卻不顯,略顯臃腫的身子恰到好處的哆嗦,讓皇帝不起疑心。
門外的小太監看了一眼外面,聽見了皇帝的話,也只能面如死灰的回話,「回陛下,衣公公還沒有……」
「國師駕到——」
這下好了,這一整個御書房的人都鬆了一口氣,而王德全則是無聲的嘖了一下,但還是沒有露出什麼不該露的東西。
雙手背在身後的皇帝則是身子一震,陰沉的臉色更是額能夠滴出水來,他黑著臉轉身看著門外,他一步一步的走下了台階走向了門口。
地上的太監宮女看見了都小心翼翼的讓出一條路來,看著明黃色的鞋子自己面前走過心都忍不住提了起來。
在皇上面前能夠用「駕到」這倆字的人除了太后和皇后,也就只有這國師了。
皇帝走到了門口,一眼就看見了外面八人抬的黃花梨木轎攆,風吹過轎攆,琳琅的鈴聲就慵懶的飄散在了空中,那細微到不存在的檀香則是順著風的軌跡一點一點的吞噬了御書房的龍涎香。
站在了轎攆之前的是一個面容俊美的高大男子,一身黑色的長袍之上隱約有紅蓮出現,那是天罡樓的人。
那男子身邊還有裴衣正笑眯眯的目視前方,看見了皇帝出來了,便小碎步的走了上去跪下,「陛下,國師大人來了。」
皇帝眼睛斜了裴衣一眼,鼻子下面兩撇看起來風流,但是在國師眼裡是猥瑣的八字鬍輕微的抖動了一下。
渾濁但又迸射出了一絲古怪的光芒的眼睛盯著那華美的轎攆,最後皇帝沉聲緩慢道,「國師來了。」
衛十二聽見了聲音對著皇帝抱拳行禮,但是腰間的長劍卻沒有被宮門的禁軍扣下,這就是天罡樓的行事風格。
衛十二跟著國師身邊也不短,國師平時裝逼的樣子學的也是十足,他道,「參見陛下,大人聽說宜妃娘娘中了蠱術,便進宮瞧一瞧,不知娘娘現在在何處?」
國師的身份是個秘密,除了皇帝和國師府的人,誰都不能夠知道,所以……
心裏面不知道怎麼嘀咕的皇帝抬手,「你們都退下,和裡面那些沒用的東西,都給朕滾!」
裴衣是司禮監的掌印,又被皇帝指給了國師身邊伺候,只是站了起身子,便站在了一旁。
等御書房的人都走沒了,那轎攆才被人放了下來。
衛十二走到轎攆旁,伸手候著裡面的人。
皇帝一手背在了身後,看著轎攆上伸出來的一隻華美的黑色繡花鞋,上面的紅蓮山河綉紋可見此人的華貴,等國師站在人前的時候,一身水墨山河織染的襦裙和拽地的黑色綉紅蓮大氅刺痛著皇帝的眼睛,這便是國師,有了女子的襦裙,但是卻還有了男子的大氅,身為女子,但是地位卻比他這皇帝還要高。
國師頭上還帶了白紗幕籬,下面的面容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被人看見的。
她伸出了手搭在了衛十二的手上,然後優雅的一步一步走到了皇帝的面前。
一黃一黑,彷彿是一場較量,皇帝明白,古時候的人總以玄色為尊,一如上天一樣,賜給了國師比皇帝還要尊貴的東西。
隔著一層白紗都唔那個看見皇帝身上的嫉妒的國師老早就知道了,這皇帝對自己可不是一點兩點的不喜歡,她嘴唇彎了彎,伸手在空中一抓,感覺整個御書房的空氣都有那麼一瞬的凝結,最後在場的人感覺胸口的壓力都減少了不少。
國師的手像是在捏碎什麼東西一樣,最後撩開了幕籬往手上一吹。
有微風吹進了御書房,帶著不知道哪一處的花香捲走了那些陰暗到讓人嘔吐的骯髒。
「陛下還是好好安葬那孩子的好,畢竟是個皇子,連死了都沒有個地方安葬,誰還敢做這天朝的皇子。」
被踩中痛處的皇帝瞳孔一縮,這時候,御書房裡面有人咳嗽了一聲,像是吐出了什麼東西一樣,隨後淡淡的血腥味便瀰漫在了獲贈個御書房。
扭過頭一看,隱隱約約能聽見裡面有女子的呻吟之聲的皇帝此時的心中早已經是波濤洶湧,這就是國師,這就是國師的實力。
要是這國師不想讓他當皇帝了,那他還有反抗的機會么?
他又回頭去看國師,「你……」
「起轎,觀星台,萬里山河。」
隨著衛十二的一聲,那華美的轎子也被抬了起來,那國師早就已經上了轎攆,然後再離開之前又放下了一句,「願陛下龍體安康。」
皇帝看著遠去的轎攆,感覺氣血都倒流了,這時候裴衣又站了出來對著皇帝跪下,「陛下,娘娘應該是醒了的,國師身邊陛下放心,奴會安排的妥當。」
忍下胸口的那口血,皇帝甩了一把袖子,然後高聲道,「來人,給朕叫太醫來!」
跪在原地的裴衣面上笑容依舊,但是站起身來拍了拍衣上的塵土,然後便順著一群折返回來的人走向了觀星台。
剛出了兩道宮門,裴衣又看見了停在了巷口的華美轎攆,著四周沒有一個人,天色也已經到了日落西沉的時候了,轎子逆著那灼人的光芒,九個猶如鬼魅一般的身影一動不動,似乎就在等著人一樣。
裴衣低頭笑了笑,隨後快步走了上去,他聽見了衛十二學著國師語氣傳話,「你這撒謊精,怎麼那麼慢,還敢讓本座等你,是皮痒痒了是吧!」
裴衣依舊是笑著的,「奴哪敢。」
這時,轎中的人哼了一聲,也不知是對裴衣的還是對那皇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