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福禍難料
「我們哪兒也不去,就是出去走走……」
在沒有肢體接觸的情況下,林宇見到羅君欣還是能保持淡定的。
他的瞎話張嘴叫來,一點猶豫都沒有,讓顧峰都嘆為觀止。
「出去走走?我不信!
你們是不是要去現場?帶上我啊!」
「這你也能猜到?」
林宇自恃在犯罪心理學一科上的成績不賴,平時在審訊室里誆騙嫌疑人手到擒來。
不少嫌疑人在面對他時根本堅持不了幾個回合,就會把真相和盤托出。
至於這種被人識破伎倆,而且還反將一軍的情況,在林宇身上極少發生。
「好了,一起走吧。」
顧峰看出了林宇是假裝淡定,其實心中還是慌亂,於是放棄了擺脫羅君欣的計劃,決定帶她一起去現場。
作為一個記者,羅君欣擅長從人嘴裡挖出新聞。
說不定在碰到那些村民的時候,能夠從他們嘴裡問出些什麼。
……
在夏江區警備所莫少卿組長的帶領下,林宇第一次來到了案發現場。
這是一處位於夏江區近郊的荒山,在地圖上連名字都顯示不出來。
案發地點在山頂上原本的一棵大樹下。
如今那棵樹已經不復存在了,只留下了一個光禿禿的樹墩。
除了樹木消失以外,現場還出現了大量的新鮮腳印。
這些腳印應該屬於那些受的蠱惑,前來這裡砍樹的村民。
這一片狼藉的情況,不用細看,就已經可以作出現場已無證據的判斷了。
「現場的情況你現在也看到了。
之前不是我不帶你來,而是實在沒什麼價值。
要不是實在沒什麼頭緒,我也不會選擇把你帶這裡耽誤時間。」
「不算耽誤時間。」
林宇圍著樹墩轉了幾圈,然後在不同的地方駐足抬頭觀看。
看了幾次以後,他的嘴腳露出了一抹微笑:
「至少我知道,兇手不是把樹枝掛在樹榦上,也絕不是把自己掛在了樹榦上。
樹榦繩索造成的勒痕,應該別有出處。
之前鑒證科說過,能造成這種痕迹的只有類似人的體重的東西。
我們姑且認為,他們吊在樹上的就是一個人。
那麼,他們為什麼要在樹上吊個人呢?」
「對啊,為什麼呢?」
顧峰一臉好奇的表情,竟顯得略有些可愛。
「呃……顧隊長,你是真想不到還是故意配合我呢?
這問題不難啊……」
林宇本想讓顧峰接茬,誰知道他居然捧起了哏。
被林宇一提醒,顧峰鬧了個大紅臉。
他偷偷瞥了莫少卿一眼,見後者似乎沒有在意自己剛剛的表現,這才鬆了口氣:
「或許……這就是周小慧來到這裡的原因?」
「沒錯,我也是這麼想的。
周小慧之所以會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這兒,就是因為被吊著的那人。
她平日里就算神神叨叨,有大事時還是會和羅君欣說一聲的。
可是這一次,她並沒有把為什麼要來送死的原因告訴自己的閨蜜。
她這麼做的原因,我本沒有想通。
可是來到這裡以後,我豁然開朗。」
「所以……她擺脫我的跟蹤來到這裡,就是因為一個人質?
什麼人比我在她心裡還重要?不可能啊!」
「呃……」
林宇伸出手指點了羅君欣的肩膀一下: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自戀?」
在羅君欣發火之前,他趕緊轉移了話題:
「走吧,這裡沒什麼好看的了……」
「你是怎麼發現是有人利用人質來引周小慧上鉤的?
這現場我看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啊!」
莫少卿雖然聽懂了林宇的結論,但卻完全沒弄明白過程。
若是弄不懂過程,他的心裡便如同貓抓一般難受。
「這個……不難啊!
無論兇手採取何種方式襲擊周小慧,為了讓她死時表現得如同意外被枯枝砸中一樣,就必須讓她站到指定的位置。
這是一件很難做到的事,除拍照之類的正常事情外,人只有在生命受到威脅,或著重要的人或物受到威脅,人才會任憑他人擺布。
但是,周小慧如果是生命受到威脅,那麼她完全可以不來。
就算來了,也可以直接以其他方式被兇手殺死。
槍都掏出來了,結果就為了製造一場意外,兇手也沒這麼閑。
而且製造意外的方式多的很,這荒郊野外的也容易藏屍。
目前,也沒有證據證明用枯枝殺人是什麼儀式的一部分。
這足以證明周小慧直到死前,都沒有認為自己在這裡的時候處於危險之中。
排除了這種可能性,就只能是她在意的人或物被人抓住了。
一個人在意的無非是名譽、寶貝、把柄、重要的人。
作為一個勇敢的記者,她早已將名譽置之度外,至於寶貝估計也無從談起。
她手上的兇手的把柄,估計比兇手握著的她的把柄還多。
那麼,最終只剩下了一種可能——她心中重要的某人被劫持了。
結合樹上那道可能綁過人的勒痕,就不難猜出兇手曾經綁架了一人然後綁在樹上威脅周小慧了。」
林宇詳盡的分析,讓莫少卿感到莫名的舒爽。
這感覺就如同一個期待已久的東西終於降價,然後迅速下單搶到手了一樣。
「行了,別犯花痴了。
我們的土山村去,走訪一下那些砍樹的村民。」
顧峰一巴掌蓋在了莫少卿的腦門上,把他崇拜的眼神給硬塞了回去。
眾人驅車離開了案發現場,朝著土山村而去。
……
土山村是一個只有幾百戶的小村莊。
村裡的人背靠大山,多以砍柴打獵為生。
村子由夏江區警備所管轄,在村內設有一個警務室。
警務室的負責人是土山村本地人,名叫李膽。
案發過後,莫少卿曾質問過李膽為什麼不阻止村民們上山破壞現場。
李膽用一身的淤青把莫少卿的話給堵了回去。
這淤青證明他的確去了,只是沒攔住。
聽聞市局的同僚要來,李膽不顧有傷在身,親自來到警務室外迎接。
顧峰和他客套了幾句,代表市局關心了一下他的近況,然後在他的引導下和眾人一同進了警務室內。
得到市局關懷的李膽,心裡如吃了蜜一般甜。
這並不是什麼惡俗的比喻,而是李膽的真實想法。
作為一個駐村警務室的負責人,他平日里的工作其實比警備所的工作還要繁重得多。
由於他這裡很少能出大事,因此也基本難入市局警官們的眼。
在這個崗位上,只有擁有一顆為家鄉平安願意付出一切的心,才能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幹上一輩子。
李膽就是這樣一個任勞任怨的人,或許顧峰的這幾句勉勵,就是他一生最高光的時刻了。
「顧……大人,這次……」
李膽一開口,就讓顧峰把喝進嘴裡的一口水給噴了出來。
「叫我顧隊長就行了,顧大人是什麼鬼……」
「哦哦,顧隊長……」
李膽只覺得口乾舌燥,一時竟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莫少卿看折他那副著急的樣子,決定幫他說話:
「我們之所以能很快知道村民們上山砍樹的原因,多虧了李警官在攔住村民的時候不顧個人安危了解情況。
據他調查,有一個自稱要買神樹木頭的人出了天價,使得村民一瞬間都瘋了一般往山上沖,生怕慢人一步。
要不是他及時通知了我,讓我派出了警力維持山上的秩序,村民們持斧械鬥都有可能!」
「若是這起案子能破,李警官功不可沒!」
顧峰沒忘表揚一下李膽。
在這次事件中,李膽的表現堪稱英雄。
「那個神秘人的身份查到了嗎?」
李膽懊惱的搖頭道:
「沒有,據村民們說,這個人是戴著兜帽和口罩來村裡的,全稱沒有摘下來過,所以沒有人目睹他的真面目。
他們有懷疑過這人買樹的真假,因此找他要證明。
他將自己的身份證明抵押給了村民們,這才使村民們徹底信任他。
可是,那張身份證明我已經檢查過了,是一個名為何以陳的人在半年前遺失的,上面也沒留下指紋,根本無法判斷是誰將這張證抵押的。」
顧峰正在惋惜證據中斷,就聽林宇問道:
「這個何以陳是什麼人?家住哪裡?
遺失身份證明的時候有沒有辦理掛失手續?」
李膽翻開隨身的小本,老老實實的回道:
「何以陳也是夏江區人,住在梁山街道莫家嶺小區,
他在半年前遺失身份證明后並未掛失。」
「莫少卿,你現在安排人去把這個叫何以陳的帶回所里,我們一會兒去對他進行問詢。」
顧峰突然下令,讓莫少卿有些懵。
「隊長,這……他有問題嗎?」
「不僅有問題,而且問題不小。
身份證明在龍州和小命一樣重要。
沒有身份證明根本寸步難行。
如此重要的證件,他說丟了就丟了,連掛失補辦都不去,這是為什麼?
總不能是因為他用不上身份證明吧?」
「哦!我明白了!」
莫少卿恍然大悟:
「他之所以不去辦身份證明,是因為他害怕和警方的人接觸!」
「噗……」
顧峰又噴出一口茶水:
「雖然你的分析和我的分析並不搭界,但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那……你的分析是什麼?」
林宇從桌上的紙巾筒里抽出一張紙巾擦乾了被顧峰噴出的水濺濕的衣服,替顧峰迴答道:
「他的分析應該是,你們在走訪何以陳,詢問身份證明的事情時,他說謊了。
半年前身份證遺失的事,不過是他杜撰出來誆騙你們的罷了。
他的身份證明一直沒丟,但身份證明被警方掌握,是他不能接受的。
因此,不得不撒了個謊,讓我們相信他的身份證丟了,這張只是那個買木頭的神秘客撿來亂用的。
這種虛虛實實的方法,著實容易讓我們迷惑,從而失去調查的方向。」
「哦!我明白了!」
「哦你個頭啊,明白了還不趕緊安排人幹活?
再不出警,這個叫何以陳的都要跑了!」
……
誰也沒想到,顧峰會一語成讖。
莫少卿派到何以陳家的人撲了個空,何以陳在接受走訪當天就離開了家,目前不知所蹤。
接到彙報電話的莫少卿懊惱的拍著自己的腦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和顧峰交代。
顧峰看到莫少卿那副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的樣子,立刻就猜出了電話的內容。
林宇亦是如此:
「這傢伙跑了是好事。」
他不僅猜出了電話的內容,還說出了一句把莫少卿給震住了的神論。
「林……林警官?
嫌疑人跑了是好事,這個結論你是從哪兒得出來的?」
莫少卿的質疑合情合理,畢竟任誰也不可能想到嫌疑人跑了對警方來說能是好事。
「何以陳的失蹤,證明他心裡有鬼。
既然有鬼,那作案多半有他一份。
我們之前一直沒有目標,如沒頭蒼蠅一般亂闖。
如今有了何以陳當靶子,我們總算有了調查方向。
這難道不是好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