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玉冷
胡端公隨口念了句戲文,但我還是很快領悟了他話里的意思。
「白塔下面真的鎮壓著黃河大王嗎?」
「有。」胡端公點點頭說道。
「那古祭台上的黃河娘娘也是真的?」我又問道。
「黃河娘娘是香火硬造的神明,但是那黃河大王卻是真的存在,就是作亂的河妖。」
周庄白塔一卦,結束了我和胡端公當天的觀水之行。
一直到家,胡端公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倒沒什麼太大壓力,一來是我對黃河大王的存在犯狐疑,二來黃河早就被馴服,又能泛起多大的水禍。
但是,鑒於上次剝卦的應驗,我對這次的坎卦也有點拿不準,萬一又應了呢?
胡端公說水禍會在七天之內到來,事實上卻沒有用那麼長時間。
當天晚上就變了天。
不下雨還好,一下雨就是電閃雷鳴,傾盆而下。
電視上說這場雨是百年罕見的大雨,有些地方比我們這裡還要大。
起初人們還只是咒罵天氣無常,快立冬了還下這麼大的暴雨,後來看著雨一點都沒有止歇的樣子,開始為黃河水勢趕到憂慮。
等暴雨下到第三天,黃河水勢就和兩岸漲齊。第四天開始向兩岸農田泛濫,淹沒了大片的農田。
第五天,河水漫過了最後一道防汛大堤,咆哮著湧進了兩岸村莊。
可是,暴雨還是沒要停的樣子。
又過了一天,災情越發嚴重,村民開始轉移,一些地勢低洼的村莊直接被洪水淹沒。
九星灣也被洪水波及,白石鎮由於地勢高,只是積水嚴重,鎮子上的鄉民暫時還不受影響,但是已經引發了恐慌。
等到第七天,暴雨終於停止,黃河兩岸已經有幾十個村鎮被洪水淹沒……
胡端公說水禍只是坎卦的雙水之一,還有一水要應在黃河大王身上。
所以,在洪水退卻后,我和胡端公立馬去了周庄。
周庄還被洪水包圍,祭拜黃河娘娘的古祭台被這場洪水沖塌了,祭壇上的黃河娘娘神像也全部沉入了水中。
遙望對岸,白塔已不知所蹤,塔頂上方的黑氣也一同消失了。
白塔壓著黃河大王,現在白塔消失意味著黃河大王也將再次重現天日。
歷來關於黃河大王的身份就有很多種傳說,有說是鰲,一種類似於烏龜和蛇的生物,又說是成精的黑魚,大蛇,各種說法都有。
白塔殘破,所有有價值的線索早就被人為的毀滅的一乾二淨,沒有人知道白塔下面鎮壓的是哪位黃河大王。
但可以肯定的是,無論是哪一個,只要被放出來就能攪個天翻地覆。
這些天,周庄和對岸的白塔村也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風水師、算命的、道士、和尚、憋寶人等,他們都是為黃河大王而來。
可直到洪水徹底退卻,也不見黃河大王有動靜。
又過了一個月,黃河重歸平靜,那些聞訊趕來的玄門中人找不到黃河大王也都相繼離開了。
漸漸的,連我也認為我的坎卦不準。
滄海桑田,人間早已變了樣,關於黃河大王的傳說,或許真的只是傳說了。
但是,胡端公卻始終對此深信不疑。
他說黃河大王之所以遲遲沒有動靜,是因為它還沒有拿到黃河令。
我問他什麼是黃河令,他說黃河令指的就是管轄當地黃河河段的令牌。
就相當於做官要有官印,沒有印就無法發號施令,敕令黃河。
胡端公雖然深信不疑,他也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幹等。
……
這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黑衣女人。
天氣寒冷,水面上升起寒霧。
她就和秦春生所描述的一樣,乘著烏篷船,從河心朝我划來。
等船靠了岸,她的人卻沒有上來,就那麼站在船頭默默看著我。
臉上蒙著黑布,只露出一雙眼睛。
以前我只覺得她的眼神太深邃,鋒芒畢露,令人不敢直視。
可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的,我從她眼中看到了一絲疲憊。
她就那麼看著我,似乎有話要和我說,卻終究沒有開口。
直到烏篷船倒退著離開,她一個字都沒有和我說。
我是被凍醒的,凍醒我的就是胸口那塊玉佩。
胡端公說,玉佩是黑衣女人給我的護身符,只要我有危險她就能感知,有求必應。
柳青漪要害我的時候,就是玉佩變冷驚醒了我,隨後她也跟著現身,幫我解決了李家的蛇禍。
現在玉佩又變得一片冰涼,我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
我打開燈,連續就著這件事起了好幾次卦,沒有一個可以作數的。
這說明,我參不透其中的玄機。
第二天,我把玉佩的事情告訴了胡端公。
胡端公拿著玉佩仔細端詳,最後告訴我,玉佩變冷代表凶兆。
玉佩變冷,不再適合貼身佩戴。
我做了個布囊將它放進去,依然掛在胸前,希望有天可以將它捂熱。
然而,還沒等我將玉佩捂熱,就有人找上門來。
來人約莫五十齣頭,身材矮小,皮膚皴黑,相貌不是一般的丑。
他穿著一件黑棉襖,似乎已經濕透了,還在朝地上滴水。
北方天氣寒冷,可他似乎一點都不怕冷。
進屋瞅了我一眼,問道:「老胡在家嗎?」
聲音暗啞,就像一面破鑼。
「我師父出去辦事了,要晚上才回來。」
「哦,不忙,我就坐這等他回來。」
說完,老頭隨手拉了一把椅子。
他不是坐,而是蹲在椅子上,就像一隻猴子蹲樹上一樣。
自從學會看相一來,我養成了見人就分析面相的習慣,但是這個人我看不透。
印堂晦暗,卧蠶更是黑得發青。
連帶著正長臉都籠罩著一層陰鬱的黑氣。
如果說當初李明亮的面相是必死之相,那麼他分明就是一張死人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