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詭親

腳步聲愈近，殿外兩棵大樹上的「吊爺們」，骨骸凌亂敲打的「風鈴聲」也愈緊，像是受到了某種感召一樣......聽得小雨頭皮發麻！

直娘賊！是在迎接主人回家嗎？感覺那兩棵大樹，就像是掛著兩串兒骨鈴的魔爪，不停的搖晃著，歡迎魔王回巢......外面的風也更大了，呼呼間，有飛沙走石的架勢！

黑貓讓在這裡避難，然而此處也是有「妖怪」的，娘的！前有狼，後有虎，自己的命可好苦！小雨把刀子握得「綳綳」緊，鼓起勇氣直面命運！

然而，伴隨著殿外「骨鈴」嘩啦一聲急促的聲響，動靜比之前大.....風止了，樹也不搖了，周遭一片寂靜，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那神秘的腳步聲也消失了.......

小雨緊張的咽了口吐沫，腦門子上全是汗！眼角餘光掃視著殿內每一處角落，提防著邪祟偷襲。

剛才那一系列「異動」，絕不會只是嚇唬自己而已！光憑聲響，實難判斷真相。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殿內殿外，除了啾啾的蟲鳴，再聽不見任何聲音，這種緊張的對峙是最熬人的，小雨睏乏缺覺，又膠著於高度緊張的狀態，兩邊兒太陽穴的三叉神經都撐得綳綳的疼！

就在這個時候，殿門紙窗上，赫然突兀的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遮擋住了十幾扇紙窗近五分之四的面積，看不清整體輪廓，只是.....它的邊緣部分，長滿了近一米多長的毛刺兒，甚是嚇人！

小雨緊張的心都快吐出來了！這他娘的什麼東西？巨物微微移動著，似乎貼住了殿門，緊接著......在一處紙窗破損的地方，一道綠幽幽的光射了進來！

小雨瞠目震撼！他看清了......那竟然是一顆巨大的瞳孔，墨綠幽深.....足有碗口那麼大！

天吶！這窗外.....竟是一張怪物的巨臉，它在往殿里偷窺！

聯想到那參差瘮人的毛刺......小雨一瞬間腦補到位，難道說是......？

這一回......殿外的「異象」，不再是嚇唬嚇唬他而已了，「啪啪啪啪」七八道廟門同時猛烈的摔開！迅猛的狂風席捲著黑煙將小雨吞沒，他根本看不清，更談不上細想，直接像是從懸崖上掉了下去，強烈的失重感......瞬間奪走了小雨的意識！

......

當他再「醒」來時，感覺身子輕飄飄的，宛如夢裡，被五花大綁的縛住了手腳，由一位身材魁梧的壯漢扛著，在縹緲恍惚的雲海上空翱翔。

當小雨看清.....那背扛他的傢伙時，驚得眼珠子差點兒從眼眶擠出來！須髯參差，五官突兀誇張，兩顆綠瞳有撞球那麼大！這...這不正是天師鍾馗嗎？他.....他要帶自己去哪兒？

那天師鍾馗，身著紅袍，頭戴官帽，腦袋大的.....跟東北農村社火扭秧歌時戴的大頭娃娃一樣，極為「可怖瘮人」！尤其是離得又這麼近，看得小雨肝兒都是一顫一顫的！

直娘賊！自己這是.....死了嗎？現在是靈魂的狀態？

環視周遭，七八個骨瘦如柴的小鬼兒，手持斧鉞兵刃，圍繞著他們手舞足蹈，猙獰怪笑著，模樣一如廟裡刻畫的那般。所發出的笑聲，更是陰損邪性至極，卻又空靈幽遠......似有似無，難以琢磨，好像童年兒時的夢魘。

小雨精神高度緊張，努力理清著思路......自己現在的狀態，確實和尋常不同，在人家的肩膀上，感受不到一絲重力的壓迫，極有可能.....當真是死了！

他還記得.....之前是騎在了鍾馗雕像脖子上的，刀刃架著，以為「萬無一失」，哪裡成想......凡人豈能斗得過神？

咳！去他娘的，死就死了吧！老子好歹也騎過你，就憑這一點.....都夠來生吹一輩子牛逼的！

他穩定下心緒，瞭看周遭的環境，但見當空的皓月，猩紅似血，頭頂的「天」.....亦是如山洞內部的那般凸凹嶙峋，一望不到邊......而腳下的黑雲，在紅月的映襯下，則好似污血池般的翻滾激蕩。

這就是地下世界嗎？也就是所謂的陰間？小雨唏噓感慨......人生如夢，這最後一段兒路上的風景，不好好的欣賞欣賞，也是可惜！

以前聽人家講，亡靈們都是由黑白無常或鬼差押解著前往地府，然後清算一生的罪孽，自己可好.....由鍾馗大神親自來背，待遇明顯高了許多，也算不枉此生了！

他想說話，最起碼......混個明白鬼噹噹。卻發現根本發不出聲音，並非嗓子出了毛病，而是好像.....周遭的空間，都是真空的狀態，根本不存在介質似的。

鍾馗和群鬼們，押解著小雨飛到了一處山崖之下，於一處石洞府邸前，將他鬆綁，然後鍾馗一臉猙獰的大笑，嗚嗚嚕嚕的說了一大堆小雨聽不懂的話，嗡嗡顫鳴間，猶如金石鏗鏘之聲！

繼而.....一群小鬼上來扒光了小雨的衣服，給他換上了古代新郎官的行頭，搞的他一頭霧水！

在這種情況下，反抗是沒有用的，只能坦然的接受操蛋的鬼生！小雨雖是不明，但感覺.....前途並不算很糟糕，最起碼沒有刀砍斧剁，酷刑加身！

伺候小雨穿戴好后，一名小鬼牽來了一匹白馬，跪趴在地上.....小雨看出意思來了，是讓自己踩著他的背上馬！

自古有言，有權不使，不如吃屎！誰知道接下來的命運如何？現在老子能多踩一腳都是賺的！於是乎，小雨大大方方的踩著小鬼的後背上了馬！

鍾馗哈哈大笑，那嘴巴子都快咧到耳根了，露出了滿嘴參差瘮人的獠牙......

接著，刺耳尖銳的嗩吶聲響起，小鬼們敲鑼打鼓，吹吹打打，儼然就是一副迎親隊的架勢！而那身材高大魁梧的鐘馗，則是親自為小雨牽馬，一步步的.....朝著那石洞府邸內走去。

進了石洞，儼然又是另一幅天地，一座被挖空的大山內部，到處都是刑場，一個個被剖心挖肝，抽腸石碾的人慘叫不斷，烙鐵烙在那些亡魂的身上，激蕩起的陣陣青煙，搞得整個山廳內部猶如「蒸汽繚繞」的澡堂子一般！

此處血流成河，惡臭盈天，當真一副地獄的景觀！

送親隊沿著中央石道徐徐前行，由鍾馗天師牽馬開路，小雨倒是坦然自若，不覺緊張，只不過.....這一身新郎的行頭，到底是要娶誰？他的妹妹嗎？

鍾馗嫁妹的典故，小雨也聽說過，講的是.....當時那哥們兒氣性大，一頭撞死之後，由一起應試的一位好友將其厚葬。鍾馗做了天師鬼王后，在除夕夜晚，率領鬼眾，將自己的親妹子嫁給了那位好友。

但那是活人之間的婚配呀，而且是在唐初年間，現在這算咋回事兒？

再者說.....你妹子不是已經名花有主了嗎？為啥還要再嫁？

難道說，是妹子死後，來到了陰間還想再找一個？那之前的那哥們兒呢？

帶著滿心的疑惑，隨著迎親隊伍，小雨來到了一處深宅大院前，院里院外，早已張燈結綵，貼上了囍字，迎親隊一到，鞭炮聲立時響起，紅紅火火，熱鬧異常。

幾個「穿紅戴綠」的老媽子從院內走了出來，滿臉堆著笑，又是道萬福，又是張羅的，唧唧歪歪間說著小雨聽不懂的話，小雨說啥，周圍人也聽不見......

鍾馗拉著小雨進了正堂，正堂之中，那穿著一身大紅綢裙的新娘子，披著蓋頭，早已等候多時了。知道鍾馗和小雨進了屋，立刻站起身，低下頭，緊張羞澀的揉搓著衣服的衣角兒......

新娘子個兒不高，身材窈窕纖瘦，屬於那種嬌小的女子，手指皮膚白皙，纖如筍尖，應該模樣也不醜。

婚禮的過程並不複雜，無外乎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和夫妻對拜，之後.....院里院外，大擺宴延，親朋好友們推杯換盞，而小雨.....則是稀里糊塗的，和新娘子一起被送入了洞房。

洞房之中，雖是古風滿滿，富貴華麗，但紅帳紅簾，紅床紅被，就連桌椅板凳，家什器物，屏風之類的都是大紅色的，瑩瑩的紅燭燃燒著，籠罩出了一圈兒淡紅色的光暈。

雖是新婚的洞房，但小雨卻感受不到一絲的溫馨，更覺得.....這裡充滿了血腥！那些暗紅色的傢具，就好像是用粘稠的凝血捏成的......

桌子上的金盤子里，裝著花生和大棗，旁邊還有一根金秤桿兒，新娘子嬌羞端莊的坐在床沿兒上，正等著自己的夫君，來揭開蒙在頭上的蓋頭......

小雨有些尷尬，在洞房內惆悵的踱著步子.......雖然說，既來之，則安之，自己已經死了，沒有選擇的餘地，能有這個結局，已經算是「不錯」了。

「大舅哥」之前，讓自己參觀那些受刑的場面，估計也是敲打威懾，讓他明白啥叫好歹。

但小雨總還是有些不甘心，難不成說.....自己這輩子的婚姻，竟然是下陰間，娶一個鬼妻嗎？那黑貓所說的......自己在鍾馗廟裡能保住小命，不都是屁話嗎？

「咳......！」小雨無奈的搖頭嘆了口氣，拿起金秤桿兒，靠近新娘子，準備揭開她的蓋頭。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吃驚的看到，沿著蓋頭下邊緣的線頭處，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流著透明狀的粘稠液體，像是口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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