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就是妖判
老頭兒可能是沒聽懂,直到他瞧見涼月手指尖流出的微光,才警覺起來,霎時退到了十步開外。
「你也是來收我的天師?」
老頭兒爪子尖如利刃,被他勾一下,絕對毀容。
涼月抖了抖裙角,有點不高興:「這身衣裳可是瘋爹親手為我挑選的!您老眼昏花得太過頭兒了,哪裡像道袍了?倒是您老,夏天穿貂,不熱嗎?」
老頭兒雖年老,可不像涼月說得那般老眼昏花,反而眼睛又精又亮。
「不管你是什麼東西,滾!」
他朝著涼月甩了十幾隻錐釘,每一根又都化成十幾隻鉤爪,似要把涼月撕碎。
涼月掐了個訣,一張符咒從袖中掏出來,化成一道屏障擋住了老頭兒的攻擊。
「您也太為老不尊了!難怪我師父讓我收了你!」
涼月往腰間一探,卻摸了個空。
「師父!借我幾張符!我借一還十行不行?」
涼月沖著房子外喊道,可為時已晚,老頭兒已經沖了過來,利爪就要刺入涼月的眼睛。
「叮」地一聲,老頭長勾似的爪子,應聲被打斷。
一道紅色劍光閃過,老頭兒被掀飛了出去。
一身玄衣擋在涼月面前,涼月驚魂未定,就聽到黑影一句嘲諷:「廢物點心!」
甭去看臉,不會是別人,就是他,妖判玄暉。
妖界判官,聽說他處決的妖,比涼月吃過的米粒還多,活了幾萬歲臉上一個褶兒都沒有,當真保養有方。
仗著這份資歷,人家才不會尊你一聲妖主,還百般貶低她,廢物點心是點到率第二高的辭彙了。
玄暉往後丟了個東西,涼月連忙接住,正是自己平日里裝符咒的荷包。
涼月咂吧咂吧嘴,那聲「謝謝」硬是說不出口。
等等,玄暉去王府了?那不就是瞧見了那一出鬧劇?以後玄暉埋汰她,不就又多了一條素材?
就這麼會兒功夫,老頭兒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了,只是受了傷,腹部一道長長的口子,他的兩隻手也化成了兩隻黃毛的狗蹄子。
「看什麼呢?還不收?」
原來就是只狗妖啊!涼月回頭看了看那個稻草搭成的狗窩,抿了下唇。
玄暉喝了聲,涼月這才回過神來,掏了把符攻了過去,還好平時沒偷懶,符咒畫得像模像樣的,沒一會兒,就鎖住了老狗。
玄暉冷眼瞪了涼月一眼,瞪得涼月莫名其妙。
她哪兒做錯了嗎?
玄暉又掏出一張黑色的令牌,令牌發出一道紅色的光,照向了狗妖,狗妖身後立刻現出一幅幅畫面:
西川的棧道雖長,卻總有一人一狗兩道影子在紅色的晚霞里也照得暖和和的。
那時候老狗還是小狗,常常伸長了舌頭,扒著主人的後腿,肩上背著兩擔柴火的年幼主人只好停下來,把懷裡的炊餅掰開,人一半,狗一半,都說狗不嫌家貧,有口吃的,它就能把尾巴搖上天去。
待主人臉上長出稀疏的胡茬兒,小狗也長成了大狗。那一日,身著鎧甲的一隊人手持皇榜,橫刀立馬,主人把大狗藏在柴堆里,綁住了它的四肢和嘴,大狗還以為主人要把它當柴賣了!可它想錯了,家裡僅有的兩隻雞被掏走了,主人和主人的爹也被帶走了,只留下纏綿病榻的老母親,還有它。
它不知世道為何,只看到遠處狼煙滾滾,看到餓殍遍野,看到高樓萬丈依舊栽倒如煙塵。
它候在這裡等,等得身上的毛都白了、掉了,等到它再嘗不出什麼味道來,它以為迎來自己的,是死亡,卻不想,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自己竟受一和尚點化,有了靈識。
於是他繼續等,等到周遭的人啊,死的死,搬的搬,等到田地荒蕪,村莊再無人煙,又等到城鎮再興,地上再現蔥綠……
他的主人,還會回來嗎?會回來的,他總是在每一個溫暖的黃昏,坐在門口,等著那個微弓著背,身擔兩擔柴歸家的少年。
他趕走了來搗亂的熊孩子,嚇跑了想佔地的地主家丁,終於鬧出了動靜,引來了道人。
紅光散盡,老狗也沒了力氣,倒在地上,化成了原型,一條白毛老狗躺在那裡,生息尚存,卻涕泗橫流。
涼月走到老狗面前,拂去老狗眼角的水珠,囁嚅了一陣,問他:「他早就不在了呀,或許,是在另一個世界活著吧,他早就忘了你呢!你還等嗎?」
「嗚嗚……」
老狗泣噎得說不出話。
西川百年征戰,王朝都換了七、八個,更何況那些被抓了壯丁的炮灰,可能狗主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在那個遙遠的亂世里,扮演著什麼角色。
涼月對老狗道:「你沒有殺生,我收你做甚?」
「這般無用,我不收。」
玄暉甩下一句話便要出門。
涼月也收了束縛老狗的鎖鏈,她把右手放在老狗的傷口處,掌心處獨屬於妖主的張狂圖案顯出血紅的紋路,然而落在老狗身上的,卻只是一束白光,傷口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了。
「好了,你可以繼續守在這裡。只要你不傷人,我和剛才那個令人討厭的傢伙都不會再出現。」
涼月指了指那間破敗的房子:「你可以把它好好修繕一下,村裡人把你當成個怪老頭兒看待,很光榮嗎?這可是你的家。」
「你……你個小屁孩兒,到底是做什麼的?」
老狗哭得滿臉鼻涕,丑巴巴地問。
兩隻得意地晃了晃右手心,說:「我可厲害了!妖主,聽說過沒?」
「沒有。」老狗回答地倒誠實。
涼月心虛地笑了笑:「說明你該讀書了。」
說完,涼月離開了,打開破舊的房門,涼月才感覺有點腿軟,肚子還有點餓,在暈倒之前,她下意識地向前抓了下。
千萬別把裙子弄髒。
果然,今天,諸事不利。
「廢物點心!」
玄暉把涼月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上,房子外只有一棵歪脖老榕樹,那個渾身上下只有臉靠譜的師父花釀,早溜了。
玄暉回頭,看了眼坐在地上默默無語的老頭兒,也默默地把門關上了。
「同情心泛濫!那點兒小傷,還用得著你個廢物上心?你覺得自己靈力有海深?」
玄暉沖著雙眼禁閉的小娃娃怒斥了句,另一隻手用劍在空氣中劃出了個口子,鑽了進去。
而此時,掛在封面上的男人,瑞王顧懷酒,才剛剛回府,眯眼睨了下前廳紅艷艷的八大箱,瑞王額頭的青筋跳得更活躍了,上去就是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