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顧軒
在和微生折木同行的第二天下午,雲辭舟就起了甩掉他的想法。
雖然在之前她也並不想和他同路,但是在一天的相處下來她甚至有種想拿刀把他砍死的衝動,在安慰自己衝動是魔鬼后,她決定自己先走。
這也是為了微生的命著想啊,她這麼想著。
可是這個離開時需要規劃的,微生折木幾乎時刻都和她在一起,晚上也強行要和她睡一張床,簡直整的和連體嬰兒一樣,想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溜掉幾乎是不可能的,等待外界的事情又太過於被動,最後雲辭舟趁讓他去弄點水過來洗澡的時候一把火點了酒樓的馬廄。
火剛開始冒起來的時候還沒有什麼,在微生折木帶著水回來的時候,火焰燃燒起來,整個酒樓頓時亂成了一團,馬的嘶鳴,人們的奔走,還有掌柜哭天搶地的聲音一團糟,簡直就是噪音。
「發生什麼事情了?」微生折木推門而入,就看見雲辭舟正在脫衣服。她僵硬了一秒,他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直接走了過來,眯著眼睛笑了起來:「需要我幫忙嗎?」
「不需要,請你出去,謝謝。」雲辭舟將衣服重新套在了身上,將他推了出去,然後關上了門。
微生折木經這麼一打茬也忘記了之前的不對勁,而是直接去看後面發生什麼事情了。
見他離開,雲辭舟頓時就快速穿好衣服。他每次離開的時間都很短,如果不出意外,估計他馬上就會回來了,她的速度不如他,必須得趕緊離開。
就在她穿好衣服順便帶了皮手套準備跳窗的時候,突然聽見一陣噹啷作響,緊接著一把飛劍突然刺了過來,她急忙躲閃,就看見幾個人直接向自己砍了過來!
怎麼回事?她這張臉在這邊也沒做什麼事吧?難道是認錯人了?
腦子裡思索著,手上的動作很是迅速,因為青臨劍會暴露出她的身份,因此她用的是一柄重買的銀色短劍,雖然怎麼都不能和青臨劍比,但是也算是能用用。
「砰!」
木板被削斷,摔在了地上,濺起一片灰塵,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引得本來就騷動起來的人群越加混亂。雲辭舟反手抓住飛劍,直接擲了回去,同時也跳下了窗戶。
「叮!乓啷!」
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地上飄起一陣灰塵,緊接著從灰塵中鑽出了幾個穿著黑衣的人,目光觸及那黑色的衣服,雲辭舟立刻就明白這些人並沒有找錯目標。
這不是長明村那些武林中人統一的服裝嗎?他們是怎麼發現自己的?
雖然想不明白,但是眼下正是一個溜走的好時機。雲辭舟沒有猶豫,直接隨手抓了一匹因失火而驚慌逃竄的馬兒,騎上就向著遠方跑去。
「追!」
黑衣人簡短地對視一眼,飛快地跟了過去。
不遠處,微生折木皺緊了眉頭看著不遠那逐漸消失的身影,馬蹄揚起一片灰塵,好似他的眼前也成了灰濛濛的一片。
—
雲辭舟快速地穿過小路直接來到了附近的官道。微生折木正準備帶著她去天都山,本來她想著去看看也不錯,不過還是自己跑掉更好了。
天都山以後再去看吧。
她頭也不回地捏緊韁繩,原本有些驚慌的馬兒漸漸冷靜下來,比剛剛那驚險的亂蹦好多了,她一直繃緊的神經這才微微松下一些,不過她可沒忘記身後跟著的那群人。
聽著身後那有些嘈雜的聲音,她勾起唇角,眼中閃過一抹血色。
人數不會超過十二,而且看這樣子,也不是什麼配合默契的夥伴,估計就是因為這個任務而碰到一起的。
一扯韁繩,突然就調了個頭向著他們跑了過來,在快要進入攻擊範圍后,她鬆開了韁繩,直接踩著馬背跳了起來。
「砰!」
「吁——」
沒有停下的馬直接撞了過來,導致了一連串的翻車事件,一時間整條小路上各種聲音不斷。雲辭舟一腳踩上馬頭,馬不住地扭動起來,她一劍砍斷了還未從馬身上下來的一名黑衣人。
「咚咚……」
還在奔跑的馬匹帶著一具無頭屍體飛馳,鮮血呈潑墨一般飛舞在空中,潑灑之間,竟然有幾分艷麗而詭異的美感。
趁亂雲辭舟又照葫蘆畫瓢地解決了三個人,頓時路上一片血跡,大片的鮮血將灰色的路染成了紅色,血腥味四起,馬匹糾纏在一起,發出嚎叫。
「青臨劍……」有人認出了她手上的那把劍:「竟然到了你的手裡?」
看來他們沒想到自己是假死啊,她眯起了眼睛,笑容詭譎:「你猜呢?」
「那就更不能活你了。」有人低沉出聲,聽不出男女,這遮得也有些掩飾,雲辭舟並沒有看出他長什麼樣子。
「一開始就沒這樣想過。」劍刃一翻,頓時一道白光閃過,那滴滴的鮮血順著劍鋒而落,猩紅的液體彷彿給它鍍上了一層顏色:「敢對我出手,就別想活著離開這裡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像是被她的態度給激怒了,那個人這樣喊著,甩出一對雙劍,直接就劈頭蓋臉地落了下來。
速度很快,不過力氣嘛……
她一劍而下,力度沒有任何地收斂,直接一劍將他的劍刃砍斷。那力度之大震得人虎口發麻,劍柄甚至在手心烙下了痕迹,要不是她之前有先見之明的戴上了皮手套,估計這會手心早就被這力氣給磨破了。
「鐺!」
劍刃碰撞發出了巨大的聲響,那劍鋒竟隱隱出現了一絲裂縫。這一發現引得那人心下大驚,意志如潮水般褪下,生出了退縮之意。
在戰場上萌生怯意的人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爭分奪秒之間的猶豫,僅一次就再無生還可能,在其他人也衝上來的時候,雲辭舟猛地壓下了劍鋒,將那人一分為二。
一個人被一分為二,那過於血腥的場景使得周圍甚至有人乾嘔起來,不過他們手下的攻擊沒有停止,幾乎在一瞬間都來到了她的面前。
伸手一把抓住即將刺進心臟的劍鋒,劍刃刺進了皮革,劃開了手心,她卻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痛苦一般,手下抓著劍鋒一擰,硬生生將她的劍鋒給掰斷了。
一腳踢開身旁的飛劍,雲辭舟借力后躍兩步,以身前半徑為中心,一劍挑起了地上的灰塵,頓時灰塵四起,今天又沒有什麼風,那灰塵四散開來,嗆得人直想咳嗽。
「鐺!」
架住兩柄落下的長劍,一枚飛鏢緊隨而至,雲辭舟手下用力,劍面順著刀鋒滑落,力量壓下,她直接彎腰,身體幾乎呈九十度,飛鏢擦著她的髮絲而過,扎進了身後的樹榦里。
倒下的身體使手上的力氣變小,兩柄劍一起往下,她被內力撞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血腥的味道頓時瀰漫在口腔里,那是一種腥而甜的味道,她的眼瞳因為亢奮隱隱有些發紅,在落地的同時腳下用力,踹在了兩人的膝蓋骨上。
「砰!」
三人一起落地,石頭和身體的撞擊產生了悶響,她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正欲捅死面前兩人,後背卻傳來一陣涼意。
是那個弓箭手!
她不假思索,趕緊向著一旁滾去,在雲辭舟就地翻滾的下一秒,一隻淬毒的羽箭飛來,速度力量之大甚至帶起了一陣破空聲,竟直接扎進了不遠處一個黑衣人的肩膀。
「啊!」那人喊叫起來,不遠處的弓箭只是搭好箭支,開始了下一次的射擊。
而在雲辭舟躲這一箭的時間裡,兩個倒地的人重新站了起來,剩下的六個人一起揮劍而上,瞬間就讓她很是被動。
眼前有六個不說武功高手,但也使佼佼者的對手,背後還有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放冷箭的傢伙,雲辭舟可不想給那個人什麼好機會,不斷地躲避眼前的攻擊,一邊向著遠方跑去。
「剛剛不是還叫囂的很厲害嗎?怎麼現在就慫了?」
「孬種!」
對身後的嘲諷充耳不聞,雲辭舟邊跑邊給自己上藥,就是看路的時候手不太穩,藥粉倒多了,刺得傷口跳著痛。
趕著將繃帶纏上手,她一邊在心裡想著下一次一定要戴鋼絲手套還能赤手空拳地來一波,一邊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看不打緊,就看見人已經追上來了。
靠,明明剛剛也沒看到他們跑的這麼快啊。她趕緊咬斷繃帶,就地一滾躲過身後的攻擊。
「嗖!」
羽箭再次擦著她而過,釘進了樹榦里,幾乎整根沒入,要是被這箭射中估計不死也得去條命。
一個意思。
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進了樹林里,頓時整個世界好像暗了下來,光線變得晦暗,只有一些樹葉稀疏的地方才有像是外面一樣的亮光。
那七個人也追了進來,一看到她飛馳的背影,頓時有些心煩地啐了一口。樹林這種狹窄的地方非常不適合追殺,他們人也不多,如果多的話還能包圍後放火燒山,就不信她不出來。
雲辭舟站在一棵樹上,狂跳不已的心臟漸漸平穩了下來,她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眸色沉靜,再無之前的暴虐和癲狂。
接下來,敵在明我在暗,就是收割的時間了。
寂靜的昏暗裡,一雙金棕色的瞳孔仿若在熠熠生輝,那是蛇瞳一樣,就像是看著獵物的野獸,冰冷且毫無感情。
注視著走進樹林的六個人,那個弓箭手非常狡猾,他的氣息她幾乎感覺不到。
閉上眼睛,在這黑暗的地方能看到的地方受到了不少局限,她乾脆閉上眼睛,試著去感受每一個人所在的方向。
正三點鐘,四點鐘,七點鐘以及八點鐘……難道是分成了小隊嗎?
雲辭舟在心裡定下眼前幾人的位置,她靜靜地站在那裡,像是睡著了一般,呼吸綿長輕微,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
不知道過了多久,前方不遠處突然傳來響動,瞬間她猛地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和嗜血,緊接著她整個人就像是掛在樹上的毒蛇一樣,在人經過的那一瞬間突然從藤蔓中抬頭,勢如閃電一般向你咬來。
這個時候,最主要的是克服來自心中的恐慌。
電光火石之間劍鋒已經吻上了溫暖的脖頸,鮮血瞬間染紅了皮膚,順流而下形成了毫無規律的紋路。來者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喉嚨就已經被切斷,緊接著是大動脈,他睜著眼睛倒下,在落地前身體被她一把拽起,掛在了樹枝上。
差點就發出聲音了,雲辭舟看了一眼上方的陰影,繼續往前走去。
不知不覺其他人也逐漸被她一一解決,只可惜她依舊沒有找到弓箭手的位置,每次都是突然而至的暗箭,有兩次都差點捅進她的心臟,還好她急忙抓過身旁的人來抵擋,這才避免了穿心而死。
「真是的,到底在哪裡……」雲辭舟鬆開了手上的屍體,無意識地舔著手上的鮮血。
血腥味四起,整個樹林頓時詭異森森,她踏著血跡而行,在樹林里安靜地站著。
天地寂靜,就好似整個世界都不存在一樣,她屏住了呼吸,幾乎想讓自己的心跳在這一刻也停止。
四周隱隱傳來了緩慢的心跳聲,分不清是她的,還是他的,交織在一起,簡直有一種繾綣溫柔的感覺,就像是雲彩一般輕柔。
她聽清了他的方向,她飛快地動了起來,在她發現他的一瞬間他也會發現她,現在只能與時間賽跑。
「咚!」
羽箭帶起了一陣風,釘在了不知道哪棵樹的樹榦上。她沒有去看,而是直接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而去,在她看到一抹黑影的一瞬間,破空聲響起,她沒有躲閃,而是微微側身,避開了心臟,手下毫不猶豫地捏上了他的脖子。
「咔嚓!」
羽箭沒入胸膛的一瞬間,樹林里響起了清脆的骨頭折斷的聲音,那聲音讓人感覺毛骨悚然。冰冷的手下是溫熱的脖頸,在他的骨頭斷裂的一瞬間,劇痛襲上心頭。她咳出一口有些發黑的血,手下力氣越來越大,直到他再無呼吸。
疼痛讓她的視線都模糊了起來,她鬆開了手,弓箭手的身體軟軟地掉在了地上,斗篷散落,露出了一張年輕的臉。
看起來倒和她看起來年齡相仿。
雲辭舟跌跌撞撞地走出樹林,突如其來的亮光讓她適應了黑暗的眼睛有些不習慣,她眯起眼睛,視線都有些猩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箭上毒的原因。
腳下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身體有些搖搖欲墜,她用劍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向著遠方走去。
要走到哪裡去?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就躺在這裡,否則……
就會死的。
這是雲辭舟昏迷過去前腦中最後浮現的想法。
—
空氣里有種帶著苦澀和清香的味道,像是葯,身旁有其他人的氣息,隱隱還能聞到身上淡淡的果香。
雲辭舟睜開了眼睛,視線依舊有些朦朧。入目的是裊裊升起的青煙,以及米色的床簾,微微在風中蕩漾。
她定定地看了一會床簾,大腦逐漸清醒,記憶回籠,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她中毒昏迷在了樹林外,現在在這裡醒來,看來是被人給救下了。
中箭的肩膀還在陣痛著,她扭頭看向窗邊,就看見有人端著一碗葯翩翩而至,湖藍色的衣擺在空中盪起一層波瀾,就像是海浪一般,絲綢般的長發飄蕩,沒有任何裝飾。
「你醒了?」來人坐在了床邊,將碗捧起:「看樣子不用我再灌下去了。」
雲辭舟看著他的臉,瞬間就想起了之前在酒樓里的所見,當時她總覺得那個男人有些眼熟,現在她才終於意識到——
他,長的和顧卿有幾分相似。
「你是顧卿的什麼人?」她問。
「醒來的第一面,對你的救命恩人就是這種態度嗎?」男人看起來有些委屈:「不應該是『大恩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
雲辭舟面無表情:「我覺得你這種人不缺少追求者,不少我一個。」
「可是我就想要你,怎麼辦?」男人一手捧著碗,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嘴角的笑容輕佻,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涼薄:「我能親你嗎?」
「你不是親過了?」雲辭舟沒動:「顧軒?」
顧軒的眸色微閃,他鬆開了手,眼中的興味更濃幾分:「你知道了?」
「知道。」雲辭舟點頭:「誰叫你不喜歡抽煙呢?」
「看起來你還是挺有趣的。」顧軒將碗舉起:「怪不得我姐會喜歡你。」
這倆人不但長得像,說的話也很像,不愧是姐弟。
雲辭舟看著他舉起來的勺子,有些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你要喂我?」
「是啊,怎麼了?」顧軒依舊是一副弔兒郎當的表情:「難道你不願意?」
雲辭舟果斷搖頭。
「想被我喂的人能從這邊排隊到京城。」他挑眉,明明看起來很欠扁的表情卻因為他那副精緻的容顏而顯出了幾分痞帥。
「我不這麼認為。」雲辭舟依舊拒絕:「這葯一看就很苦,你一勺勺的喂,是想我吐到你身上嗎?」
顧軒的表情有那一瞬間的凝固,他將碗遞給了她,看她一飲而盡,然後將空碗放在他的手上。
「多謝款待。」
那一瞬間,他覺得他的興趣前所未有的燃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