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不停偶遇的一天
雖然對於江湖上的很多事情雲辭舟都知道個一星半點,但是顧軒這個人對於她來說卻是完全陌生的,或者說,如果不是被顧軒給救下,她甚至根本不知道顧卿還有一個弟弟。
世人常道顧卿是天下第一美人,她的事迹自然是耳熟能詳,人們不遺餘力地去探尋她的故事,因此對於顧卿這個人雲辭舟了解的還不少,雖然她也不知道這些是真實的,還是顧卿給自己創造出來的人設。
雖然顧卿很出名,但是因為顧家的勢力,顧軒的存在卻被保護的非常好,沒有走漏一點風聲,要不是曾經見過,雲辭舟甚至會以為顧卿是人格分裂。
原因無他,顧軒在偽裝顧卿的時候實在是太像了,幾乎難分真假,還好他們兩個人有一個最大的區別,那就是顧卿喜歡抽煙,而顧軒討厭煙味。
雖然不知道顧卿有兄弟姐妹,但是雲辭舟也不是傻子,在東方渝叫出顧軒的時候她就發現了,雖然那個時候她並沒有意識到眼前的人是顧軒——畢竟她與顧卿交往不深,無法分辨出他們的不同。
雲辭舟環視著周圍的一切,避暑山莊很大,不過現在的下熱並不多,只有一些來維持這裡的清潔,管理著他們的就是那個叫葉榆的管家。
她雖然可以在山莊內自由活動,但是葉榆總是會盯著她,讓她感覺很麻煩,而且這傢伙很聰明,她套話從來沒有成功過,而且還差點讓他生疑,好在關鍵時刻雲辭舟及時轉移話題,不過葉榆還是不可避免地提高了戒心。
真是一個難纏的傢伙。
葉榆這邊不行,雲辭舟就只能退而求次從下人們的口中套話,在經過兩三天的攀談之後,她大概了解了在下人的眼裡,顧軒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顧少爺是個很溫和的人。」負責池塘清潔的紅菱一提起顧軒就眼睛發亮:「而且就算有時候犯了一些小錯誤,他也會很溫柔地提醒你下次不要再犯,我進顧府五年從來沒有看過他發火呢。」
「顧少爺很受歡迎。」而看門的侍衛則有不同的看法:「雖然他從來不會在明面上發火,但是他笑著看著你的時候,會讓人感覺很可怕。」
雲辭舟隱隱發現了一些不對勁,不過又不太確定,最後乾脆一個問題分別問一男一女,最後得出了一個讓她想要吐血的答案。
這個顧軒,是個濫情的花花公子,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他估計是青樓的常客,而且和不少府中長的好看的丫鬟上過床。
回想起那些小姑娘說的溫柔,雲辭舟覺得他根本就不是什麼溫柔,相反他薄情到了一定境界,只不過是為了把人哄上床而這麼構架起了一個好的形象。不得不說他做的還不錯,不說別的,這個山莊里的人對他的看法都很正面,而且據她的發現,顧軒起碼和這裡的三個丫鬟上過床,但是她們看起來互相不知道。
雲辭舟只想說,厲害,666。
在了解到顧軒的表面做派后她暫時收手,一個人的外在形象很容易發現,但是內心世界以及他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這種事就很難理解了,她自己尚且不知道多年的好友東方渝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更別說這些並不能經常和顧軒相處的人們。
雲辭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利用價值,雖然她還活著這個消息確實算個秘密,但也是拿出去都沒人買的破爛,青臨劍雖然也不錯,但是如果他真的想要早在她昏迷的時候就能拿走。
這麼想來,她實在是一個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人,這麼一想讓她反而有些鬱悶,畢竟她在現代常聽到有人打趣「只要你成為一個廢物,就沒有人能夠利用你」,雖然她覺得自己並不是廢物。
除開這些,難不成他只是單純的想和自己上床?這也不對吧,畢竟她在昏迷的時候就有大把的機會。
思來想去也不知道顧軒到底是為了什麼救自己,她從走進屋內,陰影的籠罩頓時讓她感到一陣涼爽,這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夏天的到來毫無預兆,前幾天還是凌冽的狂風呼嘯,誰知道這幾天太陽太陽一天比一天打,穿著短袖坐在房間里都感覺有些熱,雖然她體溫異於常人,但是對於外界的溫度感知卻還是正常的。這個時候她不經慶幸自己在避暑山莊,這裡比起外面可是涼快多了。
就這樣無所事事了一段時間,她幾乎每天都在和山莊里的下人不停的聊天,終於在六月初的時候成功和他們聊到一起,而傷口的情況也終於好轉了一些,可以下山了。
「要小心,你的傷口還是沒有癒合。」在目送雲辭舟出門的時候葉榆看著她,他對她的出門不是很贊同,但是顧軒並沒有軟禁她,而且她也在這裡待了好久了,他也只能看著她出門。
「你這說的像是我一出門就要和人打架一樣。」雲辭舟覺得葉榆簡直從管家進化成了她媽,就差沒每天晚上在她睡覺的時候給她講睡前故事了:「放心啦,我就是很普通地下個山,然後進個城,不會出事的。」
葉榆依舊是一臉不認同,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對著她揮揮手:「記得最遲明天要回來。」
雲辭舟真的覺得他像自己的老媽。
終於離開的時候天際已經隱隱出現了亮光,她心下暗道一聲不好,趕緊就往前走去。
她本來想著在太陽還沒有出來的時候趕路,這樣可以避免太陽的灼燒,不過現在看樣子她估計還是要曬一會了,誰叫她現在騎不了馬呢?
在走了沒多久後天空漸漸亮了起來,一絲金黃色的光芒從不遠處的天邊出現,逐漸擴大,直至陽光灑在地上。
而這個時候雲辭舟也來到了梁城的大門口,抬頭看了一眼明朗的不似清晨陽光的太陽,她鑽進了人群中。
梁城是華商雙城之一的另一座大城,因此人流量也很大,哪怕在這一大早,就能看見不少人在街上行走。
雲辭舟在離開避暑山莊的時候換了一身少年的偽裝,葉榆在看到的時候卻並沒有什麼吃驚的情緒,好像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一樣,這不禁讓她懷疑起他的工作來。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是她需要關注的,她四下環顧,決定先補充一些物資。
將東西重新包在身上后她從雜貨鋪走出,看著眼前的人群不禁有些驚呆了,雖然梁城是大城,但也不至於這麼多人吧?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這麼想著她開始觀察四周順便拉了兩個人詢問,最後才得知最近夏天來了,梁城幾個大佬一拍手弄了一個夏日煙火大會,其中還包括了賞荷遊船等項目,吸引了不少人前來觀賞。
「時間是在什麼時候?」雲辭舟問。
「已經開始兩天了。」路人回答。
怪不得這裡人這麼多,原來是開了活動啊。雲辭舟明了原因后也不禁對這個煙火大會有些好奇,再加上她沒怎麼來過梁城,便決定在這裡待一晚上明天再迴避暑山莊。
不過活動基本都在晚上,畢竟大白天熱的不行並沒有人想要在太陽底下玩耍,她四下閑晃了一會就決定去個有屋頂的地方待到晚上,而這個地方被她選在了青樓。
梁城離避暑山莊不遠,說不定顧軒來過這裡,可以試著打聽一下他的名字……
雲辭舟這麼想著走進了青樓,然後她就想轉身離開了。
雖然她是想著打聽一下顧軒,但是沒說要向他本人打聽,那個站在不遠處正摟著佚名女子的男人不就是顧軒嗎?
世界真是太小了,她不禁這樣感嘆起來。雖然在之後的不久她就會意識到她的感嘆也太早了。
不過還好她現在的偽裝不是之前弄過的任何一種,此時她看起來不過是一名長的還算清秀的陽光少年罷了,顧軒並沒有注意到她,而是和女子調笑著,然後和她上了樓梯。
嘖嘖,白日宣淫,這傢伙也不怕英年早逝。
看著顧軒的身影消失在樓梯上,她也開了一間房,然後讓老鴇給她找一個會聊天的過來,讓她在這裡坐一天也是很枯燥的事情,還是找個美人陪自己聊聊天吧。
老鴇拿到銀子后很是高興地去找了,不過沒過一會她又回來了,而且臉上還帶著有些歉意的笑容:「對不起啊這位公子,本來我們這裡最會聊天說話的是花漾姑娘,不過她剛剛被人點走了。」
「那就換一個吧。」雲辭舟很理解地回。
「可是……」老鴇的神情看起來有些為難:「剛剛來的那幾位客人和你的要求一樣,把會說話的姑娘都給點走了。」
雲辭舟感覺自己的頭上落下黑線,她是為了來打發時間才這麼做的,而且因為不是男人也做不了那種事情。難不成那幾個傢伙是一群姑娘進青樓來聽故事不成?還有這麼巧的事情?
老鴇可能也是覺得這事很是離奇,她看著一臉無奈的雲辭舟,小心地問:「那公子……你要不要和他們一起?」她頓了一下,看起來有幾分猶豫,不過還是說出了口:「畢竟那幾位公子人也不多……」
雲辭舟開始想自己是不是不應該在掏錢的時候拿出了那麼大面額的銀票,從而使老鴇為了拉住自己這個顧客竟然說出了這種話。
不過她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正好她也很好奇那幾個和自己一樣的傢伙是什麼人,便點了點頭:「他們在哪裡?」
老鴇帶著她走出房間,一邊帶著她往前走一邊說:「公子您別怪我多嘴,剛剛把您的事情告訴他們了。」
雲辭舟搖搖頭:「這都是小事,無所謂的。」
老鴇頓時覺得眼前的少年長的好看不說,脾氣還這麼好,心中不禁湧起了幾分好感:「到了,就是這裡。」
雲辭舟抬手敲了敲門,只聽裡面講話的聲音停歇,然後一名穿著水藍色紗裙的女子打開了門。她一開門頓時一股淡淡的香氣就飄了出來,胸前的春光也若隱若現:「這位公子,請問你……」她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老鴇,頓時就噤聲了。
「怎麼了?」裡面有說話的聲音傳來,在聽到的那一刻雲辭舟頓時感覺渾身僵硬。
「這不是剛剛那個和你們一樣的公子說想來看看,我就把他帶過來了。」老鴇笑著說,然後將門推開。
一片輕紗飄蕩,穿著鮮艷紅衣的男人站在門口不遠處,他抬眸看了過來,在與他視線對上的一瞬間,她只想趕緊回家洗洗睡。
眼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鐘樓。
「是他嗎?一起進來也無妨。」緊接著又是一個熟悉的聲音,顧御白走過來看到了雲辭舟:「你就是那位公子吧?」
雲辭舟的大腦飛速旋轉,現在跑肯定會引起懷疑,要是只有鐘樓和顧渝白還好……她的視線微微偏移,在看到葉青竹的那一刻簡直想地上出現一條縫,然後自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為什麼葉青竹會和他們在一起?還有這幾個人為什麼會一起出現在梁城,還進青樓聽故事消磨時間?
看著眼前這幾人明顯都不太好的精神狀態,雲辭舟幾乎是立刻就意識到這是為什麼然後決定打死都不讓他們發現自己,否則今天她一定沒命走出青樓的大門。
「沒錯,就是我。」眼前危機的情況並沒有呢讓她亂了陣腳,相反在這種情況下她比往常更加冷靜,甚至連心跳都平穩了下來,他笑的溫和,看起來人畜無害:「其實在下並沒有和各位搶人的意思,只是聽說有和在下一樣要求的客人,有些好奇罷了。」
本來她想著下一句就是告辭,卻沒想到一直沒有開口的蘇漾歡淡淡地說話了:「相見即是緣,不如你也留下來怎麼樣?」
「這樣不太妥。」雲辭舟露出了有些為難的表情:「畢竟在下這還是第一次見……」
「你不認識我們?」鐘樓倚在牆上,手肘靠在牆面使他的衣襟大開,鬆鬆垮垮的衣服幾乎快要從身上脫落:「我可不信。」
雲辭舟淡定自如,雖然她的心裡已經開始下雨。鐘樓這話說的沒錯,就算是山上的野人都知道葉青竹的大名,要是葉青竹不在她還能找個借口,但是現在他就是在了……她簡直想暴揍他一頓。
「是嗎?」她裝作才發現葉青竹的樣子,眼中仍舊是古井無波:「原來是葉公子,真是久仰。」
鐘樓都想笑了,只可惜他笑不出來,神情依舊漠然。
雲辭舟的心裡第一次湧出了一種名為愧疚的東西,但是她絕不會就這麼看著自己死,因此她還是決定離開:「在下還有事情,就先行告……」
「你也是來參加夏日煙火大會的?」顧渝白開口,語氣冷漠:「來這裡反正都是消磨時間,又何必在乎在什麼地方?」
雲辭舟的內心飛過一串點,這些人一個二個都看起來十分高冷,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意簡直能當空調,為什麼還要語氣冷淡地邀請她留下來?
要不是看他們眼神這麼冷漠她都以為自己被認出來了。
看顧渝白已經帶上了幾分審視味道的眼神,雲辭舟也不好再拒絕,只能應了下來。
落座之後那藍衣姑娘又開始撫琴,琴聲清脆悅耳,其他人則是一片安靜,這沉悶的氣氛影響不了她,只不過她很疑惑這些人不是來聽故事的嗎?怎麼現在都一眼不發了?
「東方渝還沒到嗎?」顧渝白突然開口,熟悉的名字讓雲辭舟心臟微微一跳,她拿起酒杯,杯中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酒香。
「不知道。」葉青竹搖頭:「他說過來的時候會直接過來找我們。」
東方渝什麼時候和他們這麼熟了?雲辭舟咽下口中的酒,葉青竹離她有些近,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陰冷氣息讓她感覺有些危險。
說起來,這好像是她第二次給葉青竹下藥了,這次他估計不會再讓她那麼容易過關,如果被發現,她覺得自己幾乎能預見會發生什麼。
兩句對話后又沉默了下來,幾個人都不說話只是喝酒,雲辭舟默默將杯中酒喝完,正在她看著空酒杯發獃的時候,身旁突然傳來了蘇漾歡的氣息。
「還要喝嗎?」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輕柔:「如果想喝直接倒就可以。」說著他看起來有些歉意:「他們心情不太好,如果你感覺無聊的話,可以和我聊聊天。」
「謝謝。」雲辭舟看著他將自己的酒杯添滿,不過她不準備和他聊什麼,要是撞到槍口上就糟糕了。
不過她不想聊不代表其他人這麼想,在聽到蘇漾歡的話后,或許是覺得有道理,鐘樓也開口閑聊起來:「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雲白,來自雲城。」雲辭舟借用了之前和微生折木說的名字:「聽說了梁城的煙火大會過來看看。」
在這個名字一出口的時候她就意識到大事不好,只可惜雲字已經出口,也只能裝作沒有看到周圍人突然沉下的眼神硬著頭皮繼續說了下去,在說完后那像是紅外線一樣的視線才消失,她不禁在心中鬆了一口氣。
看來以後編名字應該換個姓了,否則老是被聯想,雲辭舟如此想到。
「雲白嗎……」鐘樓似是低低笑了起來,只可惜他那笑聲帶著幾分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我也有一個姓雲的朋友。」
「是嘛?」雲辭舟淡定地回:「她也住在雲長嗎?」
「不是。」蘇漾歡接過了話茬:「她出生在鄴城。」
「那離這邊也挺近的。」她說著喝了一口酒,酒水的度數有些高,她喝了兩口感覺喉嚨有些火熱,便放下酒杯不準備再喝。
「確實很近,只可惜不能把她叫過來一起玩了。」葉青竹陰惻惻地開口,他身上的怨念和冷意幾乎凝結成實體,雲辭舟不由得又拿起了酒杯,她擔心自己凍死,還是喝點酒吧。
按照正常的聊天套路,接下來她應該問「為什麼」,但是她知道回答絕對會是「因為她死了」,那氣氛估計會更僵硬;但是如果她不問,那絕對會冷場,而且還會引起懷疑——畢竟正常的陌生人到這怎麼都會問一句。
縮頭一刀,伸頭也一刀,雲辭舟決定把路人甲的身份完美貫徹下去,便裝作疑惑地問:「為什麼?」
顧渝白似是輕笑一聲:「因為她死了。」說著他視線飄忽向遠方,微垂眼瞼。
要是她真的是普通人估計會以為自己進了什麼詭異的地方,雲辭舟無奈地在心裡嘆氣,然後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關係。」蘇漾歡說。
房間里又安靜下來,藍衣女子彈著琴,其他幾名鶯鶯燕燕則是各自坐在一旁低垂著頭,氣氛很是僵硬。
又過了一會,窗外飛進一隻信鴿,它剛落下,門就被推開了。
「你們還真的進青樓了?」東方渝大步走進,看到了正在喝酒的雲辭舟:「這位是?」
雲辭舟只覺得身體一僵,其他人她都不擔心,但是東方渝和她認識了近十年,對她的習慣幾乎是了如指掌。身體的習慣有些自己都很難發現,要是被注意到,她就得交代在這裡了。
因此在蘇漾歡解釋完的時候她直接站了起來:「既然你們要等的人也來了,那在下就先走了。」說著她似是有些悵然:「諸位看起來都有煩心事,希望有一天能夠得到緩解。」
雖然後面那一句可以不說,但是雲辭舟覺得她有必要表達出自己對於這種氣氛的不滿,否則他們估計不會那麼輕易的放人。
如她所料其他人確實都聽出了她的畫外音,便也沒再多說什麼目送著她走出去,也許是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雲辭舟忘記了收斂自己的習慣,下意識地在出門之前回頭眺望了一眼天花板。
東方渝的瞳孔猛地一縮,他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臂,力度之大簡直磕的她骨頭疼,雲辭舟並沒有吃驚,因為她覺得簡直大禍臨頭。
「你剛剛為什麼回頭看?」東方渝湊近了她的臉龐,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意:「那是你的習慣?」
雲辭舟本來還想說什麼,卻看到了他幾近落淚的眼睛,頓時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多年的好友對於她來說總是與常人不同,她可以對葉青竹或者鐘樓等人的苦痛熟視無睹,卻無法對他袖手旁觀。
手腕被扯住牽扯到了肩膀上的傷口,她皺起眉頭,東方渝注意到她的神情變化,不由得放鬆了手上的力氣:「怎麼了?哪裡受傷了?」
眼看其他人因為東方渝的不對勁也準備湊過來,雲辭舟心一橫,手下猛地用力反手甩開他的手,然後突然反方向向著窗戶跑去,他先是一愣,完全沒意識到她竟然選擇了往屋裡跑。這麼一愣神的時間就讓她奔到了床邊,在她即將跳窗的一瞬間,葉青竹的速度猶如鬼魅,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她的身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真涼啊。」他輕輕說著,唇角露出了笑容:「就和她身上的溫度一樣。」
雲辭舟的大腦一片空白,她突然掏出匕首,直直地向著自己的手腕上砍去,葉青竹的眼中閃過一絲傷痛,但也只能鬆手,看著她跳下窗戶,轉眼就消失的不見蹤影。
「果然是她。」顧渝白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窗外,卻露出了笑容:「敢對自己這麼狠。」
東方渝走到窗邊,窗下人來人往,他握緊了窗檻,眉頭微皺。
她受傷了,難道是跳崖的後遺症?又或者是……
葉青竹站在床邊看著以及的手掌,上面還殘留著雲辭舟身上的溫度,他收緊拳頭,就像是將她也握在了心裡。
雲小姐,做錯了事情,就要被懲罰。
我很期待與你的下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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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辭舟離開青樓后就停下了腳步,她回頭看著那棟金碧輝煌的建築,心中卻沒有想象的緊張和煩惱。
獃獃地看了一會,她順著人群往前走,四周熙熙攘攘人聲鼎沸,太陽已經完全出來,散發著光與熱。
看起來今天也是一個艷陽高照的一天了,也不知道下午會熱成什麼樣子。
一邊亂七八糟地想著一些瑣事,她一邊慢慢地向著湖泊的位置走去。
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雖然還只是六月初,而且這裡也不是西湖,但是風光卻依舊是一等一的好,否則也不會選在這裡成為煙火大會的主場了。
她站在湖邊,湖面上船隻來來往往,水面上有風吹來,讓人感覺心曠神怡。
她定定地看了一會,然後決定去茶館坐著好了。酒樓太過吵鬧,而且她也不是很想吃飯,而且這湖邊就有很多茶館,還可以一邊看風景,想想就感覺美滋滋的。
帶著這樣的想法雲辭舟便往周圍的茶館看去。湖邊多茶館,各式各樣,她看了一圈后選擇了在湖上的茶館,這高大的建築隱隱帶出幾分熟悉的感覺,在看到那「雨前」的匾牌時她才意識到這是一家連鎖茶館。
想想上次在浮都還是和季青臨一起去的,沒想到現在在;梁城也看到了同樣的酒樓,還真是巧。
順著走廊而入,在進門的一瞬間吹來一陣帶著茶香的風,雲辭舟伸手撩起門帘,踏步邁過門檻,入目的是近乎滿座的人群,只不過眾人都很是安靜,說話也都壓低了聲音,還有吟詩作對的,看起來倒和圖書館的氛圍有些相似。
「一樓二樓已經坐滿了。」店小二拖著托盤有些歉意地看著她:「三樓被單獨包下,現在已經沒有位置了。」
雲辭舟覺得包下三樓的人真是壕無人性,本來就是人多的時候,還包了整個三樓,真是有錢啊。
「我能出錢買一個位置嗎?」這裡都坐滿了,想必其他地方也差不多,而且這裡的環境確實是最好的,茶和小吃也很不錯,她並不想就這樣離開:「三樓那麼大,我離遠一點也可以。」說著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問:「三樓有幾個人?」
店小二答:「一個人。」
一人包下一樓,可以,這很有錢。
「我做不了主,不過您可以去問問那個人。」店小二帶著她來到樓梯口:「畢竟三樓已經包給他了,今天一整天三樓就就相當於是他的。」
「謝謝。」雲辭舟知道這並不符合規定,不過可能是看在自己確實想在這裡喝茶他才這麼建議的,心中不禁升起了就算那個人不答應也希望他不要投訴這個小二的心思。
一路往上,二樓依舊是座無虛席,人們低聲談論,空氣里飄著的都是茶的香氣。
這裡的布局倒都是一樣的,精緻而內斂,顏色雖然主體深沉卻在很多細節用了淺色來調和,因此並不顯得沉悶,也不知道設計師是誰,真是非常厲害。
她一邊想著一邊走上了三樓。
三樓所有的窗戶全部都是打開著的,在走上去的一瞬間滿堂風將她的長發和衣衫都吹得獵獵作響,髮絲幾乎遮掩了視線,她將頭髮撩到耳後,對比起一樓二樓的滿座,三樓則是空蕩蕩的,陽光從窗戶里四面八方地灑進,有些灼熱,卻因為茶香和長風而消散,只留下了明媚的陽光,卻少了熱氣。
而在右邊窗戶旁有一個人影,雲辭舟抬頭看去,就見那陽光大盛,將那人一身白衣襯得簡直如在雲中,近乎不真實。
風滿樓,吹走一室燥熱,她定定地看著他,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他也扭頭看了過來。
依舊是不變的溫柔眉眼,面如玉冠,玉樹臨風,就像畫一般完美的容顏,他的眸中帶有寡淡的意味,一時間幾乎像是退卻了人間煙火,獨立於世,彷彿下一秒就會乘風而去。
正是季青臨。
雲辭舟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僵硬,她覺得自己真是沒救了,竟然兩次自己撞上槍口,為什麼這些人全部都在梁城?她覺得自己應該不要留下來看什麼煙火大會了,應該馬上會避暑山莊等傷好然後進山隱居。
季青臨手中握著一杯茶,茶水已經涼透,他卻仍舊沒有喝的意思,只是一直看著窗外。樓梯上的腳步聲他其實早就聽到,只不過沒有心思去看而已。
在她的視線久久停留在自己的身上時他才起了幾分疑惑,一扭頭就撞進了一雙金棕色的瞳孔。陽光鋪滿而來,她那雙眼睛散發著近乎妖異的光芒,明明是有些不正常,近乎鬼怪一樣的瞳孔,卻點燃了他內心的火焰,一瞬間就能焚燒全部的理智。
雲辭舟只感覺面前刮來了一陣風,下一秒她就被緊緊地抱住,那熟悉的氣息瞬間充斥了她的每一個毛孔。
季青臨沒有說話,他只是緊緊地抱著她,一言不發。
她沒有掙扎,她知道掙扎也沒什麼用,自己不走運是一個原因,但她也並不希望看到那樣一個總是溫和但充滿自信,好似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男人露出那樣令人心碎的眼神。
「我是在做夢嗎?」他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輕柔地響起,帶著幾分如夢似幻的朦朧,他微垂眼瞼,眼睫微微顫動:「還是我出現了幻覺?」
他的聲音是如此的悲傷和小心翼翼,雲辭舟甚至懷疑自己一旦否定消失后他會落淚,這樣的想法讓她咽下了那些傷人的話語,轉而是輕輕嘆氣。
人總是會變得,生物學上,人的細胞七年一換,相當於你沒過七年就不再是從前的自己。最開始沒有名字的她一身傲骨,沉默寡言,就連微笑也不會,總是挺直著脊背,從來不願意做自己討厭的事情,對於柔軟的小動物傾注自己的愛心,一直都是一個人;再後來她叫雲空,總是微笑著,看起來非常討人喜歡,十句話里有九句都是假的,認為自己忘卻了一切,將從前的自己殺死在了那個寒冷的冬天。
但是現在她才發現,她其實一直沒變,心中依舊還存活著那個沒有名字的小姑娘。
「不是。」她伸手撫摸上了他的頭,露出了笑容:「季公子,好久不見。」
季青臨睜大了眼睛,下一刻他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溫熱的唇壓了上來。
這個吻沒有了原來的那些掠奪之意,很多的是溫和和愛意,眼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她想要睜開眼睛,眼睫毛劃過他的手心,帶起一片有些痒痒的感覺。
他離開了她的唇舌,聲音帶上了幾分暗啞:「……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他摟著她的手收緊了幾分:「我會忍不住的。」
雲辭舟先是有些疑惑,不過她很快就意識到他在說什麼,頓時就有種想要給他一拳的衝動,什麼心思都沒了。
這傢伙真是一如既往,無藥可救了!她也真是傻,竟然又被這個傢伙的表面給騙了!
覆蓋在眼睛上的手突然離開,眼前卻並沒有投下陽光,她睜開眼睛,就看見季青臨的眼神,溫柔繾綣,帶著溫和但堅定的愛慕。
「只要你好好的,哪怕就這樣,什麼都不做我也願意。」他勾起了唇角,笑容是從未有過的純粹溫暖:「這樣就很好了。」
在那一瞬間,雲辭舟覺得自己沉寂多年的心臟劇烈地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