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致遠回京
我們?
慕清顏錯愕。
畫舫輕輕搖曳,有人從舫中走出。
「致遠!」
慕清顏定睛一亮,疾步奔向湖邊。
韓致遠從甲板跳上岸,含笑伸出雙手將一頭奔來的慕清顏扶住,「小心!」
慕清顏忙收住隨步前傾的身子,賴著韓致遠那有力的手掌站直,抬眼盈盈地望著他,驚喜而意外,「你怎麼回來了?」
她做夢也不會想到,在七月初七這天能夠見到韓致遠。
他就像從天而降一般,踏著悠悠青雲落在她的面前,身披祥瑞將她環抱。
同樣都是意外相見,慕清顏此時卻沒有了去年冬日在大雪天見到他時的淡靜與矜持。她知道自己滿腔中的熱情之火既然已經燃起,便再不會滅了。
站在他們身後的陳祈安道,「昨日太上皇一收到仁安殿的消息就派人去給韓公子傳信,太上皇破格給出牌令,來去都是從驛站調用的六百里加急快馬!」
所以,太上皇的人要比韓四快得多,韓致遠返回臨安的時間也早了許多。
慕清顏掩起激動,神色有些複雜的瞟向太上皇。
韓致遠帶著慕清顏一起轉過身,「致遠謝太上皇厚愛。」
趙昚面向湖面負手而立,「朕能做的就是這些,可你們都不肯聽。你說對了,這個丫頭果然不肯退卻,那你們就一起查辦吧。關於你提前返回臨安一事,朕替你應付皇帝。」
「謝太上皇!」
慕清顏與韓致遠再次齊聲道謝。
趙昚回手擺了兩下,「下去吧。」
……
離開重華殿,慕清顏還感覺自己是在夢中,身邊同行之人是她的幻覺,拍拍自己的額頭,又扯扯韓致遠的衣袖,似乎很不真實。
「來,要不掐兩下?」韓致遠索性把自己的手腕伸到慕清顏眼前。
「要掐也是掐自己的才是。」慕清顏搓搓自己的手指,「你就這麼拋開金國使臣突然回來?太上皇這做的也太破規矩了,怕是會拉大與皇帝之間的隔閡,到時候皇帝更會刁難你。」
慕清顏對太上皇與皇帝之間的關係十分清楚。皇帝做了好久的太子終於即位,恨不得獨掌乾坤,可退居重華殿的太上皇卻不肯完全放手,並且還影響到立儲。這父子二人的拉鋸在去年那場宮闈禍事中便展露無疑。
所以,慕清顏並非因韓致遠的意外出現而恍惚,而是擔心韓致遠的出現帶給他的處境,對太上皇的行為有所質疑。
為召回韓致遠派出六百里加急,這可是非同一般的決定,太上皇能夠解釋的理由只有是因為黃貴妃,可這豈不也證明了太上皇對黃貴妃之死的看重,在拿此事對皇帝施壓?
「傳信之人除了給我帶去你的消息,還帶去太上皇的一句話。」韓致遠道。
「什麼?」慕清顏側臉望著韓致遠。
他的眼中清水潺潺,「太上皇問我敢不敢回來。」
「你說敢,便回來了。」慕清顏輕聲道,似有什麼撞擊著她的心底。
「是。」
韓致遠伸手幫慕清顏撫去飄在臉頰的一縷碎發,「我怎能不回?又有什麼可怕?」
觸碰到那溫熱的指尖,慕清顏心思輕顫,彷彿那絲溫熱鑽進了她的肌膚,滲入血脈,又好似有什麼帶了刺似得,刺的鼻頭一酸,「致遠。」
韓致遠笑著順指在慕清顏的鼻尖上輕輕一刮,「換做是你,是不是也沒什麼不敢?」
慕清顏點點頭。
是啊,若二人處境互換,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回來。
「就當是你陪我嘍。」韓致遠邊走邊道,「你若不隨我來臨安,怎能碰到這檔子事?說到底,還是你為了我,不懼再次步入臨安。不過,你想必也已經知道了,蕭老爺什麼事都沒有,專門溜我這兩條腿,當初我就該狠心不理會他。」
「但是你躲不過聖旨,我……」慕清顏放慢腳步,「也並非隨你而來。」
「難道你不是來找我?」韓致遠回過頭,看向落在自己身後的慕清顏。
「是。」慕清顏對此承認。
「那你不就還是因為我才來到臨安?如果我在襄陽,你也不會急趕著往臨安跑。」韓致遠拉上慕清顏,帶著她繼續前行,「反正我人已經返回臨安,這件事就不必再糾結了吧。我是真心感謝太上皇,若是沒有他,我肯定遲回,丟你獨自在宮中周旋,度日如年。其實在這件事上,太上皇是真沒有用什麼心機,他就是純粹瞧得起你我,想幫我們一把。他說把你送走,離開這是非之地,你若點頭,我便也答應隨你,但我知道你不是肯輕易退縮的,不會就這麼逃掉,我便再次陪你一起面對這道難題。」
「顏娘,你誤會了太上皇,不是太上皇想拿我們做什麼,而是他在冒著父子分歧幫我們。皇城中的人想法是多,但也有幾分純粹,就當這份純粹是太上皇的賞賜吧,我們為大宋付出的也值得這份回報,不論皇帝態度如何,太上皇心中是亮堂的。」
「也就是說太上皇還有幾分公道?」
慕清顏想到皇帝對她的態度,不免心寒。因為黃貴妃的死,不由分說就要她的命,哪裡在意她曾做過什麼,怕是接連勾起的只有對她的顧忌,恨不得趁機滅口,與民間俗話卸磨殺驢有何異?
對韓致遠,皇帝更是挖空心思的打壓他。此番命他做迎使官,還不知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巴不得找個機會將太上皇留給他的這根刺拔掉,哪裡在乎他多麼有為,為他的天下付出了多少。
「魚與熊掌不可得兼。皇帝那邊失去的,總會從太上皇這邊補回來。」韓致遠的笑意中有幾分無奈,「太上皇說,當初他是看李皇后在太子府飛揚跋扈,將府中女人都管束的過於緊,把太子壓制的可憐,才將黃氏賜給太子,想以他的背景對皇后的行徑有所遏制,也讓太子身邊有個稱意的女子得以舒心一些。他的這番舉動只是身為一個父親為了兒子著想,是他們多心,揣度他的用意。不過好在黃氏確實深得太子之心,太子從她身上得到些許藉慰。但即便如此也改善不了皇帝與太上皇的關係。」
「都是為權財所累,與那無止盡的慾望相比,一點小恩小惠算的了什麼?民間且有爭家產兄弟父子反目,天子也是凡人,所謂真龍一說不過是他們自己認為高人一等罷了。」
韓致遠回手拍在慕清顏的肩上,笑道:「這話可是放肆了。」
「也就是與你說說而已。」慕清顏自然知道這話不可隨便講,「都說一臣不事二主。你畢竟是太上皇在位時先選中的人,太上皇與皇帝的關係又不融洽,而你現在又確實仗著太上皇。」
想想也是頭疼,慕清顏眉頭顰擰,「我確實不該來臨安,倒霉的又蹚了渾水,把你牽連。」
韓致遠按在慕清顏肩上的手輕拍兩下,「又胡說什麼?你也說我躲不過聖旨,必然要接這個差。你又要來尋我,就是這麼巧事情又撞到一起。不說其他了,你先說說急著來臨安找我做什麼?我剛離開襄陽沒多久,是出了什麼事?」
慕清顏看向韓致遠,那雙精銳的目光正凝視著她。
他知道她的急切,也能看出她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