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長平還有點回不了神。她只記得在客棧面前遇見雲家莊數字公子傅玉。

傅玉是雲家莊八公子,她在雲家莊時傅玉是個沒心眼的人,擔心她練功過頭,時常鼓勵她偷懶,會遇見他她不意外,因為數字公子通常是遊走各地的。

她伸出雙手,根本一片黑暗,完全看不見四周。她摸黑往前走,摸上平滑的牆面,似是密閉式的地牢……這是哪兒?蘭青的那一年,就是在這種不見天日的牢籠里度過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脫逃,不知是不是至死都無人收屍……

蘭青他承受多大的心理壓力?

自二樓窗子往下看去,蘭青看見街頭一名青年叫住正要入客棧的長平,那青年是雲家莊數字公子傅玉。

長平停步回頭,在看見傅玉之後,微笑地與傅玉說話。

蘭青輕哼一聲,拉回視線,落在地上跪著的黑衣青年。

「蘭樨,我准你說話。你不辭千辛萬苦也要追上我,你真忠心啊。其他弟子呢?」

「當日在『立德客棧』蘭家弟子死傷七人,已送回蘭家,剩下的在鎮外等候。」

蘭青瞟向桌上劍盒。他輕壓盒扣,盒蓋立即蹦開,裡頭正是當日他在劍柄布毒的鴛鴦劍。「你竟能搶下它,也沒私吞,這真讓我感到驚訝。」

「這是屬下本分。」

蘭青哼了一聲,又望向正與傅玉說話的大妞。

蘭青冷笑一聲,自言自語:

「原來,蘭緋對鴛鴦劍沒興趣,這才沒搶下你手頭的劍盒。蘭樨,當年我割去身居蘭家重職八名弟子的舌頭,卻不曾動過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蘭樨不敢答。

「因為,當年在牢里,你曾偷渡一口水給我,你是這麼想著嗎?」

「屬下不敢。」

蘭青摸著他送回的鬼面。笑道:

「你不敢居功,是因為,你也知道,你並不是同情我,也不是看不過去,而是,你眼光准,選擇真正的贏家,讓自己的未來好過些。蘭林死時,你不是暗地大哭一場嗎?」

「屬下……」

「我知道你跟他不要好,你也不過是想,誰也擺脫不了蘭家這骯髒地,留在蘭家裡的弟子,不是得忠心蘭緋那瘋子,就是蘭青這心理扭曲的主子,這兩人是兄弟,都瘋了,不管你們傾向誰,只要主子在的一天,你們就隨時會丟性命,是不?」

蘭樨垂首不敢說話,但全身開始發顫。

蘭青見狀,輕笑一聲:「我事事都料中了啊。」事事都料中了,所以,大妞的事他也看得神准,就算大妞出乎他意外地沒有仇恨他,但,終有一天,會的。

「當日在凌虐我的蘭家弟子里,唯獨你沒事,卻不是你送給我的那口水。我留下你的命、你的舌頭,就是要你與蘭緋暗渡陳倉。他,真的沒有找上你?」

「沒有沒有……家主開恩,當年蘭緋家主,不,都是蘭緋強迫我們入地牢執行那些凌辱……」

「住嘴。」蘭青忽地喝止,他瞟見長平上樓來,笑道:「蘭樨,你先下去吧。」

長平與蘭樨錯身而過,上前一看,看見那對鴛鴦劍。

蘭青順著她的目光,淡淡一笑:

「鴛鴦劍本是關家之物,但如今不回關家也好。」

「蘭青說不回關家就不回關家吧。」

他斜她一眼。「你就一點主見都沒有嗎?」

她想摸上鴛鴦劍,卻被他一手拍開。「劍柄有毒。」

她又縮回手,答道:

「我看重的事,才有主見。鴛鴦劍丟了也行,蘭青在立德客棧時不正是這意思嗎?」

「你這小小丫頭,也開始揣摩我的心思了嗎?」

「蘭青還是多信賴人一點好。我瞧你之前一路上,並不信賴其他蘭家人。瞧,那個叫蘭樨的,不也出乎你意料,把劍搶回來也沒私自獨吞啊。」

蘭青眨了眨眼,差點以為這丫頭背後站了那個總是好心腸的關長遠呢,她怎麼不多學點她娘親,多增一份懷疑,就多一份保命的機會啊。

「大妞,剛才你見到的蘭樨,當年也跟其他蘭家弟子虐待我,你知道嗎?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要我信賴他們?你猜當年他們是怎麼凌虐我的?炮烙、刀割、插針,甚至……」蘭青本以為她會喝住,不忍心再聽下去,哪知她雙拳緊握在側,全身緊繃,一雙清眼連眨都不眨直勾勾望著他。

她這是在……準備聽他訴苦嗎?就算她捨不得他那一年所受的苦,她也要聽完嗎?這傻瓜,就算她要聽他也不願說出那些醜陋事情。他伸出手,遲疑一下,將她摟進懷裡。

「傻大妞,你抱著我。」

她用力抱住他。「蘭青,沒關係,慢慢來。以後你功夫別練了,師祖說世上有一種奇怪的功夫,練得愈高,愈是容易像妖精迷惑人。我不知這跟蘭青練的邪功一不一樣,但,不要練比較好。」

他失笑。

長平重複:「不練比較好。我是打從心裡喜歡蘭青的,但又會被蘭青迷惑,那很痛苦的,明明我想疼惜蘭青,我不想這麼……這麼欺負蘭青。」那種感覺至今令她感到憤怒無助,她一點也不想那樣粗暴,可是在蘭青面前她無法控制意志。她又道:「以後,萬一蘭青遇見喜歡的人,像今今跟師父問一樣的喜歡,那她會搞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歡蘭青的,蘭青要值得最好的。」

「遇見喜歡的人啊……」

「蘭青,你答應我,以後不是真心喜歡的姑娘,你不要再碰她。」

蘭青揚笑:

「你真是孩子想法。好啊,大妞,你要能拿什麼我值得看重的東西來交換,我從此聽你的。」

她微地退了一步,跟他對視。她拉過他的手,輕輕壓在她胸下的地方。

他一怔。

她認真道:

「我拿鴛鴦劍跟你換。蘭青,我會拚命活下來,可是,不如人意時常有之,如果哪天我死了,這裡是胎記,關家男子體質特殊,每隔二代成婚後男子喝藥物,生出的男孩子就有胎記,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一代胎記會在我身上。這個胎記你印下來,請專門的師傅放大繪出,應該是地圖,再拿另一把鴛鴦劍去找。人是不可能許願成真的,所以,極有可能人誤解它願望成真的本意……今今說是滿地黃金,紙伯伯卻說也許是神醫秘書,到時蘭青真能用上,就去用吧。」

蘭青看著她,勉強笑一下:「大妞,你這真像是臨終遺言啊。」

「不是遺言,我說了會拚命活下來,我只怕遺憾。萬一真有不幸,我要及時把蘭青最想要的東西送給你。」

蘭青心一跳,見她要退離他的懷抱,連忙反手攥住她的手臂。「你……」大妞她看穿他將要做的事嗎?這個傻瓜怎會看穿?

她見狀,難得露齒而笑,摸摸他的頭。

「蘭青,八公子說他跟雲家莊馬車來到附近,我去車上拿紙伯伯的葯,馬上回來。」

「大妞!」他猛地拉她入懷。

好半天,他就抱著她不放,長平靜靜站著任他緊摟著。

「好,大妞,我承諾,以後不是心愛的人,我不會動手動腳的。」他沙啞道。

嘴角揚著:「蘭青這樣,我才喜歡。」

「你老是說喜歡喜歡我的,你怎麼不問我喜不喜歡你呢?」

「那,蘭青,你還喜歡你眼前的大妞嗎?」

他目光一時痴痴,輕輕撫上她的臉,慢慢說道:

「以前的大妞,我已經忘記她的長相了,但,大妞能長成你這樣,我卻是很歡喜。」

她開心地笑了。「我想用我的眼睛看著蘭青一輩子,所以,我不會輕易走的。」語畢,她又忍不住心裡的憐惜,輕輕替他撩好長發。「我馬上回來,你等我。」

「……大妞,喂我一顆蜜餞好嗎?」

她聞言,心裡更高興,連忙自寶貝袋裡挑出蜜餞,送進他的嘴裡。

她快速地下樓,隱約聽見他低柔的一句:

「再見了,大妞。」

再見了,大妞。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閉上眼,想起一切,原來蘭青自始至終都知道傅玉是冒充的,他不但拿她誘蘭緋,甚至有意要借蘭緋之手送她上路。

蘭青就這麼的恨她嗎?還是,太愛她了所以受不了她活著?他那樣複雜的心態她不懂,要給她時間去懂啊!

她眼裡湧進酸澀,幾乎忍不住哭了出來。不行,她長大了,而且她還要顧著蘭青,她還不能落淚。

她深吸口氣,告訴自己,她必須堅持。她不知道蘭青當年到底是出現什麼執意而撐上一年,但,她必須撐下去,撐下去才能完成她的夢想。

長平冷靜下來,感覺有小動物擦過足下,她心一跳,知道是小老鼠。這樣的黑暗裡潛藏著多少看不見的東西?思及此,她心裡微涼,只覺得黑暗之中有干萬個鬼怪隨時會向她撲來。

以前有次蘭青忘了買蠟燭,她才剛爬上床燭火就熄了,屋裡暗蒙蒙的,那時她不會說話,全身微微抖著,是蘭青抱著她一晚,哄她睡的。

不怕,沒什麼好怕的。

當她定神時,就聽見密室里傳來嗚嗚咽咽的泣聲,她一直沒察覺到。

是……華初雪!

她想起來了!她遇見蘭緋冒充的傅玉時,華初雪忽然也出現了,正是華初雪出現了,數度打斷她對傅玉些許的疑慮……華初雪跟蘭緋是同夥?

長平摸著平滑的牆面往哭聲處走去,途中不住有細長的蟲子竄過她的足下,直到她踢到一具人體,她才慢慢蹲下來。

「……華初雪?」

那哭聲終於止住。「關大妞,你還活著?」

「我皮粗肉厚,不礙事的……」她摸索著這具人體,是個男人。「他是誰?」

「……我師兄……」

師兄?長平直覺想起那個尋找蘭初雪的華家青年。她摸上他的腕間靜心把脈。

「你不覺得這裡很恐怖嗎?你永遠下知道這裡頭藏著什麼……」華初雪哽咽道。

「只是一些小蟲子而已。」

「小蟲子?怎麼可能?也許,蘭緋就在這裡聽著咱們說話,也許……也許,這裡頭有鬼……」

「鬼?」

「你爹你娘沒有入過你的夢要你報仇嗎?難道你不覺得你爹娘就在這裡怨恨地看著你嗎?一直看著你一直看著你!」

不知道華初雪是身受恐懼還是有意嚇長平,當她說這話時,長平先是一怔,而後直覺看向黑暗裡。

爹跟娘……會怨恨她嗎?

因為她沒有親手殺了黑鷹衛官,因為她不認定蘭青是仇人……所以,會怨恨她嗎?黑暗容易使人幻想奔騰,她好像真的看見爹跟娘了。

爹對她向來有距離,娘曾跟她說爹不是討厭她,只是怕愈接近將來失望就愈重,爹就站在黑暗裡動也不動,用那雙將她塞進衣箱里的眼神看著她。

要她活下去,要她活下去,就算是蠢孩子,也要她活下去。

娘自爹身邊走向她,輕輕彎身笑著環住她。

就算是認賊作父,也要她活下去,要她忘掉他們活下去。

長平再一眨眼,眼前恢復一片黑暗。

原來,爹娘在她心目中一直是這個模樣,所以她不會害怕,不懂恐懼。她低語:「我不怕,我能活下來,都是他們給的,我要是害怕他們,他們一定很難受。」

「為什麼……」

「咦,他的臉怎麼了?」長平摸上華家青年的臉,只覺得滿手鮮血。再一細摸,發現這人的臉側掉了一塊臉皮。她心裡駭然,連忙自寶貝袋裡拿出剩餘的柳色傷布。

華初雪輕聲說道:

「蘭緋本要剝下他的臉皮當人皮面具的,後來師兄掙扎,毀了臉皮的完好,蘭緋才罷手。」

「那……傅玉呢?」

「我跟江無浪自立德客棧逃出,中途遇見雲家莊八公子……蘭緋不可能在江無浪眼下動八公子,不是真人皮的面具容易被熟人辨認,所以他要我引開你的注意力……」一頓,華初雪低啞道:「可是,我沒有想到,原來蘭緋打的第一個主意竟是師兄……我一來就見他鮮血淋漓……關大妞,為什麼你這麼好運?為什麼你什麼事也沒有,為什麼你身邊的人都好好的……為什麼我明明決定跟蘭緋去放手害人,可是一看見師兄變成這樣,我害怕又內疚……」

「……因為你師兄一定待你很好。我跟蘭青遇過他。他正在找你,說如果遇上你了,要咱們跟你說,公子還沒有發現,師兄安好,要你儘速回庄。」

「是么……師兄真這麼說?他……這個師兄是莊裡老實人,那眉師兄還沒死么?關大妞,我受夠了每次在華家莊里大家看我的眼神,他們憐憫我、同情我,每當江湖人跟師父談到血案時,總是要以我為例子……血案遺孤就必須靠人這樣施捨嗎?」

長平聞言靜默。

「現在可好,我上不上、下不下,小時候我連對我吠的野狗都敢殺,我以為,我跟蘭青他們志同道合,跟著他們我才能活得洒脫快活……關大妞,是你有問題還是我有問題?你隱藏了多少醜陋?」

長平聞言,想起小時候野狗追著她,她還不知道要跑,被狗咬了一口,是蘭青來救她的。

她只記得狗倒下了,蘭青抱她回家。現在想來,那隻狗死了,是蘭青殺的。原來她傻到不懂保護自己,蘭青就代她髒了他那雙手。

她喉口發酸,又看向黑暗裡爹娘曾站立的地方,她嘴裡說著:

「華姑娘,你抱著你師兄,別讓他的頭碰地,會失溫的。」

黑暗裡窸窣著,長平聽見華初雪手忙腳亂環住她師兄。

她深吸口氣,清楚道:「我記得我小時候,每年元旦總要許願,我許的願望是蘭青在、今今在,每天我都看得到他們,不要跟爹娘一樣有一天就不見了。我恢復神智的那年元旦,我許了個願望,傷害過蘭青的任何人都死光吧,就只有那一年,我許了這個願望。」

「……之後你的願望呢?」華初雪注意力被長平帶過去。

「只要蘭青完好無缺地回家,誰都不要死,只要蘭青完好無缺回家,我願意一輩子當啞巴。我不能恨下去,我一恨下去,遲早,我一定會忘記我對蘭青的喜歡,而專註在這些仇恨上。」

「……是這樣嗎?」

「我爹一向嫌我笨拙,但,如果他知道我活下去的代價是永遠被人施捨,他還是會將我放入衣箱里,我娘還是會將箱蓋合上。」

蘭青呢?在這種黑暗的地牢里,到底是怎麼想她的?是在想,不會有人願意一生照顧蠢傻的大妞,所以他無論如何都要出去嗎?

她無論如何也要出去,也許將來蘭青會遇上真心待他而他也喜歡的人,但,他是感情慢熱之人,除非他再遇上一個幼年大妞,所以,她得出去,在蘭青遇見真心喜歡的人前,疼著他、保護著他。

低微的泣聲近在耳邊,長平發現她的衣袖被華初雪緊緊攥著,根本是埋在她肩頭哭了。

她又看向先前爹娘站立的黑暗處,穩定心神,決心不管在這種地方待多久,都不讓自己崩潰。

「蘭青!」江無浪與傅玉一前一後奔上樓。

蘭青正坐在窗邊喝著酒呢,他瞟向他倆,又下意識地落在他們的身後。「大妞呢?」

江無浪面色冷漠。「這話還真要問你了。」

「問我?」蘭青又不經意地看向窗外。都五天了,蘭緋竟沒找上他……他以為是江無浪救了大妞,但,現在更有可能是大妞已經死了……思及此,拿著酒杯的手指微微發顫著。

這不就是他所期待的?反正大妞以後也會背叛他,那還不如趁她的眼充滿對他的疼惜時,留住這一刻。

「這就是你要的嗎?」江無浪冷聲說道:「傅臨春曾私下對我說過,若然有一天你真瘋到無可救藥,那就算是向官府買命,也得除去你。我以為你在立德客棧救了大妞,應該不會再對她動手腳,想來是我錯了。」

蘭青輕哼一聲。「她要跟你身邊的八公子離去,我能說什麼?你不信,可以問這裡掌柜,看看五天前她是怎麼離開的?」

「五天!」江無浪面色遽變。「這五天來,長平豈不是受盡折磨?」

蘭青揚眉笑道:

「受盡折磨?若真是讓人騙走了,你怎麼不說她早死了?你這麼樂觀啊。」

在旁的傅玉面色古怪,道:

「蘭家家主現在猜到是誰帶走長平的?」

「嗯哼,蘭緋吧。」蘭青也不掩飾。大妞那性子能有什麼仇人?騙不了雲家莊人的。

「我以為蘭家家主該明白蘭緋的為人。既然蘭家家主此刻已知是蘭緋動手,又怎會以為長平已死?」

「你這話在繞?你想說什麼?」

那雙妖媚的美目對上傅玉,傅玉心一跳,想起他在密林鼓聲里的殺戮,他直覺要往後退去,卻見美目緊追著他不放,似乎不問出個答案不罷休。這蘭青,想殺了長平,卻又關心她?

他遲疑一會兒,答道:

「難道蘭主子當局者迷?蘭緋在江湖史上擅長折磨人,蘭主子你該親身經歷過,他想要一個人死,絕不會給個痛快,不折磨個痛快不會放手,難道你忘了嗎?」

江無浪看向蘭青,卻見蘭青半垂著眼,神態沒有什麼大變化,但蘭青的手指不住抽動,顯然受到極大的恐懼。

江無浪一凜,追問:「你能猜到蘭緋在哪?」

「……我若是猜得到,還需要在這裡等著他自動入網么?」

傅玉低聲:「無浪,之前你不是要我在華初雪身上下藥香,方便追蹤嗎?既然葯香到這附近消失,必是蘭緋察覺她身上有異,我們不妨在這附近擴大尋找?」

江無浪半眯著眼,暗自瞄向動也不動的蘭青,點頭。「好,放煙火找人。」

兩人迅速離去后,蘭青拿起劍盒,細小的汗珠密密麻麻布滿在額面上。

要一個人死就一個人死,何必要凌虐……難道是這幾年他施在其他人身上的殘忍手段,如今報復在大妞身上?

這幾天他心緒不寧,夜夜夢到大妞。他以為是大妞託夢,夢裡的大妞跟這幾日他相處的大妞並沒有不同之處,她話少了點,不是活潑的性子,一心為他……他還在想,如果在夢裡才能讓大妞永遠的一心為他,那他,就夜夜在夢裡與大妞相會,不就是老天爺送他最好的美夢嗎?

一覺醒來,他身處的,還是個瘋狂的世界。只要把蘭緋殺了,他的仇恨就可以被消滅,大妞死了沒關係,他替她報仇……

那,現在他那種喜悅又恐懼的心情又是為了什麼?

蘭緋跟大妞素無仇恨,要虐待大妞,必是為他……蘭青恍然大悟,終於明白蘭緋將她藏在哪了!

肚子咕嚕嚕的,好餓。蘭青當初也餓到沒人給飯吃嗎?長平不知外頭晨昏,只知華初雪的師兄漸漸氣弱,華初雪滴水未沾,初時還吃著長平破例給的蜜餞,但愈吃愈餓,最後倒在她師兄上頭。

「會不會死呢……」華初雪喃喃著:「如果真的有人能活著出去……讓師兄活出去吧,他只是個老實人,只是無辜來找我……哈哈,我不夠壞,到頭來,還是白活了……」

長平沒有回答她,她盤腿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摒除雜念。這幾天來她都是這樣過的,但也正因除去雜念,所以她注意到,每隔一陣子會有奇奇怪怪的蟲子試著竄上她身體。

這些蟲子在動的同時,也有一種異樣的聲響,極輕,如果不是師父曾教她在夜裡與人對招,她萬萬不會感覺得到。

是龐大的動物……還是人進來了?

她以靜制動,就這麼撐了好幾天,忽地,今天她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到一半,冰涼的掌心輕輕觸到她臉上。

她一愕,立即知道有外人在這黑暗裡!

一直有人走時進來觀察她與華初雪!

「真奇怪……這就是蘭青的大妞嗎?跟一般人沒什麼差別啊,最多就是撐久了些……」低啞的嗓音在她耳邊,有點神似蘭青。

蘭緋?

冰涼的體溫出自蘭家妖功,相似的聲音出自同一血脈,她心思極快,要有所動作,衣領竟被撕了開來!

「不也就只是一個女人嗎?為什麼他會為你產生那種感情!」

長平不理衣服被撕了大半,硬是自他身側鑽過,同時展出她腰間的流星鎚,驀地,她的長發被揪住,身後的男人拙住她的小銅鎚一捏就碎。

「好差的功夫啊,你道,蘭青到底是怎麼對你產生感情的?」

「你若真心真意待人,自然會產生感情的!」

「真心真意?蘭青么?沒道理他有的,我不會有。這樣吧,你待我如待他一般,我若能產生與他一般的感情,我就饒了你一命!」

「我聽下懂你在說什麼!」

一聲鳥嘯打斷蘭緋將要說的話。他大喜:「蘭青終於來了!算他聰明!知道該上哪找我!」

他尋思片刻,扣住她的手腕脈門。「走。我讓你去見他!」他湊近她後腦勺,連個香氣都沒有,蘭青到底是在乎她什麼?

華初雪動了動,蘭緋不屑看她一眼。「怎?是想送死呢?還是想活命?」

「……活命……」華初雪忍住恥辱道。

蘭緋目光一亮,忽地一腳踹出。

華初雪與長平看不見黑暗裡的動靜,只知他攻向倒在地上的華家青年,華初雪暗驚,連忙上前要護住師兄,但一想到這一護簡直是她自己找死,她又想縮回去,長平沒有被束縛的另只手毫不猶豫地往他打去,蘭緋失了準頭,一怒之下,猛力擊向長平的手骨,咔的一聲,明顯的脫臼了。

華初雪一頭亂髮,傻傻地望著長平的方向。

蘭緋冷笑,聽見鳥鳴,又興奮地摸上牆上暗門,推她一把。

長平只覺昏暗的光度進入了眼睛……是船艙最底層?

「爬上去!」

長平順著竹梯爬上去,爬到頂端,一陣陽光刺入她的眼裡,她直覺閉上眼,蘭緋將她推出船艙門外。

蘭青正站在甲板上。

他本是微笑,而後看見她衣衫凌亂,竟被撕了大半,美目剎那出現猙獰。

「好多年不見啦,你居然也能猜到我躲到哪。」蘭緋輕輕笑著。

「還用得到猜嗎?你不就是想毀掉我的所有?你認定五年前在河岸上毀了我,現在,你想同樣在河岸旁毀了關大妞,一次又一次的毀去我的所有。你以為,現在我還會在乎她么?」蘭青笑道。

蘭緋哈哈一笑,忽地拋出一物,落在蘭青腳下。

「這是當年那顆迷藥,你要再次為關大妞吃嗎?」

長平聞言,立即張眼,蘭青直覺喊道:「閉眼!」

她關在黑暗裡五天,哪能馬上接觸陽光?

蘭青咬咬牙,冷笑:

「你以為,我還是當年的蘭青么?」

「不必我以為。」蘭緋一彈指,咚咚鼓聲即刻響起。「耳熟吧,這不就是平常你殺人的催命鼓聲?現在好了,這鼓聲又該輪到你享受了。在鼓聲停止前,你若不吃下它,死的就是這小東西,你可以一試。」

蘭家鼓聲帶有嗜血魔音,平常聽這種鼓聲他心裡既是愉悅又有快感,但此刻只覺這魔音如大妞的催命符,一如他在地牢里那樣令人膽寒的鼓音。

他暗自定神,神色自若將鴛鴦劍盒拋在地上,盒蓋不知是不是故意,適時彈開,露出裡頭一對青銅劍。

「我以為,你想要它。」

「哼,許願的鴛鴦劍么?騙小孩的玩意吧。鼓聲快結束了。」

「你就真這麼恨我?」

「會恨人的,是你。蘭青,我從不恨你,我只喜歡玩你,我喜歡看你處處不如我……」忽地,蘭緋往長平胸前破衣探去。

「住手!」蘭青咬牙。大妞衣衫再撕下去,只怕胸腹間的胎記露了出來,難保不會讓蘭緋起了疑心。

他慢慢彎身拾起那顆白色的藥丸,正是五年前那顆毀了他後半輩子的葯。他看向長平,長平正張眼看著他。

他微微一笑:「好,我吃。」

吃了葯,蘭緋要對大妞下手太容易,但蘭緋絕對會先殺了他后再殺大妞,這一次,他不會有求生意志,就跟大妞一塊走。

白葯含進嘴裡,幾乎入口即化,藥效很快布滿全身,他只覺得全身虛脫,必須靠著船柱,才有力量挺直腰身。

蘭緋目光大盛,哈哈大笑:「真有趣,就為了一個關大妞,你竟然心甘情願重蹈當年的路?」

長平一見身邊的男人滿心都放在蘭青身上,她猛地撲前,一腳踢起鴛鴦劍盒,取出那青銅長劍。

「等……」那劍柄有毒啊!蘭青及時住口。有沒有毒……對她都沒有意義了吧。

她本要控制那沉重的長劍,但手傷遽痛,不由得一松,長劍落地。她又撕開右手傷布,重新執起那把沉重的青銅劍,將劍緊緊與手綁在一塊。

蘭青撇開眼,忍住眼底的痛縮。有必要做到這地步嗎?

蘭緋略為吃驚,眼底閃過迷惑,嘴裡道:

「這真有趣。小東西想做什麼?」

長平不回話,就這麼直挺挺護在蘭青面前。

蘭緋眼裡火光大亮,忽地掠前,一手攥向長平頸子。

長平長劍舞動,虎虎生風,舞動雖慢上一拍,卻極合沉重的青銅。

他格開幾招,突地探向蘭青,她又撲了過來。

他面色大喜,踹中她的肚腹,長平整個人飛了出去,她及時以長劍用力砍進甲板,才止住去勢。

蘭緋見狀,大笑。「當年你護她頭骨,如今她護你性命!真有趣!」忽地又要打向蘭青。

長平一躍而起,拼著命格開他的招數,但顧得了東就顧不了西,蘭緋聲東擊西,一腳踢中她的腿骨。

喀的一聲,她的左腿硬是不彎,長劍砍入甲板,雙手緊緊攥住劍柄,這才沒有跪下。

蘭青冷冷看著蘭緋。「你就要玩她徹底,才要一刀殺了她嗎?」

「我好奇啊。」蘭緋又上前一步。「我想看看當年能讓你撐到最後的娃兒到底有什麼本事,讓你如此記掛啊!她很普通啊,但她如此保護你,我……」

長平猛地旋身,以斷骨的左腿踢向蘭緋。蘭緋大笑出聲,才要扣住她的腿,要她人腿分離,哪知她竟拔出長劍,趁機藉著天光,一個反射,蘭緋立即鬆手,退了幾步,劍刃僅僅劃過他的衣衫。

長平整個摔在地上,暗叫可惜。她功力差、功夫差,只要是江湖上的東西她都差,再這樣差下去,就算她跟蘭青見面了,怕也是拖累他。

師父出身名家,但正邪之分淡薄,他告訴她,若有一天真遇蘭緋,她想保住重要的人,就得投機取巧!

她對功夫上的反應並不快,所以剛才那些招數全是師父反覆跟她對招,她才記住的!

「……夠了……」蘭青低語:「你……何必掙扎……」他們一起走,不是很好嗎?

「不夠!」長平倔著氣,硬爬起來又站回蘭青面前,那把長劍還死死綁在她手上。她頭也不回地說:「我跟蘭青都會努力活下來。這人拆散我們五年,蘭青本該快樂生活,卻被他害成這樣,我絕不把蘭青交給他!」

「難道你不知道當日我眼睜睜看著你跟他走?我想害死你啊!」他咬牙。

「我知道!蘭青害怕我會背叛你,蘭青害怕我要報仇!我曾寫了滿滿信紙給你,我的仇人一直不是你!是你把我救出來的,大妞最美好的部分是蘭青給的,現在的大妞,就是蘭青!」她眸亮神清,毫不考慮地說道。

最……美好的一切是他給的嗎?蘭青面色微白。多諷刺,他把最美好的部分都給大妞了,留給自己的,卻是最污濁不堪的,可是,如果再來一次,他想,他還是會選擇與大妞生活十年,再陷入那一年的地獄。

不是他疼大妞,要把自己曾有的美好給她,而是他一生之中,那十年令他眷戀難忘,縱然那十年記憶模糊,但他一直知道那十年是快樂的。

最美好的部分嗎……

蘭緋失笑:

「這一切,一點也無法感動我。」他眼底抹過瞬間迷惑,接著又笑:「小娃娃知道他在牢里色誘了多少人,才得見一片天的?」

「蘭青就是蘭青!見天很好!」

蘭青瞧向她的背影。她的背衫已然濕透,手臂不受控制輕顫著,他半眯著眼,不忍再看。

「那……我留你一條命,你就把心放我身上吧。」蘭緋笑道:「這世上,有人會在意蘭青,那必定也會在意我吧,沒道理他有,我卻沒有。」

長平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師父曾說,她若遇強敵,當真逃不了,就先出手,若讓蘭緋先出,依她回擊慢人一拍的動作,只怕還沒想到對敵的招數,項上人頭就滾落地了。

不行!現在她是蘭青最後一面牆,她倒了,蘭青怎麼辦?她迅速拔起長劍出手了。

她沒有看見蘭青伸到半空要拉住她的手,她再度跳起,揮劍相向的同時,蘭緋眼明手快,閃過她的長劍,扣住她的手腕,一捏。

「大妞!」蘭青脫口,眼底已起薄霧。

長平終於痛叫出聲,接著,她的手與劍綁在一塊的布被劃了開來,那把長劍落在蘭緋手裡。

長平咬牙,突出意料之外,在距離之下猛地一撞。

碰!

那鐵頭功撞得蘭緋一痛,目光短暫失去焦距,但他反應極快,知她手中有傷,看似接她一招,其實硬生生地剝下她的手肉。

長平雙眼已紅,緊閉嘴巴,不讓那痛徹心扉的呼聲自嘴裡溢出。

蘭緋反手一把,狂笑:「只要你在乎的人,都會死在我的手下!」劍光凌凌直逼長平。

避也避不開,長平連連退後,本能以手臂擋劍。這一劍刺中,她手臂必廢,但只要留住一條命,那麼,就算斷臂也值得!

這就是今今、師父長年教給她的!不管受到什麼挫折,哪怕是殘廢了,留住一線生機才能對得起自己!

她的命,是爹娘給的、是蘭青保住的,不是她一人,蘭青要以她誘出蘭緋,她可以去完成蘭青的願望,但,她不要死!不會死!

她背後的男人眸色迷亂,有怨帶恨、又有憐惜,他閉上眼,咬牙忍著。

「關大妞!你真是找死么!」蘭緋眼露精光,一時說不清心裡的失落來自何處。

長劍將要刺中她的手臂,長平背心忽地感到吸力,無法控制往後滑去。

接著,紅色衣袍的主人竟從她身側竄出,轉身迎上蘭緋。

「蘭青小心!」不對,蘭青哪來的力氣避開?長平傻眼了。

那長劍刺進蘭青體內的同時,蘭緋突然止住去勢。

河水送來的冷風令得蘭青黑髮飛揚,他哈哈大笑:

「原來今天陪我死的人,是你啊!」

蘭緋惱怒又不可置信,緩緩低頭,那狀似鑰匙卻也能殺人的鴛鴦劍正送進他體內。

蘭青神色柔和笑道:

「這麼容易,這麼容易你就殺了我,你滿意了么?」他握著劍柄使力,迫使蘭緋連連退後,靠向船欄。

「你瘋了你……」蘭緋連擊他的肩頭,蘭青卻動也不動。

「我們早就瘋了不是嗎?」蘭青一笑,是這幾年唯一清爽的笑容。「當蘭樨送回鴛鴦劍時,我就知道你要的不是劍了,從頭到尾你等的是大妞!你找她做什麼?直到方才我才明白,因為你從頭到尾沒有這種感情啊!」

蘭緋恨恨地瞪著他。

長平傻住了,那青銅劍穿過蘭青的背心……穿透蘭青的身子……

有小船追上,停靠在這艘船邊,江無浪翻身上船,順道拉了傅玉上來。他一見長平安然無恙,先是鬆了口氣,而後看見船欄兩人致命的一劍,微地一怔。

「嗯?原來搞了半天,你無法理解我跟大妞之間的感情……是不?」蘭青說話已緩,仍是目不轉睛地笑看蘭緋。

蘭緋咬牙切齒。「只要你有的,我都該有,沒有道理你能贏過我,蘭青,你也不過是走運罷了!」

「我是走運啊!你一生:永遠都沒有辦法理解,為什麼我寧願保住大妞的頭骨也不要命吧。就算你……把我丟出蘭家,佔住蘭家之位……你還是無法了解,為什麼在那個地牢里,最折磨我的會是一個傻孩子,所以,你才想親手抓到大妞!在我眼裡,你多可悲啊!世上不會有人無條件喜歡你相信你,哈哈……你贏得了我嗎?你永遠是輸家!你永遠不會擁有另一個大妞!」

「蘭青……」長平顫聲輕喊。

蘭青似是聽見這聲呼喊,瞳眸蒙蒙,頭也不回地說:

「就到此為止了……大妞,把一切停在此刻,很好,是不?」

不必反覆想著大妞何時會報仇,不必想著大妞是不是在騙他,不必想著如何犧牲大妞換蘭緋出面,一勞永逸。

他無法忍受大妞最後以異樣眼神看他,他也無法眼睜睜看大妞在他面前死去,就算他殺了蘭緋,也阻止不了自己已是第二個蘭緋的事實。

以前他總騙自己,蘭緋才是真正阻礙他與大妞平靜生活的兇手,不,其實是他自己。現在的蘭青,很清楚知道就算殺了無數個蘭緋,只要他自己一日不死,他就有可能錯手殺了大妞。

他這樣的人,還是帶著蘭緋一塊走,對大妞、對他自己,才是最好的吧!

「……」長平傻傻地看著他的背影,終是忍不住,眼底蓄滿的淚模糊她的目力。她是要找蘭青回家,不是要蘭青送死!

蘭青沒再理會她,他對著蘭緋笑道:

「你躲了這麼多年,偷窺了這麼多年,不累嗎?我在蘭家可累了呢。我們一塊走吧。」

「……因為,你想保住關大妞?」蘭緋啞聲問道。

「這一次,我回答你,對!咱們倆兄弟已經不適合留在這世上,誰都不快樂,既然如此,一塊下地獄去清舊帳吧!」驀地,蘭青一鼓作氣,推著他,兩人一塊墜河。

「蘭青!」長平要奔上前,但左腿一軟,整個撲倒在地,她不死心,硬拖著左腿奔到船欄。她見河面尚有波浪卻無人影,顯然蘭青死命拖蘭緋下河面深處。

長平翻過船欄,跟著跳河。

「長平!」江無浪急聲大喊。「混蛋!傅玉快點煙火!一旦有雲家莊弟子來,叫他們等著!不要太接近這裡,蘭青他們身上的血有毒!」

語畢,要跟著躍入河時,江無浪發現蘭家家主的鬼面具落在甲板上。這鬼面具江湖人人都認得,他古怪地看一眼,跟著上船的蘭樨正想上前拿起面具,江無浪快他一步拾起揣進懷裡,迅速跳下河裡。

長平閉息一入河中,就看見蘭青拖著蘭緋往深處游去。她連忙游過去,一把要拉蘭青出河面,但蘭青壓根不理她,執意要蘭緋死在此處。

不要這樣!她寧願蘭緋活著,也不要蘭青死!她拚命拖著,蘭青終於有了鬆動,她見蘭青已漸漸失去意識,趕緊扯開他握著劍柄的手。

她雙眼好痛,流過她眼前的不知是淚還是河水,她不能深想,專心一意托著蘭青要往河面上去。

足踝被纏住!

她低頭一看,居然是蘭緋緊緊攥著她的足踝,想要同歸於盡。她死命踢著,蘭緋似死又沒死,雙目瞪大,直勾勾地望著她,就是不放手。

太重了,她游不上去。

江無浪遊過她的身邊,輕拍她的肩,用力拉開蘭緋,對她指著遠處,再指著船搖搖手。

她感激地看著無浪,憋著一口氣,不游回船,反而往遠處直游而去。

她心裡祈禱著,只求天上爹娘保住蘭青一條命!她等了五年,終於尋回蘭青,不要這麼快帶走他!

船已成一小點,她游到岸邊,破水而出,連忙拖著蘭青上岸。她一身濕答答,顫抖的手指感覺不出他的呼吸,連忙又枕在他的胸前細聽他的心跳,聽了好久終於聽到了!

她趕緊打開她的寶貝袋,取出被油紙包好的七彩煙火。煙火升天,最快半刻鐘就有人來。

她緊張地先處理他的傷口,再小心翼翼環住他的頭,怕他失溫。

「蘭青……蘭青……別走……」她哽咽道。

拚命忍著眼淚,但淚珠過於兇猛,啪啦啦地滾了出來,她埋在他的發間哭著,不敢抬起頭,怕天上的爹娘看見了,怨她沒有藏好她的眼淚,她第一次哭泣該給爹娘的。

「對不起……對不起……蘭青真的很苦……對不起……不要帶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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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神蘭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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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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