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潑婦罵街
日頭漸高,和煦的陽光灑在大地。
路邊兩側枯萎的雜草上蒙著白霜已經沒了蹤跡,一些稻田邊緣淺淺溝渠的渾水上薄冰也逐漸融化。
「老闆,你這個清明粿味道不錯。」
「給我來兩個,我不要那個什麼包,就油炸的,給我來兩個,再倒杯熱水。」
「這個可以,頂飽!」
「嚯,還有肉,餡也多,五毛一個不虧。」
大運頭國道旁,五六輛同一型號大東風停在路邊。
幾個頭髮蓬亂滿臉憔悴的貨車司機,下了國道,正圍在路邊的一個小攤前,或是倒著熱水,或是啃著清明粿和燈盞糕,跺腳抖腿。
幾口熱水和吃食下肚,儘管天氣依舊寒冷,但不少人卻覺著身體手腳都暖和了幾分。
「這麼小就出來幫忙了!起得夠早的啊!」
小攤旁邊,一個睡眼惺忪的矮胖中年人,看著正給他的水杯里倒水的小屁孩,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叔叔你們開車都那麼辛苦,我就是早一點起床。」
陸葉抱著暖水瓶,放在地上,微微昂起頭露出小臉說道。
「唉唉——」那矮胖中年司機似稍稍來了精神,又沖一旁的葉元秋笑道,「你這小孩教得好啊!懂事,真的懂事!」
「大哥,你過獎了,我們這是家裡沒辦法,小孩子跟著來湊熱鬧。」葉元秋謙虛地笑了笑。
「不會不會,你小孩教得好。嗯,做東西也好吃。」矮胖中年司機擺擺手,「得走路,下車要經過,還找你買吃的。」
「慢走,一路順風。」
葉元秋看著矮胖中年司機離開的背影,笑著揮揮手。
在「大運頭」國道邊這裡買熱水和吃食,雖然不過短短几天,但葉元秋已經不再如最初時候那般局促。
接觸過之後,發現這些跑車的司機其實多數都很好說話。除了一些夫妻檔的,妻子管得緊,會精打細算外,大多數人。出手也大方,有時候幾毛五角的,都不會太過計較。
「媽,快賣完了沒?」
等這幾輛車離開之後,陸葉湊到了葉元秋身旁,看了一眼用棉布和舊棉襖包裹著保溫的竹籃。
「還有幾個。」
葉元秋將陸葉拉到面前,拉了一下他的衣領,用拿有些粗糙的手掌將陸葉的小手蓋住,輕輕搓了搓,「手都冰涼了,小心長凍瘡,跟你說了,太早天冷的很不要來。」
「媽,我是過來給你作伴嘛。」陸葉感受著葉元秋手上傳遞的溫暖,抬頭笑著說道。
「我還要你陪著呢。」葉元秋又伸手輕輕捂了下陸葉冰涼的耳朵,「下次該帶個帽子,好了,你先回家去吧。」
陸葉站在空地上,遠遠望了一眼國道方向,方才停下來的幾輛貨車已經離去。
儘管天氣還冷,但太陽高照,差不多那些連夜趕路的貨車已經從這過去。剩下的就如前幾天白天的狀態一般,等往來的貨車經過,看運氣等待。
「還看什麼,快點回去吧。」葉元秋又輕輕催促了陸葉一聲。
「那好吧。」陸葉輕輕點點頭,又昂起頭朝葉元秋說道,「媽,你也早點回家,九點,最遲不要九點半。」
「知道了知道了。」葉元秋擺擺手,又笑罵了一聲,「還指揮起我來了。」
陸葉嘿嘿笑了兩聲,也不以為意,沿著小路,開始慢悠悠地往家走。
冬日裡的上雲村頗為寧靜,小路兩邊除了一些零散栽種的油菜帶著綠意外,大多數稻田都是光禿禿的。
「天都不會的收,你一家怎麼就不死光了,在這裡丟人……」
「要死也是你家先死起,輪都輪不到我家裡,看看你那張嘴,早晚都要生梅毒。」
陸葉正晃蕩著往回走,還沒走到彭嚴處兩個小隊聚集居住的區域,遠遠的就聽到有兩個謾罵達到聲音響起。聲音很尖,傳得極遠。
「嗯?這是有人吵架?」
陸葉稍稍有些好奇,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你這做婊子的,才是要流膿生瘡,不知道被多少男人操過。」
「婊子?那也比你強,你是狗才會操呢。爹娘做豬,兒女做狗,自己天天被狗操。」
遠遠的他就看到路口的一處空坪上,兩個婦女爭得面紅耳赤,罵得極為難聽。
「這個是賦梅嬸,那個是……」
陸葉站在路邊遠一些的位置,從還顯得比較年輕些的面容,認出了兩個互相謾罵的其中一人。
那是個四十多歲典型的農村婦女,身材矮壯,皮膚微黑,陸葉記得她是彭處小隊徐友斌的老婆,陸葉稱呼叫賦梅嬸,姓氏不知道,陸葉曾經還在對方家裡吃過飯。
另外一個年輕上四五歲,身形要高瘦一些,快有一米六五的樣子,留著短髮,顴骨凸起。
陸葉看著有些眼熟,但一時實在記不起。他後來上學從初中開始寄宿,五天回一次家,高中一個月回一次家,大學一學期或者一年回一次家,對於鄉人的記憶,如果沒打過交道,已經漸漸模糊。
「真的潑婦罵街啊!」
陸葉站在遠處聽了幾句,忍不住咧了咧嘴,兩人互罵的話真的是很惡毒難聽。
在兩個婦女旁邊,還站了四五個圍觀身影。其中有人端著飯碗在門口看的,也有抽著煙不發一言的。
有個上了年歲大概兩家都熟識的老婆婆看不過眼,勸解了一句,「你們少說一點,都是隔壁鄰居,弄得那麼難看以後怎麼相處下去,罵人還罵到爹娘兒女身上。」
只是兩個正在氣頭上的兩人,根本聽不進去,反而越罵越凶,甚至要動起手來。
就見賦梅嬸指著高瘦的短髮婦女的鼻子罵道:「我今天就是要打死這的天不收的婊子,別人大門口旁邊的地,她硬是不要臉還說是他家的,我就是要把你那張爛嘴撕爛了去。」
「就是我的地,就是我的地。」高瘦短髮婦女不甘示弱,全身彷彿觸電一般,手舞足蹈了起來,「你要撕我嘴,你來撕啊,你來撕啊,就看你敢不敢,你來撕啊!」
「你不要動,我就來撕。」賦梅嬸雙手放下又抬起,抬起又放下,不斷指著高瘦短髮婦女,彷彿港片里的殭屍跳舞。
高瘦短髮婦女則原地不斷蹦跳,手腳亂揮,「我就動你怎麼樣,你來撕我啊!」
「噗呲!」
陸葉一下笑出了聲,又急忙捂住口鼻,免得被人看到。
他原本聽著兩人惡毒的互罵,心生反感,準備離去,可突然看著兩人的動作,聯想到曾經在後世看過的一些視頻,在對照著面前的畫面,實在是有些忍不住。
那雙手揮舞起來,你前一步,我后一步,蹦來蹦去。
動作真的像極了在尬舞,如果聽不懂方言的話,只看動作語氣,滑稽無比。
「呸!你這個天都不收的爛人。」
突然,陸葉就看到賦梅嬸突地一口痰吐在了高瘦的短髮婦女的額頭上,然後轉身快步離去。
剩下的高瘦短髮婦女,在原地愣了一下,隨即發起癲似的坐倒在了地上哭喊了來,「我是真命苦啊,從大老遠嫁到這裡,老公沒本事啊,要被這婊子欺負啊……」
「不看了。」
陸葉見場面已經從對手戲轉為了獨幕劇,搖了搖頭,不再看熱鬧,轉頭往家裡走去。
農村裡這種做冤家的事情,多不勝數,尤其是相互的鄰里之間,為了一點屋檐的滴水,或者其他人的閑話,都常常吵鬧得不可開交。
這種冤家對頭持續的時間往往是幾年幾十年,有些能夠因為某些原因又和好化解,有些是一輩子住對面都不往來不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