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鞭炮
砰!
清脆的鞭炮聲音在外間響起。
間或伴隨著嘻嘻哈哈的打鬧聲和呼喊聲。
「陸葉,陸葉……」
「陸葉,快點來。」
廚房裡,陸葉剛吃完年夜飯,就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是凌雲來叫你了。」
飯桌上,陸火興笑著說了一句,顯然已經聽出了喊話的人是誰,沖著陸葉又擺了擺手,「去玩吧。」
「路上小心一點,等會早點回來洗澡,給你換新衣服。」葉元秋跟著又補充了一句。
過年,穿新衣。這對於小孩子來說一直是個很喜慶的事情。甚至有些小孩圖新鮮,晚上洗完澡穿好后,都捨不得脫下來。
葉元秋上次說給陸葉要買新衣服,葉元秋在前天已經踐行了承諾,一家人去鎮上置辦年貨,隨便都各自買了新衣。
父母是一人一身,陸葉得了兩套,陸火興又給陸富友弄了一件厚實的大衣。
這兩天鎮上,雖然這兩天不是趕集日,但臨近年關,置辦年貨的人多,並不冷清,反而挺熱鬧的。
「知道了。」
陸葉一溜煙地從飯桌上下來,大聲地回答了一句。
他對於出門去玩其實沒太多興趣,不過這個年齡的小孩這時候就是如此,年夜飯吃得早,天色也亮,正好到處跑來跑去,他也不想顯得格外另類。
飯桌上,他爺爺已經回房去睡了,老爺子吃了不少東西,又喝了小半盅酒,酒意上涌,就坐不住了。
他爸媽也沒好到哪裡去,一人也就喝了一盅的米酒,這會明顯也微微有點上頭。
「一家人就沒個喝酒的基因。」
陸葉無聲地吐槽了一句,想想後世他去北方上學還有工作后的那些經歷,忍不住搖搖頭。
出了門,
門前正有三四個小孩站在水井邊緣的柳樹下,一行人手裡拿著點燃了的線香興高采烈地呼喊著。
領頭的正是彭凌雲,在他後面跟著季任和另外兩個小男孩,陸葉也都認識,一個是彭孔武,一個是徐文軍。
都是他們這一起長大的小孩,其中算虛歲生日的話,彭孔武比他們大一歲,彭凌雲小陸葉兩個月,小了一歲。
彭孔武是之前在陸葉家開會,鬧得比較大聲的那個彭德漢的小孩,後來與陸葉的關係很好,兩人都一起去北方上學,也是他們這些人小夥伴唯二的上過大學的。
徐文軍的爸媽陸葉則叫不來名字,他只知道徐文軍初一以後輟學,很早就走上社會,後來混得都還不錯,在魔都做二手房東,縣城也買了房,大家後來見面少打交道不多,逢年過節照個面打聲招呼。
不過在上中學之前,大家基本都湊在一起,住的又不遠,算是很熟悉。
「陸葉你買『定時炸彈』了嗎?」
彭凌雲看到陸葉出來,最先涌了上來,「沒買的話我先給你玩幾個。」
說著,彭凌雲一手拿著線香,一手拉開了右邊上衣的口袋,露出了裡面的一個紙盒,紙盒已經乾癟了,一些個擦炮冒了出來。
陸葉伸手從彭凌雲的口袋裡拿了一個出來,細細地看了一眼。
鞭炮只有兩三厘米長,差不多比筷子還有細一點,一端有紅色的火柴頭,可以直接在火柴盒的砂紙上擦拭引燃,也能用線香點。
這種擦炮他們這裡的小孩子叫做「定時炸彈」,簡稱「定時」,因為點燃后還有一定的延遲,可以讓小孩扔出去。
擦炮的價格便宜,數量又多,兩毛錢就能買到一盒,後面漲到了五毛,但依舊很受歡迎。
「走走,我們去大河灘邊玩。」
彭凌雲見陸葉手裡拿了一個他心愛的擦炮后,興奮地朝陸葉說道。
「我們先去小店裡再買一點,竄天猴,小蜜蜂你都沒有。」
陸葉口袋裡有七塊錢,其中葉元秋和陸火興一人給了一塊,另外五塊是陸富友給他的。
這是他的壓歲錢,他也不準備存起來。如今家裡的條件正在慢慢改善,自然要重新開始無憂無慮的童年。
「好。再去買。」
眾人鬧哄哄地叫了起來。
對於和小孩子玩,陸葉其實沒有,自然興趣缺缺,可對於這些擦炮、穿天猴這些小玩意,他絲毫沒有半分抗拒。
這點其實有句話說的沒錯,男人都是沒有長大的小孩,玩個鞭炮之類的,哪怕他內心已經是個三十多歲的靈魂,依舊覺得很有意思。
噗——
在經過一處路邊的時候,突然一聲悶響聲響起。
站在路邊的彭孔武發出了鴨子似的嘎嘎聲,指著旁邊的徐文軍笑得樂不可支。
「啊,孔武你丟『定時』的時候,看著一點啊。」
看著徐文軍轉過頭,陸葉和彭凌雲等人頓時笑出了聲。
方才就在陸葉和彭凌雲說話的時候,彭孔武扔了一個擦炮在路邊的田地里,路邊的稻田都有水渠,田地泥濘,泥巴也爛,頓時一個擦炮炸起之後,幾個泥點子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徐文軍的臉上。
「我給你擦我給你擦。」彭孔武見徐文軍生氣,又連連叫道。
徐文軍甩開了彭孔武的手,「不用,等會我要炸回來。」
眾人嘻嘻哈哈的一路往外跑,路上遇到了不少「過完年」的村民,有老人笑著喊了起來,「這群小孩子,過年真是沒法沒邊了。」
「今年各家各戶都分了點錢,算是過得不錯,」
「明年還會更多,修個河堤才要幾個錢。」
大人們討論說話的聲音漸漸遠去。
一幫子小孩,嘻嘻哈哈的已經走到了河灘邊。
這裡是彭嚴處小孩最喜歡呆的地方,有沙灘和卵石灘,有陸威,邊上一些地方還有草坪,不遠處有是潺潺流過的柘溪。
不論是燒蘆葦燒草皮,還是在河裡洗澡、抓魚,河灘上烤土豆馬鈴薯,場地絕佳,一年四季都能找到不同的樂子。
「季任,你怎麼吃完飯就跑沒影了?」
正在一群人鬧哄哄跑到河邊時,一個穿著黃色毛線衣,扎著小馬尾身體開始抽條的小女孩跑了過來。
「姐,你怎麼也來了?」季任躲在眾人後面,面色赧然地打了聲招呼。
季宣臉上露出了一幅兇巴巴的表情,「我過來看著你。」
說著,季宣的目光掃過幾個小孩,最後落在了陸葉的身上。
陸葉回頭看了一眼對方,笑了笑,沒有說話。
季國亮的事情過去后,他沒有再去了解,但聽說夫妻經此一鬧,尖銳的矛盾似乎已經過去,甚至連之前季任的媽媽和人爭執,似乎都謙讓了過去。
季宣也沒和陸葉打招呼,只是一直在說季任,然後偶爾瞥過的目光,總是不經意地落在陸葉身上。
眼裡有好奇和不解。
那天的事情她現在都經常浮現在腦海,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看起來和她弟弟一樣,正在嬉鬧的男孩,為什麼會懂得那麼多。
後來她把事情和她爸媽都說過,不過兩人似乎都沒有聽到重點,或許也不相信,在大人們來之前,陸葉已經調肥皂水給他爸進行了催吐。
「快跑,快跑啊!」
「炸牛糞了,炸牛糞了!」
河灘邊,忽然夾雜著興奮和恐懼的大喊聲響起。
砰——
一聲略有沉悶的爆炸聲響起。
「啊——」
哭喊的聲音隨即傳來。
「我衣服上粘了牛糞。」
「哈哈哈,你嘴邊也是。」
「陸葉,你別跑,我們要炸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