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寂寞鳳宮聲聲嘆息

鳳宮卻是寂寞地，夜夜嘆息不見君；

萬壽節宴見萬歲，近觀君顏君未見。

晚上宮女們回來了，春杏姑姑詳細給蓋榮兒和王敬芝講了一下皇后的生活習慣以及坤寧宮宮女們的一些規矩，第二天她們也便正式開始了自己的差使。

到了坤寧宮當差，宮女也到不是特別的辛苦，粗重活一般都有公公及粗使宮女去做，隨侍宮女們只是每天服侍著皇后吃衣住行就行，這晚上酉時三刻左右宮門就會鎖了，公公們也都會出去，所以大家要輪著值夜陪侍。

蓋榮兒她們是二月二十三入宮的，分到坤寧宮是三月初三，內務府差了人來給她們量衣，春杏姑姑說她們每人都有一件紅衣，專在過節時穿，再過半個月，三月十八是萬壽節，也就是皇上的生日，這一天宮女們是特允穿紅衣並可以小小的妝扮，為了準備萬壽節宮裡很多地方也都在忙活著。

這天，蓋榮兒在皇後跟前伺候著，進了這坤寧宮裡有七八天了，還沒見皇上來過，張答應也只傳了一次，榮兒也沒有尹若蘭她們的消息，畢竟在宮裡她誰也不熟，也無從打聽，其實有時候看著皇后，蓋榮兒也蠻憂心的，皇后真的是好性子，從沒責罰過她們，而且和榮兒似乎很是投緣，很喜歡讓她陪著，皇后倚在暖炕上手中拿著一本詩詞書，不自覺得嘴中輕吟而出：

「寂寞深閨，柔腸一寸愁千縷。

惜春春去，幾點催花雨。

倚遍闌干，衹是無情緒。

人何處，連天芳草，望斷歸來路。」

站在旁邊的蓋榮兒不由得眼中一熱，忍不住說道：「主子，老看這些書，會傷身的。」

皇后一愣問道：「榮兒，你知道這詞。」

「回主子，這是宋朝女詞人李清照寫的《點絳唇寂寞深閨》，沒想到主子對漢人的詩也喜歡。」

皇后笑笑，「漢人的詩有很多都很有情境，本宮失態了，榮兒，讓你見笑了。」

蓋榮兒忙說：「奴婢多嘴了，不過皇后，您待榮兒這麼好，這句話榮兒還是要說的，主子要開開心心的身子才會精神。」

皇后笑笑沒再說話。

晚上榮兒躺在坑上想到，這做皇上的女人就好嗎？皇后貴為天下女人之尊，雖賢良有德，溫和善良，卻從未見她真心笑過，得不到丈夫的疼愛，即使有一身富貴也難掩滿心的憂鬱與愁苦。

這天早上蓋榮兒起來剛出了屋便見蘇雅端著水盆從她們屋前走過卻沒看到她，蓋榮兒喊著「蘇雅。」下意識的拉了一下她的胳膊，就聽蘇雅「啊呀。」胳膊一縮，水盆落了地。

「蘇雅，你怎麼了？」蓋榮兒感覺不對勁，就又要去拉蘇雅的胳膊。

「榮兒……」蘇雅胳膊一縮，淚就掉了下來，榮兒正要再問，就聽孫小巧喊道，「蘇雅你快著點兒，小主等的急了又生氣了。」蘇雅應了聲拾起盆便匆匆去了。

她們到坤寧宮后的第二天，張答應便搬了進來，每天早晨先是拜過了皇后，然後隨皇后一起去坤寧宮請安，偶爾白天會過來陪皇后聊聊天，榮兒見她每次都對皇后極尊敬，說話也極討喜，看著蠻和善的樣子，可這蘇雅明顯胳膊上是有傷的，這是怎麼回事呢？其實蘇雅伺候張小主比榮兒她們要辛苦的多，畢竟她們是十個人伺候皇后，可以輪著來，而張小主只有她們兩個人，大小事都得她們去做，難不成是干差時受了傷，也不知道有沒有上藥，榮兒打算晚上下了差問一問。

這天下午，張小主又到皇后這兒來聊天，看的出來皇后還是喜歡和她聊天的，一是皇后一個人也悶，可以解悶，另外呢，蓋榮兒猜皇后是想聽到皇上的消息。其實這麼久張小主也就被召了一次，能說的也無非是她之前在保和殿伺候皇上的一些鎖事而已，陪著張小主過來的是孫小巧，也沒見著蘇雅。

話說回來，皇上正式給了封號的人也就皇后和張小主，而保和殿也沒聽說誰又被臨幸了，所以蓋榮兒知道皇上還是不貪女色的，而且這幾天也聽張答應有說，皇上在保和殿每天都看書到很晚，白天里除了上朝聽政外，練武，騎射，學習更是一樣不落，這樣的天之驕子也許也並非冷落皇后吧，只是更以江山社稷為重吧。

晚上伺候主子休息了今天正好不當蓋榮兒值，她便去找舒雅，舒雅和孫小巧住在坤寧門西面一間較小的耳房內，敲了門，屋裡只有蘇雅一人。

「蘇雅，孫小巧呢？」蓋榮兒問。

「她侍候小主呢，小主挺喜歡她的。」蘇雅說道。

「蘇雅，你胳膊上是不是有傷？」蓋榮兒進了屋做到坑邊問道。

「沒……沒有……」蘇雅躲躲閃閃的說道。

「還說沒有，伸出來給我看。」榮兒不信，說著便探手去拉她胳膊。

「榮兒……」說著，蘇雅的淚就嘩嘩的流了下來。

「蘇雅，你到底是怎麼了和我說，我們是好姐妹啊，你不和我說和誰說呢？」蓋榮兒也急了，抓起蘇雅的胳膊把衣袖往上一撩，整個胳膊都是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的。

「蘇雅，這是怎麼回事？誰掐的。」榮兒急著問道。

「是小主，蘇雅做錯事，所以小主罰蘇雅。」蘇雅哽咽的說。

「你做了什麼錯事，這麼嚴重把你掐成這樣。」蓋榮兒有些不滿的說道。

「沒，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惹小主不開心了或者什麼，比如東西放的不好，說了小主不喜歡聽的話這些吧。」蘇雅小聲的嘀咕著。

「那孫小巧呢？她也是這麼多傷？」榮兒問。

「沒有，小主喜歡小巧，不罰她。」蘇雅的聲音很小，但榮兒還是聽清了。

「這孫小巧嘴甜，剛進來時，她把肖姑姑也哄得討喜，你定是沒小巧嘴甜了。」榮兒說道，「真沒想到張小主這麼狠，我明天去和皇后說，皇后最仁善，讓她勸勸張小主。」榮兒替蘇雅難過。

「別，榮兒，千萬別說，皇后如果說了她，她心理不痛快，回來又要有蘇雅好受的了。」榮兒想想也是，畢竟這是張小主自己管奴才，皇后也不好過多說什麼，不由得替蘇雅難過。「蘇雅，來，我給你上藥，以後有了傷，就來找我，我給你上藥。」

榮兒深深的明白了一個道理，看皇后可憐嗎？但在這深宮裡，做主子的永遠不會是最可憐的人，所以要想不被人欺負，不做最可憐的人，就必須讓自己強大。

轉眼到了三月十八萬壽節，這一天，宮裡的宮女們都允許穿紅衣為了喜氣，整個皇宮都充滿了喜氣洋洋的感覺，這是玄燁13歲的生日，宮裡多處設宴，連宮女公公們都跟著沾光，坤寧宮也是要擺宴的地方，上午皇上在朝上接受百宮的賀禮，並在太和殿前設宴，而太后、太妃、及皇后，張答應則都聚在慈寧宮太皇太后處，中午皇上給眾大臣賜了宴后也會到此處來。皇后鳳袍加身，盛裝打扮，帶了四名宮女隨侍，榮兒便在其中。

中午宴席剛開了一會，玄燁便到了，坐在太皇太后的身邊，這是蓋榮兒第二次見皇上，雖然只隔了半個月，但仍有一種心跳在心中，皇上這次穿的比上回要正式許多，身著綉滿金龍的鑲邊黃色龍袍，披領掛在肩上，更顯帝王之威，說實話，誰能相信這只是一個13歲的少年呢。

玄燁座在太皇太后的旁邊，而皇后就座在他的右首，蓋榮兒站在皇后旁邊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皇上，才發現皇上臉上有幾粒若隱若現的麻點，想起剛進宮時肖姑姑說的皇上幼時得過天花，定是那時留下的，但這完全不影響皇上的英俊之姿，天子不愧為天子，足以讓天下女人為之動心。可惜皇上的目光不會停在她的身上。

用過宴后，玄燁去了乾清宮，下午玄燁會在那裡召見王公貴族。在陪太皇太后說了會兒話，皇后便起身回了坤寧宮，皇后今天顯得特別開心，因為晚上的壽宴就安排在坤寧宮，皇上到時候會來，並會留宿坤寧宮。

忙忙碌碌的一個下午，蓋榮兒隨侍皇后，看著皇后忽喜忽憂、患失患得的神情，蓋榮兒真感覺有些心疼，轉眼到了晚上，坤寧宮的壽宴都準備妥當，就等皇上了。

「皇上駕到！」隨著宮門外公公的一聲高呼，蓋榮兒知道皇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