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祭天大典
既然已經決定過幾日就帶亦涵離開,溫筱晚決定讓沐無憂與兒子多相處幾天,也順便降低他的警戒心,於是放棄了當晚外出的計劃。
而苦命的上官焰大人,則在半夜被一道聖諭詔入宮中,陪著已經喝得七葷八素的皇帝陛下宿醉一宿,第二天還要強打精神上朝。
一連三天,皆是如此。
上官焰想都不必想,肯定又是皇後娘娘給陛下吃了什麼排頭,可關心地詢問了幾次,英明俊美的皇帝陛下都避而不談。
「對了,焰,你知道三天後是什麼日子嗎?」早朝過後,御書房裡又只餘下皇帝陛下和上官大人的時候,皇帝沐無憂突然出聲詢問。
上官焰不假思索地道,「祭天典禮的日子,禮部都已經安排好了,有什麼不妥么?」
每年初冬,皇帝都要去天壇祭天,感謝神明給了天瑞一個豐年,祈求今冬普降瑞雪,來年風調雨順。
沐無憂扯扯嘴角,笑了笑,「典禮沒什麼不妥。」不妥的是,某個人打算乘他不在宮中的時候,偷走他的寶貝兒子,偷溜出宮。
上官焰還想問清楚一點,御書房的門被人「呯」地一下推開來。一名盛裝美婦哭哭啼啼地沖了進來,哽咽不停,「皇帝弟弟,您一定要為姐姐作主啊,駙馬那廝,竟敢背著我眠花宿柳。」
沐無憂不耐兼無奈地蹙起眉頭,揉著額角道:「皇姐,此事你讓母後為你出頭吧。」
此女正是沐無憂的皇姐,瑞玲長公主。說起來,沐無憂對憑空多出來的十幾個同父異母的姐妹並沒有什麼感情,可是因為瑞玲長公主的眉宇之間與晚兒有那麼幾分相似,所以對她格外禮遇些。她也素來行事檢點,不會恃寵而驕,象今天這樣無理沖入御書房,想必是真的覺得十分委屈了。
這廂沐無憂在下逐客令,那廂瑞玲長公主就自顧自地說了自己的委屈。無非是昨日駙馬被同僚拉去喝酒,半夜不歸,她找了許久,才在某秦樓楚館找到醉得一塌糊塗,抱著歌伎而眠的駙馬。
沐無憂立即就投影到了自己的身上,為駙馬辯解,也許只是酒醉無意識地過錯,還噼里啪啦說了一大串男人的苦衷,聽得瑞玲長公主一愣一愣地回去了。
第二日散朝後,他還惦記著這事兒,宣來駙馬詢問,昨日有沒有被長公主修理啊?駙馬訕笑道:「臣夫婦已經和好如初了。」
沐無憂不敢置信,又令人傳來了瑞玲長公主。長公主不好意思地笑道:「還是昨日皇帝弟弟您一番苦口良言,讓臣姐體會到了男人的不易,男人偶爾行差踏錯,只要他不離心,有什麼不可原諒的呢?」
沐無憂聞言,真是於吾心有戚戚焉。他又不是故意犯錯,為什麼晚兒就是不肯原諒他呢?
上官焰乘機在一旁嘀咕,「所以說,女子就當寬容賢德,人都道家和萬事興,整天拈酸吃醋,不是給自己的夫君添堵嗎?男人還能在外興國安邦嗎?」
沐無憂黑了俊臉,雖然他現在也覺得理當如是,可自己的妻子,只有自己能說教。
上官焰也知曉其中之理,點明就不再多言。其實他的意思,是希望沐無憂另立世家之女為後,在他看來,溫筱晚那倔得跟驢似的個性,和沒有大局觀的行事準則,根本不能當皇后,只能當寵妃。
兩日後,祭天大典。
但凡是祭天祭祖,女子都是不能參加的。
桑柔剛剛哄睡了滿月的寶貝兒子,正在自家府中的東閣內小憇,冷不丁的,歐陽越與皇后溫筱晚躍窗而入,皇后的手中還抱著一臉興奮,大眼睛骨碌骨碌亂轉的長皇子。
桑柔嚇了一跳,忙起身見禮。她被白白胖胖可愛至極的長皇子吸引,從皇後娘娘的手中接過來,逗著玩兒,一邊隨口問道:「娘娘今日怎麼想到來上官府玩兒?」
溫筱晚神情嚴肅,「我不是來找你玩的,我是想請你說服上官大人,送我回家鄉的。」
***
冗長枯燥的祭天大典終於結束,浩浩蕩蕩的皇帝儀仗隊延綿幾里,開拔回宮。沐無憂端坐在龍輦上,面沉如水,高貴而攝人的鳳目深如幽潭,看不出任何情緒。
當儀仗隊進入城中,沐無憂忽然低聲吩咐幾句,傳令官立即去請來上官焰大人。沐無憂親切地道:「今日是琛兒滿月吧?你回府陪小柔和琛兒去吧,今日的政務不多,朕放你休息一日。」
上官焰心中大喜,謝了恩,駕馬離開隊伍,直奔回府。
他沒讓人稟報,直接沖入正房,卻正好聽到桑柔苦苦哀求的聲音,「皇後娘娘,請您收回這心思吧,您怎麼能拋下陛下一人不管不問呢?」
上官焰心中一凜,躲在門外偷聽,不過片刻,就大約明白了,溫筱晚又在想回家鄉的事。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女人還嫌皇上最近不夠忙是不是?
「呯」地一聲推開房門,上官焰怒火萬丈地沖入房內,不顧君臣之禮,指著溫筱晚的鼻子就罵開了,「你到底知不知道,皇上並非其他皇子,自幼就在朝中有太傅、有伴讀,他在朝中的根基,不單沒有澄親王和太后深廣,甚至連沐銘天那個賊子都比不上。作為新皇,他要處好與朝臣的關係有多難,你知道不知道?陛下為了你的事,不知跟朝中大臣爭執過多少次,你還在這胡攪蠻纏,你到底識不識大體?你到底知不知道皇后的職責是什麼?你到底有沒有一點點將皇上放在心上?」
歐陽越看不過去了,挺身而出,回罵道:「她是皇后,她想怎麼當就怎麼當,有本事你變成女人搶了她的皇后之位,你再去識你的大體好了。」
上官焰怔了怔,瞧清楚是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顫抖的手指改為指向歐陽越,臉卻是沖著溫筱晚的,「你到底是不是皇上的妻子?有夫之婦還與別的男人糾纏不清!身為皇后,居然跟他偷偷出宮,你將皇上的顏面置於何地?你將天瑞國皇室的顏面置於何地?」
溫筱晚很淡定地解釋,「我們出來,沒有一個人看到。」這是真的,歐陽越的輕功那不是是一般的好,大白天也跟鬼影子似的。
上官焰氣得差點噴血,「沒有人看見就算沒做過?你對皇上處處要求,為何卻不規範自己的言行?」
他真是後悔莫及啊後悔莫及!當初他為什麼會認為這個女人聰慧、堅強、勇敢、忠貞呢?明明她就是個小氣、尖酸、刻薄且不識大體的潑婦。
溫筱晚冷哼一聲,「我跟歐陽大哥清清白白,有什麼要避嫌的?有什麼要規範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其實很想讓無憂廢了我這個皇后,好另立世家之女為後吧?我一走,不正趁了你的心嗎?你還猶豫什麼?」
上官焰的怒火瞬間被這幾句話撲滅。的確,如果她離開了,國不可一日無後,就算皇上再怎麼傷心失落,還是得另立皇后。只要新皇后溫柔賢淑,必定能撫去皇上心頭的傷口,這不正是一舉兩得?
雖說乾坤盤無法修補,可只要他說動師傅和兩位師兄出馬,四人各守一方,共同發功,還是有把握將這女人送回家鄉的。
只是……皇上那兒,不好交待,可是,對皇上和天瑞國來說,卻能擁有一位寬容大方的皇后。
上官焰低頭琢磨,拿不定主意。
溫筱晚見他神色稍動,知道有門兒,便想火上添柴,可話到嘴邊,卻哽堵著無法出口。她知道,心底里,有一個聲音大叫著,不舍啊不舍,這裡還有太多的不舍。
真是不明白,想了無數次家鄉、下了無法次的決心,真正在即將來臨的時候,卻還是會猶豫。
溫筱晚用力閉了閉眼,將心底湧上的不捨生生壓下去,沉聲問,「考慮好了沒?什麼時候送我回家鄉?」
上官焰猛然抬頭,「考慮好了,我不會送你回家鄉,只會馬上送你回宮。」
溫筱晚愕然,「送我回家鄉,對你和朝中大臣來說,不正是個好消息嗎?」
上官焰也不否認,「是,我是巴不得皇上趕緊廢后,因為你根本不配當一國的皇后。可是,你仍是皇上的妻子,你的去留,只有皇上能決定。況且,你應當比我更清楚,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你想讓他這一輩子都活在痛苦回憶里?做夢!」
溫筱晚苦澀地笑笑,「總會有人替代我的位置,與其被人擠走,不如我自己退出。」
上官焰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她,這個女人怎麼回事?有時潑辣得跟個悍婦似的,有時卻又這麼懦弱?皇上若是情竇初開的青澀少年,還有可能覺得下一位會更好,可偏偏不是啊,皇上是過盡千帆才取一瓢飲,哪裡這麼容易變心?
他狠狠地發誓,「除非是皇上令我送你回家鄉,否則你想也別想。」
「很好!焰,你果然沒有讓朕失望。」
沐無憂的聲音,忽地從門外傳進來,屋內一眾人的臉都變了變色。
上官焰眸光一閃,忙打開房門,垂手候立在側。溫筱晚則在聽到沐無憂的聲音的同時,就化了一尊名為淡漠的雕像。
沐無憂步入房中,桑柔忙見過禮,被夫君拉了出去。房內,就只剩下了三個人……呃,小長皇子暫時算嬰兒。
沐無憂瞟了一眼玩得不亦樂乎的亦涵,眸中閃過狂暴的怒火,指著歐陽越道:「給朕拿下,投入天牢。」
「不行!」溫筱晚一步攔在歐陽越身前,回視他道:「是我請他帶我出宮的,要罰就罰我吧。」
沐無憂不怒反笑,「還是這麼喜歡包庇別的男人!你放心,你,我自然會罰。」
說著,一聲斷喝,「來人!」
數名大內高手,立即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