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隻能如此
「奴婢給皇後娘娘請安。」陳氏給溫筱晚磕了頭,得了恩准,才站起來,將手中抱著的小皇子小心翼翼地遞過去。
溫筱晚忙接好了,小亦涵睡得香甜,長而濃密的睫毛象小扇子似的偶爾輕顫一下,紅艷艷的小嘴還在嗑巴嗑巴的,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好吃的。
這小娃娃啊,生得跟白雪雕出來的仙童一般,長大后肯定是禍國殃民的妖孽一枚。
溫筱晚寵愛地笑笑,問陳氏,「殿下吃過午膳了嗎?」
陳氏忙答,「吃過了,剛才來的路上硬要玩了一會兒雪,這會子累了,才睡著的。」說著,向後使了個眼色,一名太監忙將手中的食盒遞上。
陳氏介紹,「這是殿下愛吃的點心和瓜果,一會子醒了怕會想吃。」
溫筱晚不錯眼珠子地看著小亦涵,點了點頭。
一旁的小蘇忙接過了食盒放在圓桌上,心裡卻喟嘆,堂堂的皇後娘娘,連親生皇子愛吃的零嘴都沒有,還得由乳娘帶過來。
兩個月前,無論怎麼不能相信,溫筱晚最終還是接受了被打入冷宮的事實。而冷宮,自然是什麼都比不上鳳安宮的,且不說傢具都是普通的柳木、杉木製成,就連數量上都少了許多,從前左一套右一套縫製的衣服,多得沒處收藏,只能擱在羅漢床上,再用白凈的綢布蓋好。
冬天已至,離宮的窗戶卻是年久失修,無數個破洞呼呼地往殿內灌風,燒多少炭盆都無法溫暖起來。
那天,溫筱晚悲傷了一下午,到晚上睡覺時終於覺得冷了,這離宮裡,連打雜的宮役都沒有,只得由她親自領著燕兒和小蘇,將寢宮的窗戶用紙糊上,主僕三人擠在一起囫圇睡了一覺,好在炕下的地龍還燒著,總不至於被凍醒。
第二天,才由燕兒報給了大內總管安從,著人來修好了窗戶和老舊的門樞。
溫筱晚的皇後頭銜還在,吃食用度方面沒有降低標準,但宮裡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等了一個來月,見皇上半點沒有放皇後娘娘出來的意思,自然也就怠慢了。不是想吃的沒有食材,就是說暫時沒空,不能另外加餐。
溫筱晚在現代,養成了喝下午茶的習慣,到這來也沒改過,忽地一下沒得下午茶喝了,就連平時隨拿隨有的糕點也再沒出現在桌上,真真是一點也不習慣。不過,她並沒因此大哭大鬧,只是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不置一詞。
不過就是降低點生活標準罷了,她能適應!之前的生活再奢侈,也比不上她在現代過的繁華和便捷,只要不會餓著冷著就行,只要不阻攔她見兒子就行。
小亦涵現在已經開始跟著太傅學習了,所以每月只有兩天可以到離宮來與溫筱晚團聚。
其實剛一周歲的孩子懂什麼,連話都不會說,剛剛把媽媽、父皇叫清楚。可皇家的規矩就是這樣,定得死死的,沒得更改。太傅姓許,據說是今榜的狀元,學問很好,可惜英雄無用武之地,暫時只能當男保姆,要麼手忙腳亂地幫殿下擦鼻涕,要麼就是自言自語,念些古詩古詞,對娃彈琴。
溫筱晚曾宣許太傅到離宮見過一面,對他的為人還算認同,忠心,卻不迂腐。她就怕別人把兒子教成了徹頭徹尾的忠誠傻蛋,無法面對後宮即將來臨的風起雲湧。
雖說將她打入冷宮之時,沐無憂就說要納妃,可是過了兩個月了,還沒有一點動靜。溫筱晚不明白他的用意,卻又懶得猜測,更不想在心裡點燃希望。只有燕兒和小蘇暗喜在心,認為肯定與主子有關。
其實說起來,真跟溫筱晚有關係。
那天把狠話丟下后,沐無憂就回到乾安宮大醉了一場,身為一個男人,他自幼獲得的教育,妻子就是丈夫的附屬,是以丈夫的意願為意願的一類人,是丈夫可以休棄,卻不能主動離開的影子。他雖愛著溫筱晚的潑辣、活潑和與眾不同,卻又難免用這世間的妻子標準去衡量她。
因此,他對溫筱晚很失望、很失望。
可是,心底里,他還是愛著她的,不希望自己與她的關係,僵到無法挽回。所以,對於上官焰幾次三番的上折請求他納妃,他始終下不了這個決心。總覺得,若在晚兒回心轉意之前,真這樣做,他和晚兒之間,就真的沒有一點轉回的餘地了。
可是,晚兒那倔強的性子,哪裡是一時半會能自己想得通的?關到冷宮兩個月了,她自得其樂得很,每天看書、養鳥,窩在內殿里燒火取暖,過得比他這個勞心勞力的皇帝輕閑愜意到哪去了。
沐無憂越想越不快,憑什麼自己批奏摺批得白頭髮都快出來了,她這個妻子卻一點也不過問?
「來人,擺駕離宮。」他忿忿地站起來,張開雙臂讓宮人更衣。
安從,立即喚來了龍輦,扶著皇帝的手上了輦。
正要起行,上官焰風急火急地趕過來,遠遠地就大叫,「皇上,請留步,邊關告急!」
邊關告急!
十數年來相安無事的北疆,南豐國忽然進犯,朝廷必須立即出兵,否則,若破了高昌關,就會一路殺到天都來。
沐無憂立即急召李將軍入宮覲見。李佑魁已經年近六旬,一輩子在沙場上馳騁,可以說,天瑞國目前的十數位將軍,都是李家的門生。這也就是為何無論誰當皇帝,他的位置始終不動的主因。
面對皇帝的提問,李將軍顯得不焦不燥,稱北疆有駐軍,可以再等待些時日,若真的無法抵擋再出兵不遲。
軍中的虎符,一分為二,分別掌管在李將軍和皇帝的手中,若李將軍不肯出兵,就算沐無憂再急也沒用,半邊虎符是調不動軍隊的。
眼看著李佑魁發福的身子遠去,沐無憂恨不得一掌擊碎御案發泄心中的怒火。他指著李佑魁的背影罵道:「焰,你倒是評評理,他這算什麼將軍?」
上官焰微嘆一聲,「皇上,他這是在逼您呢。」
沐無憂一怔,隨即,一抹不愉之色湧上鳳目。
這個李佑魁,娶了十幾房妻妾,卻只有兩個兒子,一個庶出一個嫡出。嫡出的兒子當然身份尊貴些,可惜才四歲,李佑魁老來得子,當然是最疼愛這個嫡幼子的,只是將來會不會有出息還是未知數。
他自然就希望給嫡子謀點未來保障。而李將軍別的不多,嫡女庶女一大堆,還個個是嬌滴滴的美人兒。枕邊風有多厲害,被第二十房小妾哄得差點寵妾滅妻的李佑魁最清楚不過,於是幾次暗示,希望嫡七女入宮侍奉皇帝,可沐無憂總是百般推搪。
只是如今情勢急迫,沐無憂也無計可施了。他重重地閉了閉眼,輕聲吩咐,「焰,幫朕擬旨,冊封李氏七女為淑妃。」
晚兒,我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