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年紀太幼
冊封淑妃的聖旨還未下達,溫筱晚就已經得了信兒。來通報這一情況的,是桑柔。她絮絮叨叨地反覆強調,皇帝陛下做此決定,實在是萬般無奈。
天下兵馬有一半掌握在李家手中,另一半掌握在李家的門生或是與之沾親帶故的人手中。現如今南豐國進犯,可李將軍卻借故不願出兵,為了就是李家的前程。
李家到了這一代,已經只有李佑魁一人能當大梁了,而李佑魁又只有兩子,世家的家業,多半不會交給庶子,可嫡子年紀太幼,還不知將來會怎樣出息,皇上將李七小姐納入後宮,就是向李家保證,日後必不會短了李家的好處。這樣,李家才會心甘情願地出兵。
畢竟,在軍中執政,不是有虎符就行的,也得手下的人服從你。
當然,經此一事,上官焰已經與皇帝商議好了,要擴大武舉,從年青一輩的才俊中挑選能擔起鎮國大業之人出來。可這不是一時半會能起效的事啊……所以,皇帝只能暫時寵幸李妃,可是,李家是皇帝的打壓目標之一,這李妃絕對不可能真正取代皇後娘娘的位置滴。
而且,南豐國的國勢並非十分強大,此番突然進犯,必是受了人挑唆。皇帝和上官焰分析過後,覺得靜安太后和澄親王的可能性極大。他們一直覬覦皇位,可沒有玉璽確認的身份正統,無法名正言順地向皇上挑戰,只有旁敲側擊。若這次南豐國進犯,皇上處理不好,肯定會引得朝臣們彈劾。
所以,為了不讓江山易主,這李七小姐,不納也得納的。
說得桑柔口乾舌燥,溫筱晚仍是手握半卷書,懶懶地歪在美人榻上,目光清清淺淺,彷彿心有溝壑,又彷彿閱讀入神,壓根兒就沒聽到她的話一般。
桑柔微嘆一聲,好言勸道:「娘娘,你自當桑柔是姐妹,那桑柔就說句託大的話兒,你與皇上的事兒,還是您無理在先。自古就是夫為妻綱,您身為皇上的結髮妻子,本就應當與他同心同德共同進退,哪有吵著鬧著要回家鄉的道理?就算您娘家在這京城之中,皇上也不是皇上,這出嫁女要回娘家,也得先請示過夫家同意,才能回的……皇后,您在聽么?」
聽到她問了,溫筱晚才微微抬眼一笑,「在聽!你說的我全都明白,我也跟無憂開誠布公地談過了,我能理解,卻不能接受。所以這皇后之位,他若想交給別人,也只管拿去便是,不必再來與我商量。我只盼亦涵早日長大,我也就了了一樁心愿了。」
其實,她還有句話沒有說出口,無憂真的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恐怕不見得!只不過他還是在意這個皇帝的寶座,想穩穩噹噹地坐著,拿不出破釜沉舟的勇氣。
桑柔怔怔地看著她眼底的平靜無波,心中驚恐,皇後娘娘真的對皇上死心了嗎?
自從那日打發走了桑柔,這離宮裡就再也沒有來過客人,或者說,溫筱晚再也沒讓除亦涵之外的人進入離宮。靜淑太後來探望她,也被她拒之門外。
大門一關,皇宮裡的事就知道得不那麼詳盡了,聽說好象除了李妃,無憂又納了幾名其他大臣的女兒、孫女入宮,做為平衡朝局的籌碼。只是,他要如何寵幸後宮、如何支配全局,都與她無關了。
而沐無憂,最初惴惴不安的心,到底是被朝中紛繁複雜的形勢磨練得越來越冷越來越硬,冷硬得可以在前一夜還享受著美人的溫柔服侍,第二日就能將她父母一族全數流放。最初,他還會想,他與晚兒還有將來嗎?可繁重的政務讓他沒有時間休息,錯綜複雜的權勢鬥爭又壓得人神精緊張,他漸漸地也沒了心思再去猜測她的想法,日日夜夜在批閱奏摺和勾心鬥角里消磨了時光。
時間一晃就是三年過去了,沐無憂在一次一次的權利交鋒中,慢慢收回了分散地大臣們手中的權利,真真正正成為手握生殺大權的萬民的君王。朝堂上,他寬厚溫和,賞罰分明;對百姓,他體恤安撫,輕徭薄賦,贏得了「賢君」之名。
而此時,他才年僅二十五歲,正是年輕有為意氣風發之時。只不過這位年青有為的君主,有一件憾事,雖擁有妃嬪六人,時至今日,卻還只有一位皇子。
長皇子亦涵已經五歲,生得明眸皓齒朱唇,活脫脫就是他的翻版,在許太傅的教導下,才識見解都遠超同齡孩童。可惜,天瑞國不是立長為儲,而是要玉璽滴血認儲的,若是將來只有一位成年皇子參加儀式,而其又不被玉璽承認,這可如何是好?
於是,一場如何提高後宮女子生產效率的討論就此展開。
上官焰如今已經高居左相一職,許多不是太重要的政務,都由他一手操辦,重要的,也先過目,給足建議,才拿去給皇帝陛下定奪。
看著手中厚厚的、關於申請進行全國選秀的摺子,上官焰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因為之前皇後娘娘曾生育過一子,而皇上雖不算熱心房事,可沒有冷落了宮中的各位妃子,所以朝中的大臣們都認為,生不出皇子公主,是這幾位妃子的問題。
以前溫筱晚居中宮的時候,常有官員遞摺子請求廢后另立,可自打她搬入離宮,皇帝又開始納妃后,這類摺子倒是絕跡了。說白了,就是各位官員看到能往後宮加塞了,便不想在自家的女眷被塞進去之前,被人搶先得了這皇后的頭銜。
如今大家齊心協力地要求為皇帝擴充後宮,為的就是將自家的女兒、孫女給送進宮去。皇帝還如此年青,少不得能生育出幾位皇子公主來,將來若是好運命中皇儲,未來的權勢足以一手遮天。
可是,只有上官焰清楚,皇上之所以這幾年未有所出,是因為每月都從桑柔這裡取了一種葯,一種不想生育的葯。
上官焰也曾勸過皇帝,既然已經納了妃,既然溫筱晚已經言明不想為後,為何還要死守當初的承諾,只讓她為皇上生兒育女?
沐無憂茫茫然地不知如何回答,最初堅持的理由,到如今,他已有些模糊,只是,看到身邊那一張張千嬌百媚、神情卻如出一轍的臉,他的眼前總會浮現那張生動明麗的嬌顏。每當她們因他的悅而喜出望外,因他的怒而膽戰心驚,他就會想起那個沖他怒目而視的女子。
只可惜,那個女人,她的喜怒哀樂,不是他能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