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成王敗寇
「沒有老虎的牙齒,依舊是老虎……四弟,這麼多年,你難道還不死心?」雲蔚然蒼老的目光,極慢的落在雲明禮身上。
他這一聲四弟,卻是讓雲明禮心中驀然一顫,雲明禮一咬牙,隨即冷聲道:「家主的位置,本來就該是我的!雲蔚然,你少在這裡假惺惺,當初要不是你篡改了老爺子的遺囑,我又怎麼可能輸給你?今天成王敗寇,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但知節對這些事一無所知,我要你放過他。」
事已至此,成王敗寇,而虎毒不食子,他要保全雲知節,保全自己最後這一點血脈。
雲蔚然苦笑一聲,扭過頭看向雲耀,「你聽見了,到了這個時候,他最在意的,只有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雲知節。」
雲蔚然話音落下,滿場嘩然,因為,他這一句話,便證實了之前所有傳聞猜測,雲知節的確是雲明禮的私·生子。
在世家大族之中,私·生子生來就不可能出頭,因為,家族不會允許一個私·生子上位敗壞家族名聲,有時候,家族名聲比一條人命都還要重要,所以,雲明禮當初費盡心機,給雲知節安排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身份。
只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即使雲明禮封了所有知情人的口,可有一樣東西,卻是無論如何都做得假的——血脈。
雲明禮算無遺策,卻永遠算不到,雲知節長大之後,會跟他長得越來越像,於是謠言四起,甚囂塵上,這是雲明禮無論如何都無法更改的事實,所以,他不得不在事情還未脫離自己掌控之前,兵行險著,先下手為強。
「兒子?爺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怎麼會是你兒子?」雲知節半跪在地上,一身狼狽,撕心裂肺的吼出聲,面上一臉灰敗之色,死死盯著雲明禮。
雲明禮棺材板似的僵坐在椅子上,良久,他才看向雲蔚然,「你贏了。」
雲知節的身份,是最鋒利也是最無情的一把刀,不但斬斷了他的痴心妄想,也斬斷了雲知節的所有前途。
雲蔚然輕輕嘆了一口氣,「翳兒,送各位長輩回去。」
雲翳立即道:「是,爺爺。」
雲蔚然這話雖然說得客氣,可今夜在場的人,此刻心裡都是虛的,不論怎樣,他們剛才聽信雲明禮的話,逼迫過雲蔚然,而如今真相大白,雲蔚然的地位依舊不可超越,他還是雲氏的家主,是雲氏不可直視的太陽。
即使他們很想知曉雲明禮跟雲知節之間的關係,但云蔚然開口,他們不敢再留。
很快,眾人就散了,連雲明榮都被小輩攙扶著離開了雲氏,雲明榮心裡當然也很清楚,今夜之後,他以及他這一脈,永遠與家主的位置無緣了。
任憑多少野心和陰謀算計,在絕對強大的實力面前,都不過是炮灰。
忠義廳內,除了雲煙等人,也就只剩下雲明禮以及雲知節父子,還有沒走的雲耀了。
「我跟你鬥了大半輩子,沒想到,到最後竟然輸得一敗塗地,這是我的命,我認了,但禍不及下一代,我一生就只落下知節這麼一個種,你要答應我,不論怎樣,都不要動他。」雲明禮猩紅目光看向雲蔚然,一字一頓的開口。
雲知節如被雷擊,滿臉無法置信的神色盯著雲明禮,爺爺突然間變成自己父親,雲知節根本接受不了。
不只是雲知節,雲耀的臉色陡然僵硬在臉上,目訾皆裂的盯著雲明禮,到得此刻,他還不明白真相,那他就真的白活了這麼多年。
他本來以為雲明禮一心扶持自己,是因為雲知節太過平庸,而雲明禮又只有這麼一個孫子,他曾經允諾雲明禮,只要他拿到家主的位置,便將御針館以及雲氏集團旗下幾個子公司交給雲知節打理,換句話說,在雲氏,除了他之外,雲知節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可是,這一切躲不過是一場虛妄的假象,雲明禮不過是讓他當炮灰,明裡讓他去得罪人,去做那些沾滿鮮血的醜事,而雲知節卻清清白白,一旦今夜他們成功,此刻,雲明禮一定會毫不遲疑的翻出舊賬,將他打入地獄!
從頭到尾,雲明禮都只不過是拿他當槍使,拿他去殺人誅心!
雲蔚然:「當年你強迫婉臻在先,已是鑄成大錯,後來婉臻有了身孕,生下知節,整日鬱鬱寡歡,這才被孝庚發現了端倪,你為了掩蓋自己禽獸的事實,竟然喪心病狂,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獨子,甚至還想繼續霸佔婉臻……」
「夠了!」雲明禮厲聲喝道,「成王敗寇,我無話可說,這些舊賬,就不必再翻了!我要你答應我的事,你能不能做到?」
雲蔚然注視著雲明禮,輕輕搖了搖頭,「祖宗有訓,雲氏族人不得自相殘殺,他身上既然流淌著雲氏血脈,只要他安守本分,我自然不會動他。」
安守本分,也就註定雲知節這一生與家主的位置無緣了。
雲明禮當然聽得懂雲蔚然這句話的意思,原本他想要雲知節坐上家主的位置,但事已至此,他已退無可退,能保住雲知節的身份,已經是他唯一能為雲知節做的事情了。
「爺爺……家主大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們有沒有人可以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雲知節痛苦的嗚咽道。
雲明禮目光沉沉的注視著雲知節,這大概是他這一生,第一次用這樣的眼神看著雲知節,也是最後一次了。
「知節,你過來。」雲明禮朝雲知節招了招手。
雲知節一路跪行過去,雙手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住雲明禮的腿,「爺爺……」
雲明禮搖了搖頭,「不要再叫我爺爺,知節,你記住,你是我唯一的兒子,身上流著的是我雲明禮的血脈……我是你的父親,是你唯一的父親,明白了嗎?」
雲知節瞳孔驟然一陣緊縮,布滿血絲的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雲明禮。
雲明禮抬手,眼中再也沒有昔日的盤算與詭謀,良久,他終於開口:「知節吾兒,這是父親唯一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