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得不到回應的月夜撐開眼瞼，看到雪芙的身影時微微訝然，隨即愉悅地笑了。雪芙頭一次見到他這麼開懷的笑，驚覺他這麼一笑比平時綳著臉的時候好看多了。可她不能在這節骨眼上犯花痴，如是保持著表面上的無動於忠。

「啊，雪芙，是你啊。李圖那傢伙越來越大膽了，即連通報都沒有。」月夜口中這麼責備著，眉目含笑的他倦意頓時，從椅子上站起身子繞到雪芙的面前。雙手握住她的雙肩上下打量著，關切地問道：「如何，身上的傷完全好了么？」

雪芙的身子悄然一偏，避開他的雙掌：「謝皇上關心，雪芙的傷已經好了。」

「嗯，那就好。」月夜並不將她的排斥放在心上，興緻勃勃地說道：「朕可是在等著雪芙的傷好呢，朕要帶你去騎馬，去看雲月國最美的風景，朕還想和你切磋武藝。」

雪芙的武功是他一直最好奇的，當初在懸崖邊上的時候與她交過手，那時候並不知道是她，現在回想起來才驚覺。原來這個外表柔弱的女孩既然有著那麼深的功力，當初他閃神之際她原本是可以出手制勝的。可是她卻猶豫了，放棄了殺他，她對他還是有情的，一直都有！這種感覺在心底生根發芽，很美好！

雪芙抬眸定定地注視著他，看著他像個孩子一樣興奮的表情，心裡卻無論如何也開懷不起來，只道：「皇上，雪芙並不喜歡騎馬，若皇上真想報恩，就讓雪芙回到妙峰庵吧。」

她發覺自己還是適合那裡的，她願意與青燈長伴一世，兩年前師太稱她塵緣未了，那麼如今呢？在這人世間還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是對月夜僅剩那一絲不該存在的情意嗎？

月夜一聽她說要回到妙峰庵去，頓時一急，再度抬手握住她的雙肩，低頭凝視她：「你要回去藤州？為何？難道朕的後宮真的不夠資格留住你么？」

頭一次被一個女子拒絕，他斷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不，三年前她也曾拒絕過自己。只是那年的他身負殺身之禍，沒有能力帶她走。可今非昔比，如今他有能力保護她了，自然不會再放她離開自己。

「這個世界上有千千萬萬的女人等著盼著入主皇上的後宮，可雪芙卻習慣了守那滿山的梨花，對榮華富貴不感興趣，對后位更是無愛。」

月夜生氣，說道：「你應該了解朕，別人想要的朕偏不給，別人不要的朕偏要她收著。」原本在她入殿之時就在心裡盤算著不與她爭執，不想才幾句話下來又爭上了，突覺這個女人真的很有激怒別人的本事！

「那皇上得到的也將會是雪芙的空殼肉身一具！」雪芙語畢恨恨地別過臉去。她不想為後，不希望月夜為了她得罪百官，得罪太后。若真愛，並非非得要賜於她最高貴的身份不是么？可是月夜不懂她的心，興許是不了解女人心吧！

「你——！」月夜氣得倏地甩開她的雙肩，憤憤地沖殿外的李公公嚷了一聲：「來人，給朕將她……」

未完的話語一頓，他平時就常說的便是：給朕將她賜死或押入大牢！可是，這會卻說不出這話了。無論她怎麼對自己不敬，他都不忍處罰她，真的不忍。

「皇上……」李公公拱著手等他下半句話，骨碌碌的目光一會瞅瞅倔強的雪芙，一會瞅瞅震怒過後便是無奈的月夜。倒是被是水火不容之勢給驚著了，心裡直打著鼓。

月夜無奈地盯著半點不將自己的怒火放在眼中的雪芙，低嘆一聲道：「給朕將她送回景央宮去。」

景央宮，是他新賜給雪芙的寢宮，亦是皇后的居所。可雪芙並不願入住，依然留在雲和宮與白玉琪同院，月夜這麼說，只是提醒她景央宮就是她的居所！

「是，皇上。」李公公恭敬地應了聲后，轉向雪芙，做了個請的姿式，以同樣恭敬的聲音道：「娘娘，請吧。」

「不必勞煩公公了。」雪芙生氣地甩袖離去，又是不歡而散！

皇宮裡頭的柳葉兒終於在不聲不響的情況下抽出新的枝條，長出了像小草一樣的新芽。柳樹的枝條向河面垂著，就像一條條綠色的綢帶般掛在樹稍，輕撫於河面。

皇宮中到處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各主要宮殿的大紅柱子和格子門上都貼上了紅色燙金雙喜字，通往朝殿和景央宮的路上鋪了大紅氈。

雪芙一大早便被嬤嬤們叫起，開始進行一系列的冊封準備。先是用花瓣浴泡了身子，再用以植物原材料製成的面浮拭面。又用羊脂、白色素馨香等原料製成的護膚乳反覆塗抹。直至渾身上下散發著泌人清香。最後在臉上畫眼線，描青眉，抹朱唇。將髮絲挽成特定的髮結，墜滿金銀飾品的后冠壓在頭頂。

一系列的流程下來，雪芙就像個布玩偶般被人折騰來折騰去，后冠壓在頭上足有兩斤重，讓她連轉個頭都覺得艱難。

最終，她還是走上了皇后的寶座，在別人歷經千辛爭奪之時，她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這一榮耀本該欣喜的，心裡卻始終黯然一片。

另一邊，韶樂設在朝殿前，法駕鹵簿，皇后儀仗都各陳其位，布置得井然有序。皇后禮輿，首層的杏黃緞子帷幔上，用金線綉著大鳳凰。「女樂」分設在朝殿門口。百官分置朝殿內兩側，靜鞭三響，在鼓樂聲中集體向月夜帝行「三跪九叩」禮，賀聲作響，一遍遍地回蕩在朝殿內。禮畢過後，禮部尚書奉上金冊、金寶，宣讀冊文。待得百官最後一次跪拜后，方才於龍椅上落座，等待新后的到來。

不稍一刻，一身盛裝的雪芙便被人送進殿內，從步輦上下來的雪芙眉眼微垂，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月夜看到她進來時，臉上卻出現了一抹難掩的欣喜，這一刻的雪芙是最漂亮的，這一身鳳服披在她身上亦是最合適不過的。

雪芙對月夜下了禮后，由著兩位嬤嬤攜扶至月夜的身側，玉足輕輕地踏在鋪了紅地毯的台階上，每邁一步，心裡就沉重一度。當嬤嬤將她的手交到月夜的大掌時，一直在偽裝平靜的心突然間漏跳了一拍，紊亂不已。

他的掌心很溫暖，緊緊地將她冰冷的小手包裹住，那溫暖的氣息順著她的血管，直通向身體的每一處肌膚，最後泛起她心底的一絲悸動。緊接著她便聽到了百官們此起彼伏的跪拜聲，百官拜完是後宮嬪妃拜。儘管大家有諸多不滿，可在皇上面前卻沒人敢表露出來。

月夜從司儀官手中的錦盒中拿過一隻乳白細膩的玉鐲子，執起雪芙的小手輕輕地套上。那是一隻象徵著皇后高貴身份的玉鐲，通體潤白，卻有著血玉之稱。戴在雪芙纖細的腕間甚是好看，彷彿專為她打造一般。

所有的程序都走完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依照慣例皇上要宴請全朝百官與後宮嬪妃，還有各國史者。宴會時雪芙使了性子不願出席，便早早回了景央宮。月夜也不加為難，由了她的性子去。

回到景央宮，雪芙來不及卸下這一身繁華，便問被月夜派來侍奉自己的李公公道：「怎不見有北國的史者過來？」

李公公一愣，明白雪芙怎會突然問到這個，一時間張嘴結舌，良久才答道：「北國太子在獄內，四王子尚在回國的路途中……」

雪芙倒吸口氣，是呵！她怎麼沒想到？南宮爵因她而入了獄，南宮御帶著她的親姐姐尚在域中奔波的路途中。就連北國的國王也在前陣子被她的那杯毒酒毒死了，她就是個罪人！

李公公忙著改口，道：「娘娘，您要是累了就先歇著罷，皇上怕是一時半會趕不過來。」

「他不來更好！」雪芙賭氣說完，喚來婢女們替她卸裝。一夜之間成后，香兒韻兒對她更加細心恭敬起了。這一轉變雪芙自然感覺得到，也不說什麼，沐浴過後行至內閣準備歇息。

內閣里，一張雙人大床上同樣燙著金色雙喜字，雙喜字上方還綉有龍鳳圖案。看著這向征著身份的一切，雪芙既有些不捨得往上躺，直到實在累了方才躺了上去。聞著這陌生而全新的味道，也許是真的困了，很快便進入夢鄉。

斗轉星移，不知道睡了多久，雪芙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子一沉，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夜風輕撫，夾雜著淡淡的酒香味還有屬一股屬於男性的陽鋼氣息。

她倏地睜開雙眼，抬頭，驚恐的目光不偏不倚地撞入一雙深眸中。內閣的燭火昏暗搖拽，映得彼此的眸子星光點點，眸光流轉。

月夜見她醒來，低頭在她的嘴畔落下點水之吻，對微笑：「醒了？累壞了吧？」

雪芙稍稍扭動了一下，試圖從他的懷中掙脫出來，雖已受過寵幸，可這種親密的姿式還是頭一遭。感覺渾身不自在的同時，小臉因嬌羞而緋紅髮熱。而她的掙扎卻換來了月夜更用力的擁抱，邪肆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今晚算是我們的新婚夜了，你還要逃嗎？」

是呵！今天是她成為他皇后的日子，她逃不掉的！雪芙在心裡苦笑，並且停止了一切無畏的掙扎。她感覺到了身上的衣衫在他的大掌下脫落，一陣涼意襲上肌膚，一半沁涼一半如火！這種感覺在前一陣子曾有過，也是這個男人，不同的是這次他的動作不似上回那般冷漠。每一次輕輕的觸摸，都像溥如蟬翼的絲綢拂過肌膚，舒適得悸動心頭。

這一夜，她頭一次感受到了被一個男人寵愛的感覺，迷濛中，她放下了仇恨，亦放下了女人該有的矜持接受了他最溫柔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