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入夜,雖已是夏季,但在這氣候無常的北國邊鏡還是陰冷刺骨,在這地勢偏低的山坳更顯得冷烈咸濕。
燃燒著的火堆照亮了四周的景物,火舌隨風而舞,給這寒夜增添了一絲溫暖。雪芙的小臉在火光的照射下泛著紅暈,卻倍顯心急憂慮。
她將幾味好不容易才尋來的藥草搗碎,小心翼翼地敷在月夜背部的傷口之上,然後使用內力將他體內的毒血逼出。速個過程危險而艱難,一不小心便會有可能會因方法不當而失去生命,這醫治方法是玉真師太所教,可雪芙還是頭一回用到。
黑色的血水源著月夜的嘴角溢出,雪芙看到他的眉毛動了動,頓時欣喜。扶了他的身子低低地喚道:「毅,你還好么?你想醒過來么?」
月夜自是無法回答她的話,再度昏迷過去,那冷酷的帥臉蒼白無血色。當他奮盡最後一絲力量把雪芙抱上馬背的時候,他的氣血就已經幾乎耗盡了。
雪芙的眼角因心疼而閃爍淚光,晶瑩得就猶如發間那唯一的一粒珍珠,將月夜扶回臨時用草木鋪陣好地面上。添足了柴火,生怕月夜會凍著。
她一刻也不離地守在月夜的身側,夜,越來越深,這些日子以來的拚命趕路已經讓她累掉了半條命。這會是再也堅持不下去了,裹緊了身上的衣服靠在一棵松樹榦上沉沉睡去。
山谷中的天氣了越發的冷,最後一絲火光燃燼的時候,月夜被寒氣逼醒了。朦朧中,只看到一個隱約的身影守在自己身側,不用多看,他已經可以從人影身上的氣息知道誰了。
待得適應了這昏暗的光線后,他伸出手握住雪芙的手掌,方才發現她已經凍得冰冷如霜。眉頭雖是皺緊,卻仍然睡得極沉,心頭不禁一痛,這一路的奔波,他斷是了解有多麼的辛苦。這他一個鐵血男兒都有些吃不消,更何況是一個女流之輩,這些日來,只怕要把她累壞了。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雪芙會突然趕來北國,且救下他的性命,原以為自己此生就要了結在南宮家的手中了。三年前是她救了自己,三年後的今日還是她。
而他,卻連最基本的平靜生活都無法給她,月夜百感交集地苦笑一聲,強忍住傷口處的痛楚將她抱入懷中,用自己的懷抱溫曖她冰冷的身子。
手掌柔柔地撫過她的髮絲,寶貝得就如同是一件心愛易碎的寶物,對他來說,雪芙是更甚於寶物的。他就是想保護她,給她一個完美的家園,只是,只要他能活下來,就一定會付出百倍的努力。就如三年前一樣,奪回一切他想要的東西!只為了她!
天際慚慚地出現了一絲灰白,林中亦響起了幾聲鳥鳴,而月夜卻再沒有睡去。雙臂一直將雪芙環在懷中未曾放開過,傾聽著她均勻而祥和的呼吸,那是一種幸福的感覺。
儘管天亮盡之後等待自己的很有可能還是死亡,但是至少這一刻,他是幸福的!
也許是他的懷抱太舒服太溫暖了,雪芙這一覺既是睡到太陽升起的時候才才醒過來。意識模糊間,身子本能地月夜的懷中擠了擠,尋求更多的溫暖。
月夜只是寵溺地在她的發間落下輕輕的一吻,依了她的意將她抱得更緊些,給予更多她想要的溫曖,試圖讓她睡得更舒服些。
這是她這些日子來睡得最舒服的一覺了,懷中的味道是那麼的熟悉,熟悉到讓她的意識立時清醒過來,倏地從月夜的懷中抬起頭顱。
抬頭之際,接觸到的既然是月夜那雙帶著笑意,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的眸子。雪芙臉帶焦急地低呼一聲:「啊!我怎麼睡著了?毅,你的傷口怎麼樣了?快讓我瞧瞧。」
她懊惱地試圖從他的懷中爬出,心下自責著自己怎麼可以睡著呢?她應該要做的是守住月夜,不讓他的傷口惡化或者在半夜裡出什麼事。
月夜卻只是輕輕地搖頭,依舊摟著她道:「別亂動,再睡會,嗯?」
為了安撫她,緊接著說道:「放心,我的傷口已經好多了,雪芙,陪我再睡會。」他並不想睡,可是他知道她一定還是很困。
在這裡沒有皇上,只有一個男人,一個寵她愛她的男人!
「我已經睡醒了。」雪芙堅持要看他的傷口,月夜拗不過她,只好由了她看。古銅色的肌膚上,昨夜裡上過葯的傷口仍是觸目驚心,沒有半點好轉的傾向。
「傷口不合,可如何是好?」雪芙憂心忡忡道,纖細的指尖柔柔地刷過他的背部,舒適而讓人心悸。那是一種無意,卻又很至命的挑逗,月夜不由得倒吸口氣。
月夜倒是無所謂,將衣衫扯回身上微笑道:「這點小傷我還挺得住,放心吧。」說罷,從草堆中站起身子。臉色雖仍是慘白,卻已經可以行走自如了。
雪芙未料到他的體質既是這麼的好,昨日才差一點因箭傷而死,今日就已經可以重新站起身子了。她可以想像得到傷口一定還是很痛,他在忍著。
她幽幽地跟著爬起,見到月夜正對著山谷的出口處黯然眺望,心裡立時明白他在想什麼。無奈一嘆道:「皇上,先在此歇息兩日吧,其它的事情後面再管。」
月夜依舊跳望著遠處的山谷,彷彿能聽到兵器撞擊與喊殺的聲響,心頭一跳,他倏地回過身對著雪芙道:「雪芙,我要立刻趕回軍營去。」
雪芙看著他滿面緊決的神情,痛心地行至他的身側,輕輕地拉住他的手黯然道:「皇上,你已經回不去了,劉將軍與北國勾結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你回去亦是死路一條罷了。」
月夜的心裡已經猜到會是這個結果,可是從雪芙嘴裡聽到這個消息時仍然心痛難忍。他的側影微垂,眼瞼下隱藏的全是憂傷。國將不國,身為一國之君的他自是痛心了。
雪芙觸及到他指尖的冰涼,頓時心疼不已經,忍不住伸出雙臂從他的身後抱住他。濃濃的藥草味在她的鼻間纏繞,他已經傷成這樣了,卻還心繫著他的軍營么?
「毅,讓他們爭去吧,讓他們去吧……」她的聲音細碎低柔,混合著腳邊潺潺的溪水,佛仿一陣風就能把它吹散而去,但仍然傳入了月夜的耳中。
「朕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的。」他的聲音冷烈而緊定,他總是很相信自己的實力,總有一天,一切還是會回到他的手裡,否則這口氣讓他怎麼可能吞得下去?
「雪芙,相信我,我會給你最好的生活。」月夜回過身子,將她擁入懷中柔聲承諾。雪芙如墨的髮絲迎風飛舞,輕輕地撫觸著他的面龐,痒痒的,卻帶著熟悉的清香。
男兒志在四方,雪芙並不認為自己有能力改變他的所思所想,眼下她最希望的便是月夜能養好身子。否則他的傷口會發炎,會越來越嚴重。
「我只想要有你的生活,哪怕艱辛困苦。」雪芙苦澀地呢喃,聲音在他的懷裡溢出。然後後退一步,退出他的懷抱轉身而去。
月夜一把抓住她的手,情急道:「雪芙,你要去哪?」
雪芙一笑:「自然是去給你搗草藥了,我阻止不了你去冒險,總要盡量把你的傷口調好不是?」說完走到一處石塊上,上面放著昨日她采來剩下的草藥,如是重新搗碎。
月夜看著她熟練的手法,執起她的一隻手微笑:「想不到你還有這一手。」雪芙小臉一偏,繼續搗葯,後者臉上的笑容淡去,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氣了?」
「我是生氣自己照顧不好你,勸不住你。」雪芙的剪水深眸中泛起兩滴晶瑩,走到了這一步,月夜的性命隨時都有可能丟掉,她怎麼可能不傷心?
月夜的心裡一黯,疼惜地用手指拭去她眼眶中的淚水,無奈道:「雪芙,朕身為一國之君,自是不能這般貪生怕死的,即便無法挽回今日的局面,也算是努力過了不是么?朕可以輸,但要輸得光彩,而不是自顧自地逃命去了。」
「我懂。」雪芙點點頭,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拉下他身上的衣衫,無聲地替他換了葯。上好葯后,她的心思一動,在替他拉好衣服的當兒找准穴位用手指往上一點。月夜的身子本能地一僵,然後掙扎著往雪芙的懷中倒去。
雪芙張開雙臂接住他的身子,抱著他,撫摸著他的頭顱歉疚地喃著:「對不起,毅,我不能讓你這樣子去冒險,一切都已成定局了……」
一切都已成定局了,沒錯,往後雲月國不管是誰的天下,卻再不會是懷中這個男人的。
月夜自然是聽不到她喃喃於耳的話語,在她的懷中睡得安穩而沉靜,只有在這個時候,他那顆跳動得狂燥的心才會安定下來。
雪芙抬頭看一眼明亮燦爛的天空,山外蕭殺一片,而她又能以這種方法拖住月夜幾日?等得他醒來,怕是同樣會堅持出山谷去的。
無奈地一嘆,將月夜放回鋪了草的地面上,注視了他許久,見他不會那麼快醒來后,才放下心來。環顧一下四周的綠林,然後便開始四處尋找草藥和吃的去了。
林中鳥聲清脆,陽光透過層層樹枝撒在地上,仿若一片片金塊,裝飾了這片幽靜的山林。雪芙不敢走得太遠,畢竟月夜現在正處在昏睡的當兒,一不小心便會招來野獸或其它危險生物的。
這個時候,她突然很想有個人能夠和自己做伴,和自己一起保護這個男人。只是,這普天之下,還有誰是真正忠於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