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北院,那個雪寶從來沒有到過的地方,不是下人們住的地方嗎?雪寶沒有理會門衛的提醒,快步往北院走去,留下兩個頭皮發麻的門衛獃獃地注視著她的背影。
讓雪寶沒有想到的是,北院和南院一樣大,下人根本不需要那麼大的地方來住。寂靜的北院此刻關閉了所有的照明燈,如果不是月光夠亮,根本不可能看得到路。
雪寶走在院子中,一時間沒有了方向,北院那麼大,顏君毅會在哪裡呢?正在她顯得無助而焦急的時候,看到了從南院的方向走過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冷炎!正和另外一名男子護送著一位美女急匆匆地往某個地方趕。雪寶慌忙追了過去,走了好久好久,冷炎終於靠近屋舍繞上了一條長廊。
踏上這條長廊時,雪寶終於覺得不那麼暈眩了,一個月前,她到過這裡的,長廊的盡頭就是顏君毅接受煉獄的卧房。屏息地注視著前方,她看到了顏老爺一臉焦急地站在房門前。
猶豫了兩秒后雪寶加快步子沖了上去,在顏老爺的面前站定吶吶地喚了聲:「爸……」
顏老爺看到她時愣了一下,忙道:「雪寶,你快回去休息,以後別到這裡來知道么?」說完示意規舉地立在一旁的兩位男子送雪寶回前院休息。
「不!讓我留在這裡,讓我留下來陪著大少爺。」雪寶搖頭,望著顏老爺哀求道,她的老公正在被死神折磨的時候,她怎麼可以離去?
顏老爺正要開口趕她回去,緊閉的房門內突然傳來一陣痛苦的低吼,還有東西摔落地面的聲音。雪寶一怵,那是顏君毅的聲音。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上個月第一次見顏君毅時的情景,他痛苦得在床上顫抖,被折磨得死去活來。他在向她求救,向玉兒求救……
旋身,雪寶在顏老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刻推開那緊閉的房門走了進去。她的行為把門外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顏老爺更是急得大喊:「雪寶!你不能進去,快出來……」
回應他的,是再度被緊閉的房門,他的手僵在門把手上,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擰開。
卧房內,雪寶又看到了一個月前見到的那一幕:昏暗的大房內窗帘緊閉,將窗外皎潔的月光屏去。只有大房的角落裡燃著一支燭火,昏暗得看不太清四周。
大床上,顏君毅痛苦地趴在上面,雙手緊緊地攥著兩側的床單,以此來降低痛楚。一聲痛苦的吼叫由他的嘴裡溢出,身子顫抖得更加利害!
「大少爺!」雪寶急呼一聲,衝到床邊無措地打量著他,她好不容易找到這裡,進來了,卻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
顏君毅聽到這一聲呼喚后,利劍般的目光立刻射了過來,但馬上被痛楚淹沒,比剛剛更大的痛苦由他的體內竄起,似要衝破他的身體放射那股神秘而強大的力量。
健壯的身子被這股強大的力量震得瞬間從床上滾落,『砰』的一聲摔在地板上。雪寶大急,從床尾繞到另一邊,正欲上前去扶他一把,卻又被他炙人的體溫燙得縮回雙手!
「出去……」顏君毅艱難地扭過頭,瞪著她命令,聲音虛弱但仍然不失威嚴。
「我送你去醫院。」雪寶大膽地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嚴肅道,看到他這副可憐的樣子,她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送他去醫院!可惜纖弱的她根本扯不動顏君毅修長精壯的身子。
顏君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瞪著她的目光不再犀利得嚇人,甚至帶著淡淡地哀求:「出去……」還是這兩個字,被疼痛折磨得快要死掉的他也只能說出這兩個字了!
雪寶沒有聽他的,堅持要送他去醫院,遇上這種事情正常人都會去醫院的,她不明白顏君毅為什麼要堅持在這裡死挺,把自己折騰得那麼辛苦。
「少夫人,讓我來。」門口突然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是冷炎,緊接著雪寶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甜甜的血腥味,這股讓她聞著想要作嘔的味道!
冷炎使力把顏君毅扶到床上,將手中的杯子遞到他的嘴邊恭敬道:「大少爺,該喝葯了。」
可是就在此刻,一股新的力量繼續由顏君毅的體內產生,『叮噹』一聲,杯子在他的橫掃之下落地。伴隨著他痛苦的呼嘯響徹整個卧房,雪寶又感覺到了那一股強勁的熱浪迎面衝擊而來,甚至差點將她推倒在地。
冷炎一驚,隨即轉身跑了出去,這種事情經常發生,但他還是被嚇白了臉,他不敢面對的是顏老爺那張暴怒的臉!
雪寶又驚又怕,可還是壯著膽撲到他的身上,抱住他顫動不已的身子焦急地喊道:「你到底哪裡痛?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幫到你什麼嗎……?」
謝音剛落,她便感覺到自己的身子一個旋轉過後被一件大物壓住,驚呼一聲后睜大雙眼,便接觸到他血紅的眸子,絕望而憂鬱地注視著自己。
「玉兒……救我……」他喊的,還是玉兒,一個月前是,一個月後的今天還是!
雪寶的心冰冷到了極點,他那灼人的體溫也溫暖不了的冷,從什麼時候起他才會記住她的名字?會有那麼一天嗎?淚水在眼角淌落……
「啊——!」一聲痛苦的呼嘯將雪寶從傷感中拉回現實,身上壓著的精壯軀體被那股神秘力量震離,雪寶得到了自由。
可是她卻沒有急著逃走,而是不怕死地再一次抱住他的身子,心疼地捧著他的臉哽咽道:「很疼嗎?要怎麼樣你才不會覺得疼,告訴我……」
已經被疼痛折磨得失去理智的顏君毅根本回答不了她的話,痛,讓他本能地抓住一切可以抓的東西,彷彿瘋了的他張嘴一口咬在雪寶的肩頭上,死死地咬著。
「啊——!」這一聲痛苦的尖叫是出自雪寶的嘴,他的牙齒深深地陷入她的肩頭,溫熱的液體順著潔白的肌膚流下,她聞到了更加濃郁的血腥味!
他的牙齒久久地沒有離開,雪寶由大聲的尖叫轉為虛弱的嗚咽,如果這樣能減輕他的痛苦,那這點痛跟他的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顫抖的雙手艱難地環上他汗濕的背部,雪寶哽咽著在他耳邊低喃:「君毅……我叫雪寶,范雪寶,以後不要再叫錯我的名字了,知道么……」
聲音很細,很無奈……還沒有來得及等到他的回答,知覺便慚慚地由腦海中流失了。她知道他沒有辦法回答,不會回答她。
肩頭的痛,心裡的傷,匯聚成一片至命旋窩,席捲,衝擊,然後帶走了她最後的神智。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雪寶是被肩上的疼痛折磨醒的。劉姐看到她醒來,欣喜地拉住她的手:「少夫人,你醒啦?」
雪寶動了動身子,肩處的傷口受到了牽動,痛得她一陣疵牙裂齒起來。
劉姐一急,忙摁住她的身子關切道:「少夫人你別亂動,小心扯壞傷口了,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劉姐去做就行。」看到她憔悴的樣子,劉姐的臉上滿滿的全是心疼。
雪寶盯著劉姐,輕輕地問道:「大少爺醒了嗎?」
「馬上就會醒來了。」劉姐低頭吸了一下鼻子,眨去眼角的淚心疼道:「少夫人,你怎麼那麼傻,少爺他失去理智的時候根本什麼都不管,更不會認人的。」
「我只是想幫他減輕一點點痛苦罷了,很幼稚的想法對不對?」雪寶自嘲地苦笑,她闖進去,除了給他添亂和弄一身傷出來,根本什麼忙都幫不上。
劉姐嘆了口氣,拍著她的手安慰道:「以後別那麼傻了,大少爺他能熬過來的,30年都熬過來了……」言語間,盡顯凄然。
30年,那是怎樣沉長的一段時日,他就是這麼熬過來的么?雪寶從來都沒有這麼心疼過他,一個冷酷無情,高貴淡漠的男人,在面對病痛的時候卻是這般的束手無策。
「少夫人,我扶你起來,吃點東西吧。」劉姐從床上站起,正準備扶她起身。
「不用了。」雪寶搖了一下頭,盯著她道:「我現在不想吃,想好好休息。」
「嗯……那你休息吧,有什麼事再叫我。」劉姐遲疑了一下,轉身往門口走去,拉開房門的時候回頭再度看了雪寶一眼,才搖頭嘆息著離去。
雪寶確實還有些昏昏沉沉的,如是閉上眼睛繼續休息,肩上的痛楚不停地提醒著她昨晚所發生的一切。可憐的月夜,可憐的君毅,他們會有可能是前世今生嗎?
帶著這種疑惑,雪寶再次沉入夢鄉,夢裡全是刀光劍影,月夜領軍征戰的場面。然後感覺有一雙強勁有力的手臂纏上自己的腰身,身子被人輕輕地抱起。
雪寶幽幽地睜開雙眼,便接觸到顏君毅那張剛毅帥氣的面孔,深邃憂鬱的目光靜靜地注視著她。原來抱她的是顏君毅,他醒了!
「大少爺……」雪寶愣愣地喚了一聲,感覺如在夢中。他溫柔的擁抱,憂鬱的目光,都是屬於伊玉兒的,清醒過後的他還不能認人嗎?
顏君毅用一隻手抱住她的腰身,另一隻手輕輕地掀開她的睡衣,傷口經過處理已經纏上紗布,但仍然是那麼的觸目驚心。
依稀記得……昨晚她膽大地闖入他的卧房,膽大地抱住他,膽大地請求他記住她的名字。到底什麼東西促使她這麼膽大妄為?他真的很好奇。
一般的女子都會被嚇瘋嚇死的場面,她在經歷了兩次后居然還能活下來,她跟別的女子確實是不一樣的,難怪她能活得過一個月。
就算是玉兒,也會害怕,也從來不敢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