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爭吵

蒼天吶！

列祖列宗吶，我也對不起你們！

突然之間，我有種想死的衝動。

我突然理解爺爺暴走了，因為我此刻的心情完全一樣。

「不就是錢嘛？」李爺爺拍了拍我的肩膀，滿不在乎的說道：「浮雲，都是浮雲！」

嗯嗯！

確實是很漂亮的浮雲，可惜從我手裡溜走，太可惜了！

李爺爺拽著我的手，不停催促：「別站著啊，快帶我去看老王。」

「他現在正氣頭上……」

我心虛得不行，不敢現在往槍口上撞。

爺爺這人，我太清楚了！

只要不和錢沾邊兒，怎麼氣他都行。

但是一旦和錢扯上關係，那事情可就大了。而且……是如此巨大的一筆錢，被我糟蹋了。他就算被氣死，我也不會覺得意外！

「他要不在氣頭上，我還不來呢！」李爺爺急得不行，一邊往裡面走一邊說道：「我這一大把年紀，跑這麼遠容易嘛我……快點！去晚了，就沒熱鬧看了！」

咳咳！

看著李爺爺幸災樂禍的樣兒，我的心裡更崩潰了。

這次的損失，實在太慘了，已經超越我的承受能力。

算了！

事已至此，要打要罵隨便。

扶著李爺爺，我們朝住院部走。

到了病房門口，我心裡發虛，不敢進門。

李爺爺拍了拍我的手，笑哈哈的說道：「有我，沒事兒！」

哎！

但願吧！

我搖了搖頭，伸手推開門。

爺爺坐在床上，氣鼓鼓的眼睛瞪得像條金魚。

「你來幹嘛？」

爺爺狠狠瞪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李爺爺身上，語氣十分惡劣。

「來看你笑話啊！」李爺爺把籃子放下，很開心的說道：「來來來，讓我瞧瞧你這臉！哎呀，怎麼回事？被人揍啦？」

「你說你！」

爺爺氣得鬼火冒，一隻手捂著臉，另一隻手指著李爺爺鼻子罵道：「做人乍這麼差勁？」

「你這麼說，那就過分了啊！」李爺爺拉過來一張椅子，在爺爺面前坐下，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好心好意救了你，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竟然還罵我。說實話，我這輩子啊，就沒見過你這麼差勁的人！」

「你這是好心？」

爺爺氣得鬍子亂顫，大聲罵道：「你明知道，我想用五陰錢，做一把銅錢劍。你倒好，扣扣索索不給我。得，不給我就算了，還全給那臭小子，一下子全敗光了，你想氣死我嗎？」

「我的錢，我樂意！」

李爺爺得瑟得不行，一副氣死人不償命的架勢：「不服？來打我啊！」

噗！

看到李爺爺這副臭不要臉的樣子，我突然很無語。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爺爺這種老混蛋，朋友果然也都是一路貨。

「你……」

爺爺面紅耳赤，氣得渾身發抖！

看到他這副樣子，我悄悄往外面挪了挪，生怕被他暴走誤傷。

「行啦！」李爺爺站起來，拍了拍爺爺的肩膀，哈哈笑道：「半隻腳都進棺材了，還玩什麼老當益壯。該退休就退休，交給年輕人去折騰多好。要不然……你這老胳膊老腿兒，萬一遇到只艷鬼……哈哈哈……可扛不起那三板斧……哈哈哈……」

呃！

聽到李爺爺的話，我的心裡一哆嗦！

看熱鬧不怕事大是吧，你這麼嘲諷，會出事的。

果然！

爺爺勃然大怒，抬手一巴掌，把李爺爺的手拍開。

「你不有把五帝劍嗎？」李爺爺臉皮厚得像城牆，手又搭在爺爺的肩膀上，開口說道：「幹嘛非要用五陰錢，那玩意兒邪乎，容易惹禍上身。」

「鎚子個五帝劍！」李爺爺這麼說，爺爺怒火更盛，大聲罵道：「老子真有五帝劍，能被那小娘皮兒按地上打？那就一丐版，丐版懂不？」

桃木劍，五帝劍。

這兩種武器，是道士用得最多的。

在道家中，桃樹是仙木，能剋制鬼邪。

而五帝錢，集五方之氣，有辟邪之效。

道家說的五帝錢，分為兩種。第一種是秦朝的半兩錢，漢代的五銖錢，唐朝的開元通寶，宋朝的宋元通寶，還有明朝的永樂通寶。另一種是順治通寶，康熙通寶，雍正通寶，乾隆通寶和嘉慶通寶。

因為清朝離現在不遠，明間仍然有大量銅錢存留。

這幾種銅錢，便宜的幾塊錢能買一個。貴的也無就萬兒八千，做一把銅錢劍成本不高，有一定積蓄的道士都做得起。因為便宜，所以被稱戲稱為丐版。而前一種，秦朝的半兩錢，最近幾年的拍賣價，最便宜的一枚是190萬人民幣。而拍得最高的一枚，是2100萬人民幣。漢五銖錢，最近幾次拍賣價，也都在200萬人民幣以上。

因此要做這樣一把五帝劍，價格會極其離譜。

在我們這個圈子，能做這種五帝劍的人，全都是大佬。

當然了，一分錢一分貨。集秦漢唐宋明，秦皇漢武唐宗宋祖洪武的五帝之氣，威力肯定比清朝的那幾個強太多。

「行啦！」李爺爺嘆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你就算打贏了，又怎樣？一大把年紀了，還折騰個啥啊？人吶，該認命的時候就得認命。你師出麻衣門，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難道就這麼算了？」

爺爺的眼神，突然黯淡無光。

那種感覺，就像是英雄末路，回天乏術只剩蒼涼。

看到爺爺的眼神，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的心突然疼了一下。

「那你還想怎樣？」

李爺爺長嘆一聲，苦笑道：「五十而知天命，你都奔六的人了，還想上天不成？別說做哥哥的看不起你，就你那點三腳貓本事，真差點意思。不說以前的事兒，就這次，要不是我看正一臉色不對，知道他遇到了狠角色，給他點五陰錢保命，你們回得來嗎？」

對對對！

聽到李爺爺的話，我心裡給他點了一百個贊。

這一次確實太險了，如果沒有李爺爺幫忙，我們王家的香火，直接熄火！

爺爺啞口無言。

精神比剛才萎了不少，眼神更加滄桑。

雖然他嘴硬，其實心裡也清楚，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要我說啊！」李爺爺看了我一眼，語重心長的說道：「正一既然拜了師父，就讓他跟著師父好好學，你別再瞎摻和了。要再這樣下去，正一非得被你教廢了不可。」

「你以為我想啊？」

爺爺哼了一聲，很不爽的說道：「老光頭啥心思，我能不懂？正一真跟著他，早晚出家做和尚。我老王家，就這一根獨苗，不能讓他給禍害了！」

「你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爺爺滿臉鄙視的瞪著爺爺，嘲諷道：「光頭人好，誰不知道？就你覺得，他想害你。你是被人坑怕了，看誰都是壞人。用現在的話說，你這就是迫害妄想症。」

「難道不是嗎？」

爺爺針鋒相對，很生氣的問道：「他什麼身份，幹嘛要對正一這麼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就是，人家啥身份啊？」李爺爺突然笑了，陰陽怪氣的說道：「伏魔堂大弟子，枯木禪師最喜歡的徒弟，人家本來是要接伏魔堂衣缽的。結果你一句話，人家屁顛屁顛的來了，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一呆就二十年。你說，人家究竟圖個啥？」

「這……」

爺爺皺了皺眉，又接不上話了。

「反正不管怎樣，我是真看不下去了。」李爺爺盯著我，開口問道：「你是願意做一輩子棒槌，還是跟著師父，去學點真本事？我跟你說，你師父才是真牛，隨便學點皮毛，都夠你拽一輩子。」

額！

這個嘛！

如果說以前的話，我想都沒想肯定拒絕。

可這段時間經歷的事，完全顛覆了我的三觀。

特別是幾次遇險，那種深陷絕境的無力感，幾乎讓我的精神崩潰。

弱小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原罪。我不覺得每一次，都能有這麼好的運氣，僥倖逃過一劫！

吃一塹，長一智。

做人嘛，還是踏踏實實學點本事，比啥都強！

見我臉色不對，爺爺急忙說道：「你……」

「別插嘴。」李爺爺打斷爺爺的話，語氣十分霸道：「正一已經成年，以後的路怎麼走，讓他自己定！」

迎著他們的目光，我的心裡十分糾結。

學點真本事，這是肯定的。

清修的苦雖然難熬，也不是就真的熬不住。

可爺爺如此激烈的反對，我的心裡十分糾結，不想讓他難過。

見我躊躇不決，李爺爺開口問道：「聽說過鳳凰涅槃嗎？」

「知道！」我點了點頭：「傳說中的鳳凰，每過500年，就要浴火重生。每次重生之後的鳳凰，都會變得更加強大。」

「我問的，不是你說的這個。」李爺爺微微一笑，不急不緩的說道：「傳說中有一種神鳥，是人間的守護者。每過500年，它會背負人世間的所有痛苦和仇恨，投入熊熊烈火中，以生命來終結人世間的罪惡。在無盡的業火中，鳳凰會承受無比巨大的痛苦。要麼在烈火中重生，要麼在烈火中死亡。」

「你的意思是？」

李爺爺的話，我聽得雲里霧裡。

但是不知道為何，在我的內心深處，突然有一種悸動。

那是一種難以用言語來描述的情緒，卻讓我有種想哭的衝動。

「聽不懂沒關係，我就隨口說說而已。」李爺爺突然岔開這個話題，看了一眼爺爺，目光又轉回我的身上，開口問道：「你是想將來，像鳳凰一樣翱翔九天，還是像麻雀一樣，在枝頭嘰嘰喳喳？即便全力展翅，也不過離地三丈高！」

這個問題，還用想嗎？

男子漢大丈夫，能有機會做鳳凰，誰又願意做麻雀？

「想做鳳凰，去凈土寺找你師父。想做麻雀，就在這裡呆著！」李爺爺站起來朝外面走，哈哈笑道：「我的話說完了，走啦！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