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心結釋然

秦氏因著素天心這件事情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才下地。顧存遠曾想去報官，可秦氏卻攔了下來。報官就意味著把這件事情挑到了明面上，她不想失了錢財還沒了臉面。何況，家中銀錢半點沒有，哪來的錢去打點縣衙里的人。

秦氏在屋子裡躺了好些天，問心每次都是將飯菜做好由顧存遠抬進去。她不知道怎麼面對那個照顧了自己六年的女人，或許自己多做點少吃點能多少彌補點？

是以，秦氏下地后的第一眼見到問心時著實被嚇了一大跳。不過幾日的光景，問心那原本就消瘦的身子骨已經沒了人形。不知道的還以為生病的是她而不是自己。

「問心，你，你這是怎麼了？」

問心聽見秦氏的聲音慌忙低下頭，不敢看她，只覺得羞愧難當，無所遁形。

平日里她是個愛說愛笑的，此刻半天都沒有一句話，秦氏不由得心頭一酸，心中之前的那些怨懟再也提不起來。她是拿問心當親閨女看的，眼下問心的樣子如何能讓她不難過。

問心心裡一慌，平時伶牙俐齒的她此刻喉頭如同扎了刺一般，什麼都說不出來。半響才怯生生的抬頭看著秦氏，結結巴巴的說道:「嬸嬸，你好些了嗎？」能下地應該是好些了，可是除了這句話她實在是不知道能說別的什麼話。

「來，你過來。」秦氏咳嗽了兩聲，挨著門檻坐下，伸手對著問心，示意她到自己身邊來。

問心的衣袖下，兩隻手緊緊的扣在一起，手心掐的泛紅竟半分都未曾察覺到痛意。不過三兩步的距離此刻驚如同天涯海角之隔，跨過去需要莫大的勇氣。

許是秦氏一臉的慈愛讓她跨過去了心中的那道坎，半響，她猶豫的抬步，伸手將自己的手放在秦氏的手上。

秦氏欣慰的一笑，拉過她:「問心，來，跟嬸嬸坐在一起，我們娘倆好好說說話。」

秦氏笑吟吟的看著她，她卻依舊沒有勇氣抬頭。

「問心，你這是在怪自己？」她不開口秦氏只好自己開口。她心裡明白，這是道坎，既是自己的坎也是問心的坎。自己是過不去了，可問心必須得過去，她和存遠還有一輩子，路還很長。

問心依舊低頭不語，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唇，半響后抬頭紅著眼睛看著秦氏，輕聲道:「嬸嬸，對不起，對不起。」

若是這輩子還能再遇見阿姊，她定要問一問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而別，為什麼偷拿顧家錢財，為什麼不要自己了……

一聲對不起憋了多少日，此刻說出口，心裡總算是平復了許多。眼睛酸酸的澀澀的，似不想睜開。

秦氏拍了拍她的頭，柔聲道:「問心，你還小，不需想這麼多。天心是天心，問心是問心，嬸嬸心裡都明白，問心是個好姑娘。」

問心聽得她這樣說，心頭一酸，再也忍不住，趴在她的腿上嚎啕大哭。

她從小就沒見過自家娘親是什麼樣子，也不知道娘的懷抱是什麼感覺。秦氏的這幾句話，讓她素日里偽裝的堅強全部坍塌，再也裝不下去了。

出生的時候，娘親沒有了，因此，阿姊從來都不喜歡自己，她對自己有怨自己很清楚。

爹爹怨不怨自己她不清楚，可他再未娶，時時坐在書院里的藤蘿架下撫著一架琴。那琴音，她雖然不懂，可是怎麼聽怎麼讓人難過。

爹爹對阿姊很是寬容，對自己卻是異常嚴格。阿姊不喜歡的事情他從來不勉強，阿姊做錯了事情闖了禍他從來不會斥責，臉上永遠都是和藹可親的笑意。

而自己，似乎從會說話的時候就開始抱著書本再念了，從能下地跑就開始扎馬步練功了。是這樣的吧？時間太久，自己太小，有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了。可是她摔倒的畫面，哇哇大哭的樣子，爹爹失望的眼神卻是如同畫卷一樣刻在腦海，一直不曾忘記過。

而後，爹爹沒了，離開這個世間了，而今，阿姊走了，這輩子也許都不會再見了。自己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秦氏一直不出聲，只是如同哄孩子般輕輕在她背上拍著，任由她趴在自己腿上宣洩。

若是大哭一場能將心中的鬱氣全部宣洩掉，那實在是一件好事。總不能如自己般，那口氣是怎麼也順不了了。

問心哭夠了，這才不好意思的抬起頭看著秦氏道:「嬸嬸，以後我會好好做活，多綉些東西，我一定會把阿姊拿走的東西還上的。雖然我是我，她是她，雖然我是這個家裡的人，可欠的一定得還。」

秦氏輕輕的點了點頭，她沒想過還不還這個事，可既然問心這樣說那便隨她去吧。也許這樣，她能好受一些。

見秦氏點了頭，問心心中釋然了，眼睛還掛著累，但那雙眸子總算是如以前一樣有了光彩了。起身扶起秦氏，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道:「嬸嬸還是去屋裡歇一會吧，我去做飯，伯伯和存遠哥他們應該快回來了。」

秦氏應了一聲好，借著她的力氣朝屋子裡走去。躺了這許多天，猛然間一下地竟然有些吃不消，才這麼一會就覺得頭暈目眩，呼吸都有些困難。

問心安置好了秦氏，出了屋子，對著湛藍的天長長的噓了一口氣。自己心中的那片天，似乎已經漸漸放晴了。

許是心情好的緣故，今日的午飯別往日豐盛很大。問心磨了豆子，用豆漿熬了粥給秦氏。秦氏病的這些日子，問心一直換著花樣熬粥給她，卻從沒像今日這邊精細過。

案板下面的腌菜又好了一茬，還多了往日沒有的泡蒜。她撈了一些出來，和著酸豆角，酸辣椒細細的剁碎了放在盤子里。

鍋里還有玉米面白面摻在一起炕的餅。院子里皆是飯食的香味。

不等顧有權和顧存遠回來，她先抬了飯進屋給秦氏。病人體虛，自然是得早一些吃飯的好。

待秦氏用完飯後問心這才開口跟她說道:「嬸嬸，中午沒事的話，我想去梁爺爺那一趟。」

「哦，是去還書？」秦氏一直迷迷糊糊的，感覺特別睏倦，可她卻不想一直睡著，問心跟她說話，她求之不得。盡量多說一些，免得那麼快又睡過去。

「不是。」這些日子一直忙，哪有時間看書，上一次拿回來的書她還沒翻幾頁呢。

「聽說前些日子梁爺爺出門了，也不知道回來了沒有，我想去看看。順便，順便看看梁安書近日會不會去城裡，給我帶些絡子線和綉活回來。」地里今年收不了也種不上，家裡就後院那兩頭豬侍弄，家裡兩個男人就搞定了。她還是抽時間多做些針線換點銀錢吧，家裡現在，現在定然緊得很。

秦氏也是知道眼下的情況的，見她這樣說，讚許的點點頭。只道:「太陽有些大，出門的時候記得拿把油紙傘遮著，免得中了暑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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