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無一活口

入夜，梁宅的燈火還未全滅，梁百善百無聊賴的翻著一本遊記，梁安正抱著算盤核對賬目。

已是好幾個月沒有一滴雨了，天氣一日難熬過一日，南山郡城裡的各個糧行已經競相開始屯糧，糧家不過月余，竟已經翻了好幾倍。

梁府在郡城也是有兩處糧行的，收售的大多都是自己的糧食。月余前梁安去了一趟郡城，已經著手屯糧，可卻是不敢再往出售。這天，也不知道何時能下場雨來，早早售完糧食，後面的日子怕是會更艱難。可日日這樣只收不售，糧家太高，賬務上很快就有些入不敷出了。

好在到了夜裡，燥熱的天氣有了一絲絲涼意，一絲絲風飄過，還帶著一縷幽香。

梁員外正捧著書愜意的在藤椅上閉目養神，突然間坐了起來，犀利的眸子一片寒意。與轉過頭的梁安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的點點頭后，頭一歪，手一松沒了知覺，手中的書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外面幾聲鳥叫，幾個黑影瞬間消失在了屋外。

不過是轉瞬間的功夫，梁宅的四面八方皆被大火包圍，宅子里的下人卻毫無所知，皆安靜的睡著，任由大火一點點撲向他們。

木質的房梁在潑了油脂后燃的異常的迅速，很快，從外面看，整個梁宅變成了火球。

不遠處的幾個黑衣人並肩而立其中一個人冷冷一笑道:「這麼大的火，便是鳥也飛不出去，何況是一群睡死的人。」

旁邊一人接話道:「能在夢裡死去，是他們的造化。任務既已完成，我等還是不要耽擱了，早日回去跟主子復命的好。」

幾人齊齊點頭，轉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梁宅處於窪地，四面環山，附近並沒有其他的住戶，大火又起在夜裡，此刻村裡的人早已經熟睡，哪有人發現那裡著了火。

天明的時候，宅子燒的七零八落，還有那些尚未著盡的地方還裊裊冒著黑煙。

「著火了，著火了！」顧存遠剛剛起身，便聽見外面有人一路大吼，聽見著火這個敏感的字眼，一把扯掉門栓沖了出去。

門外挨家挨戶喊人的是趕車的孫明遠，他昨日去了郡城幫梁員外捎了東西，因回來的太晚耽擱了，所以今天早早的去了那邊。誰知道剛翻過山頭便看見那棟熟悉的青磚瓦房院子竟不知何故一夜之間化為廢墟，此刻還冒著黑煙。他心裡一抽，轉頭就往回跑，梁宅著火了，這事情他得趕快讓大家知道。

「孫明遠，著火了，誰家著火了？」

孫明遠正往山溝里沖，冷不防被人從後面拽住，回頭一看是顧存遠便沖著他大聲道:「存遠，快去，梁員外家著火了，我得去喊村子里其他人。」

顧存遠一聽拔腿就往回跑，衝到院子里抓了只水桶再度一陣風似得沖了出去。

「存遠……」秦氏和問心剛剛起身，顯然沒聽見孫明遠的吆喝，看著顧存遠的舉動有些發愣，大清早的這是發的什麼瘋。

「娘，梁爺爺家著火了……」顧存遠的聲音還沒傳進院子，便被風吹散。

外面傳來嘈雜的說話聲，躺在地窖軟榻上的梁百善眼皮微微動了動。一片的梁安抬頭望了望漆黑的頭頂道:「老爺子，村子里來人了，怕是天已經亮了，那些人該離開了。」

「再等等吧。」梁百善應了一聲不在說話，半蜜著眼睛陷入了沉思。他需要借這個清靜的地方好好理理，因為他實在是想不通誰會想他死。

曾經他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惡人，二十年前天遇見素親王的時候便從江湖上消聲滅跡了。那些與他有仇的，有怨的，皆以為他死了。這些年，他不僅僅是改名換姓，連臉和說話的聲音都改了，就怕被人知道他還活著殃及到旁人。

此刻的他隱匿在這個山溝溝里，會有誰要置他於死地呢？

外面，村民三三兩兩的都趕了過來，各個手上不是提著桶就是拿著盆，可是房子已經坍塌了，火還未滅。站在外面看上去，全部都是黑灰和未散盡的濃煙。有心救火都不知道從何救起。

「房子塌了，人呢？員外爺人呢？」人群里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大家這才驚覺梁宅人可不少，梁員外，梁安，還有做飯的婆子，打雜的下人，好說也有十幾號人，這麼大的火，不知道人逃出去了沒有。

「梁爺爺……」跟在人群後面的問心聽他們這樣一說頓時就慌了神。她來了這麼半天也沒看見半點動靜，梁爺爺去哪了？

「爹，我去看看。」顧存遠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把挑稻草的鐵叉子，扛在肩上便往坍塌了的宅子里去了。

他這一進去，後面的孫明遠也跟著就進去了，而後村裡的漢子三三兩兩都跟了進去。

「啊！」一聲驚叫，問心緊繃的心跟著聲音顫了顫，若不是秦氏死死的拽住她，她早已經沖了進去。

聲音再度響起，這次她聽的很真切，是顧存遠的聲音:「爹，爹，這裡有死人！」

「這邊，這邊也有……」旁邊不知誰也接著發現了被燒死的人。

「這邊，這邊……」

留在外面的女人們聽得腿都打顫了，這，這是都被活活燒死了？

問心用盡身上的力氣掙脫了秦氏，發瘋似得沖了進去。秦氏一把沒能拽住她，只能氣急敗壞的在原地跺腳:「問心，你這個死丫頭，怎麼這麼不聽話。」

廢墟里，幾個男人圍在一起正在把燒死的人往出扒拉。梁宅的人不少，看這情形逃出去的應該沒有，得趁早把人扒拉出來。不然一等到天黑，誰還敢在這裡呆。可惜了梁員外，這十里八村的就沒有哪個地主比他更和善的了。

「梁爺爺，梁爺爺！」

問心沖了進去后，這才看清楚，原本乾淨整潔的房屋早已經塌的七零八落，根本就分不清楚哪是哪。憑著記憶，她直接朝原本書房的位置尋了過去。

她記得很清楚，梁員外平日里大半時間都呆在書房，他的寢室也是和書房連在一起的。

書房那處，因著木質的東西比別處多，燒的比別處都乾淨。除了四面的土牆和坍塌下來的瓦片，其他的全是黑灰，除此再也找不到一件整體的東西。

「梁爺爺，梁爺爺！」問心手抓著一根燒焦的棍子，四處刨，心中不停的祈求，千萬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找到。

她的聲音驚動了一旁搜尋屍體的那些男人，顧有權一愣，繼而扭頭對已經邁步往書房那邊去的存遠道:「存遠，快把問心先帶回去。」死了這麼多人，陰氣不是一般的重，女人家呆在這是一件絕對的麻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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