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萍水相逢

破袍男人一字一句的給冉黛讀冊子上的內容，有些句子晦澀難懂，他還專門解釋的更簡單了一些。

「田莊是用來做什麼的？種地么？」冉黛問。

「不一定，大幽國的田莊要看主人怎麼經營，有些是種地的，有些則用於手工作坊生產，具體還是得去莊子上看了才知道。」破袍男人耐心的解釋，其實還想說一句，這莊子是之前被落獄的徐大人的舊產，興許會有什麼問題，但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隱了沒說。

「蘭彩，讓老闆再給他裝些包子。」冉黛對冊子沒什麼疑問了，便要走，破袍男人趕忙站起來說：「夫人不問問我的名字么？」

冉黛淺淺一笑說：「萍水相逢，不交朋友，知道姓名沒什麼意義。」

「草民哪兒敢與夫人結交……」男人低著頭，神情有些失望，耷拉著腦袋嘆口氣說：「也罷，這世間果然少伯樂。」

冉黛走了幾步，轉念一想，他能這麼說，沒準真是個人才，她雖能自力更生，但總是需要人先教會她這裡的文字，這人沒準可行。

「三天之後，如果你還沒餓死，願意的話，來其中任意一個莊子找我吧，至少能混口飯吃，到時候再告訴我名字也不遲。」

不管哪裡的都城，八卦這種事都十分盛行，尤其是貴族女眷的行為舉止，隨時都能成為別人家飯桌上的談資，正在列陽城最氣派的酒樓里會友的戚子淮，就聽到了旁邊桌上傳來的歡聲笑語。

「想那郡主大人也真是不挑食，昨日於大街上就勾搭起了男人，不過聽聞那小書生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就是不知道後續會不會郎有情妾有意……」

「人才有什麼用，還不是被幾十個肉包子就給收買了，實在是太可笑了，哈哈哈哈……」

一群人鬨笑中，所有人都聽出他們說的是平陽郡主，鐵羽本來想去制止，被戚子淮攔住了。

同席坐在窗邊的劉大人突然說：「子淮，那可是你家的馬車？」

透過二樓的窗戶，戚子淮見到一輛滿載著箱子的板車正悠哉過市，拉著幾隻大箱子也不知道要作何用，但確實是他們將軍府的車。

而就在載貨車後面，一輛精緻馬車緩慢跟著，暗綠色的轎罩，垂於篷蓋周圍的流蘇油亮華順，很是好看，拉車的兩匹白色駿馬已經昭示了主人的身份，在大幽國，正一品以上的相國及家人才能享雙白馬駕車這等待遇。

「那不是，裴相府上的車么？」劉大人說。

戚子淮微凝了眉頭，裴相在朝中權勢滔天，家中車架上街一向是有近衛開路的，怎麼就能由著一輛三品將軍府的貨車阻緩了他們的速度？

車上，冉黛接了白衣男子遞來的新鮮葡萄，倒是也沒客氣，略微一聞便吃了一顆。

「怎麼，怕我在葡萄上下毒？」裴霆燁也捏了一顆放在眼前仔細看了看，也學著冉黛的姿勢聞了聞說：「我有什麼理由下毒？」

「習慣而已。」冉黛說。

她對毒藥一向敏感，這樣的時代應該還不至於出現什麼無色無味的無機合成毒素，但凡是草藥提取的，她都能分辨出來。

「習慣。」裴霆燁若有所思片刻，微點點頭說：「那不知道郡主不乘步輦，不坐馬車就上街亂逛，又是哪兒的習慣？」

冉黛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要出門時竹桃和蘭彩其實已經極力攔著她了，但大路通天，沒道理不能讓女人走？

「你是不是那天帶著面具的人？」冉黛以問代答，裴霆燁跟著大笑起來：「夫人說什麼，我聽不懂，我家裡那些妾侍們倒是偶爾會帶面具玩遊戲，大幽國的男人是不允許帶面具上街的，畢竟這裡魚龍混雜，萬一混了他國的探子，就不好了。」

冉黛不信，但不管是陰謀還是巧合，她的計劃不能被影響。

方才出了府門，跟著貨車上街沒走幾步，她就被這馬車攔住了去路，駕車的小少年說車上主人有請她上去一敘。

既然問了他不承認，她也沒什麼好糾纏的，反正那天他沒有取她性命的心，打了一彈子也替她解決了後續問題，讓她不會被懷疑殺了人，兇器發簪也跟著不見了，所以按理說她還該感謝人家。

「前方出了城門，我就可以下車了，對么？」冉黛問。

裴霆燁有些好奇的看著冉黛，確實是平陽郡主不錯，但總覺得和以前說話做事方式不同了，雖然他們之間沒什麼交集，但畢竟這郡主也是他籌謀過想要娶的貴族女子之一。

「你好像沒有別人說起來那麼……」詞一時說不出來，裴霆燁故意拖長了語調。

這樣的談話方式在冉黛聽來就和搭訕沒什麼區別，且還是水平不高的那種，但畢竟之前人家幫了她一把，也沒必要懟的難看，便只是淺淺一笑，算作回應。

「可以下車了，對么？」馬車停下來之後，冉黛又問了一次。

確實已經到城門口了，前方的貨車被守城侍衛攔住，要求看出城官文。

一直跟在車后不遠處的竹桃和蘭彩知曉情況之後，靠近車窗邊小聲提醒了一句：「夫人，他們要官文。」

「沒有官文，就一定不能將貨運出去么？」冉黛有些糾結，這點上她還真沒想到。

「奴婢們也不知道，運貨的事內院從來都不插手的。」蘭彩小聲說。

方才出門的時候門口那幾個家奴顯然有話藏著，故意沒有告訴她們，也是夠壞了。

裴霆燁很自信的輕笑一聲：「青山，去告訴前面一聲，就說是我讓她們出城的。」

趕車的小少年應了一聲，下車去了守衛處，果然只一句話，守衛們立刻就讓開了。

「謝了，有空再去府上拜謝。」冉黛說罷抱拳下車，她也不知道這裡男人女人都是用什麼姿勢道別的，索性就隨機挑了一個自己知道的。

「你知道我姓甚名誰，又知道我府上在哪兒么？」裴霆燁好笑的低語一句，微掀開馬車的帘子，看著已經跳上貨車，坐在一堆貨物箱子上，一點兒也不講究的女子背影，低頭從袖中拿出一隻簪子，凝了凝眉頭，嘴角浮起一抹很神秘的笑容說：「罷了，來日方長，青山，去水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