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催單
仇爺明顯被我問得神色一愣。
那個看不出顏色的厚窗帘後面,如果是一扇窗戶的話……
那麼這扇窗戶,將是這個房間里唯一的窗子,顯然也是我們此刻連接外界的唯一途徑和捷徑。
我想如果最差最差的情況下,我和老張啥也不管了,跳窗逃走,總還可以吧?
畢竟二樓跳下去也摔不死人,何況我們都仗著年輕,只要稍微注意點,大概率應該毫髮無損。
他緩了緩,頭也不回的說:「哦,那個窗子我早就釘死了。」
我突然覺得希望的火苗被仇爺刻意潑滅,不由得站起身問:「我們能看看嗎?」
我的求生欲起來之後,直爽的性子就有點攔不住。
仇爺想攔住我,老張畢竟有靈敏的應激反應,身子一出溜就到了窗帘邊上,仇爺想攔我的時候,他就一手已經掀開了窗帘!
我和老張,甚至仇爺,不由得同時都低呼了一聲!
外面世界的亮光透過窗戶,從窗戶的縫隙里灑了進來。
我們看到那個窗戶是那種非常老式的木加鐵的最老式的防盜窗戶,在九十年代都還比較常見,怎麼說呢?就是三開的窗戶,每一開都分成三格玻璃,窗欞上每隔著巴掌寬,就串著一根拇指粗的鐵棍,夜裡開著窗戶能透風,也能防盜。
不過此刻我們看到的,窗戶的活頁和窗欞的連接處,全部都釘上了木板,看情形仇爺沒有亂講,確實是釘死了。
說實話釘死的木板還有撬開的可能,但是那些鐵棍兒,雖然年代久遠,但不得不說還是紮實得很。我們想掰彎它們,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放下窗帘吧,這裡是我家。」仇爺似乎非常刻意的去躲避窗外透進來的亮光,態度十分不悅的向我們宣誓主權。
老張意識到行為不妥,隨手放下窗帘,隨口問:「您把這窗戶釘這麼嚴實幹什麼呢?」
見仇爺被老張分了神,我不等仇爺說話,身體就繞過仇爺竄向窗邊。
我來到窗邊順手拿起桌上一個瓷碗,掀開窗帘就朝玻璃上砸了過去!雖說像個牢籠一樣還是被困著,跳是跳不了了,但我總能透口氣吧!
管不得那麼多,哐當一聲中,瓷碗和玻璃都碎了。
這幾扇年久未擦的玻璃,雖然能透點光進來,但始終模模糊糊,看不清屋外的景緻。被我這一砸,新鮮的空氣,瞬間從那破碎的玻璃里涌了進來。
我不知道這座城市的空氣有沒有資格用乾淨來形容。
但是此刻,哪怕夾雜著汽車尾氣和工業廢氣,我除了乾淨和清爽,也想不到其他的辭彙來形容鋪面而來的『新鮮』空氣了。
這空氣,乾淨得令我的精神為之一振。
我從破窗戶瞅了出去,屋外的樹很高,差不多和這棟房子平齊,不過距離房子隔了兩三米遠。多少還留了些許看到天光的空間。
往下看,老張的電動車赫然就在樓下。
我看到電動車,有種看到救命稻草,心態回到了人間,畢竟有電動車,就有馬舅在附近啊!瘋了一樣興奮的說:「老張,樓下就是我們上來的地方!」
仇爺忽然冷冰冰的喝道:「你怕是真的瘋了吧!」
我覺得脊背被人盯得發涼,猛然回頭看他渾濁的雙眼瞪得溜圓的看著我,血絲恐怖。他沒強勢三秒,就猛的咳嗽起來,他罵罵咧咧的拿出一件外套,又戴上一頂帽子,說:「你老爺子我不能吹風的!你臭小子膽大妄為,把我窗戶打破了,老爺子我好心好意的要救你們,你這是要老爺子的老命嗎!」
罵著罵著,他劇烈的咳嗽起來。
我見他這幅德行,心頭就慌了。原本我衝動之下打破窗戶,其實是有過權衡的,心裡想的,大不了是給他說說好話,再給他賠一塊新玻璃就完事了。哪知道這老爺子釘死窗戶的原因是不能吹風。
要是就此被這老頭給訛上,說什麼引起他的舊病複發需要常年住院之類的,可就不是一塊玻璃這麼簡單了……我我我……我哪料到他還有這一出,真恨自己還是太年輕,看情形怎麼也弄不過這個仇爺。
「咳咳……還愣著幹什麼?還不想辦法堵上?」
我連忙從他床上拿過那個油膩的老枕頭,麻溜的穿插在幾根豎著的鐵棍之中堵住破洞。
就在這時,我聽到樓底下似乎有馬舅的聲音,馬舅罵道:「這就過分了啊,你們丟點別的我都忍了,至於從樓上丟玻璃渣下來嗎!人有三急,誰還不鬧個肚子啊!老子不過是拉泡屎,你們丟這個,弄不好得出人命的呀!」
我和老張哭笑不得,難怪往樓下沒瞧到馬舅,原來這個老小子竟然躲在樓下我們正下方的陰溝里拉屎。
我心底暗想,這個老沒羞的馬舅當真不太靠譜啊……
我忽然覺得空氣不再清新,也不再大口大口的吸氣。放下窗帘背靠著那破窗,生怕再引起仇爺咳嗽。
仇爺的咳嗽逐漸消停了,我連忙靠著窗戶向他賠禮道歉,說了半天好聽的話。仇爺這才逐漸平息怒氣。
老張還想湊過來從縫隙里和馬舅打個招呼聊點什麼,忽然他手裡的手機猛的震了起來——「嘀嘀,收到平台催單消息。」
好在他這回握得比較緊,手機沒有掉到地上。
「怎…怎…怎……么辦?」老張的應激反應讓他在門和窗之間猶豫不決,張口結結巴巴的想問我。
我衝動了一把,並因此呼吸了幾口空氣,這會兒膽子又大起來了,說:「還怎麼樣,先看看唄。」我心想不過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老張顫顫驚驚的點開手機,看了一眼,然後忙不迭的用搖搖晃晃的手,把手機遞給我看。
「已經12點了……你們既然都上來了,為什麼不快點送過來,我已經有點等不及了……」
我恍惚看到手機上的字體是血紅色的字,再一晃神,字體又是正常的。定外賣的那位,已經知道我們上樓了嗎?已經等不及要我們過去送……外賣或者送死了嗎?
老張語帶哭腔,問我:「怎麼辦啊許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