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還在半空,早有準備的張烈已迅速念動咒法,在他身周立刻裹上一層淡黃色的柔光。落到地底的他沒像別人般摔個七葷八素被沙石掩埋,反而像落水一般,輕輕鬆鬆的便沒入泥土中,不見蹤影。
在土遁術的幫助下,張烈輕易排開泥土,魚兒般迅速向外游去。由始至終所有的事都在他的預料之內,他也毫不擔心安妮和布拉特的安危,兩人一定可以脫險,現在他想的,是另一件讓他感到疑惑的事。
正不住遊動的他似乎感到什麼,轉過頭,雖然黑沉沉什麼也看不到,但張烈卻可以肯定有人正迅速追來。略一思索,他身子輕盈的一轉,已換個方向往更深的地底沉去。
既然想死的已經送上門,那我就成全他們好了。
被張烈和安妮破壞的羅馬地鐵線仍處於混亂之中,所有的列車停開,四通八達的地鐵通道也一片死寂。在某條通道頂端,水泥表面忽然一陣波盪,就如水波般翻起一圈圈漣漪,跟著一個人緩緩冒出,正是張烈。
落地之後左右看看確定四周空無一人,他立刻蹲在地上右手食指輕觸地面,同時閉目凝神低聲念起連串咒語。低沉而古怪的念咒聲迴響在空寂的通道內,泛起陣陣迴音,份外有種詭異莫名的感覺。
隨著張烈念咒漸漸急促,只見以他蹲身處為中心,一層比黑暗更黑的東西正緩緩擴散,將周遭地面全部覆蓋。在這層詭異的物質中,似乎有無數看不真切的東西不住遊盪,寂靜的通道中陰風驟起,森寒之氣大盛。
片刻,施法結束,張烈滿意的看看自己的傑作,隨即稍稍往後退了一步,整個人便也消失在黑暗之中。整個通道重又安靜下來,看不到一點有人來過的痕迹。
沒多久,隨著通道頂數圈波盪泛起,又有幾人跳了進來,當前一人正是黑巫師桑切。在他身後跟著幾名教廷衛士,只看他們能跟著張烈到這裡,修行的水平就相當不俗。
發現到了這麼個地方,幾人四處張望,卻感受不到一絲張烈的氣息,不由都有些驚疑不定。一名教廷衛士低聲道:「桑切先生,我們是不是追丟了?」
桑切自信的道:「不可能,被我桑切盯上的人,就算到了天涯海角也絕不可能逃脫。他一定就在附近,大家小心一點。」
說著他手中的木杖頂端微微一亮,已燃起一團碧油油的磷火,慘淡的綠光刺破四周黑暗。就在這時,桑切眼光不經意的在腳下一瞥,已勃然變色。
「快離開!」大叫一聲,桑切將法杖在腳底一杵,一團暗火已護在他的身周。
幾名教廷衛士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雖聽到桑切的警告,但他們均本能的一愣。就這麼片刻工夫的耽擱,奇變驟生,
眾人腳下的地面就如活過來般,在一陣凄厲的慘叫中,無數腐爛見骨的手臂雨後春筍般自地面冒出抓向他們。同時結實的水泥地好像變成沼澤,又軟又粘,幾名教廷衛士竟身不由己的往下陷去,那些手已攀上他們的身體。
「嗚哇哇,這、這是什麼?」「救命啊!」驟然遇到這種事,饒是他們身為教廷衛士,遭遇過無數魔怪妖物,也要驚惶失措。
有暗火護身,桑切腳下的地面還能保持硬實,而那些腐爛手臂一挨近火焰,便紛紛消融。這時幾名教廷衛士的身體已陷到腰部以下,他們徒勞的呼喊掙扎著,但身周爬滿腐臂,有的已抓到臉上,眼看就會被完全拖入地底。
桑切知道不能遲疑,他將法杖尾端觸地就地划個大圓,圓圈之中立刻騰起一股虛無的火焰,燒盡所有腐臂,他則趁機遠遠跳開。
「給我出來!」怒喝一聲,桑切將法杖指向通道另一頭,一股純黑色的火焰立刻離杖而出直射過去,這火焰毫無熱量,反冰寒得驚人。
片刻,通道盡頭的黑暗中傳來一陣物體結冰的嚓嚓聲,一層黑色的薄冰覆滿洞壁逐漸不住擴散,被冰凍結的水泥表面居然出現無數腐蝕的凹坑。
黑冰不住蔓延,眼看就要覆蓋整條通道。終於,隨著黑暗中一點紅芒咋起而滅,黑冰就像受到某種力量的衝擊,頃刻盡數碎裂,黑色的冰渣漫天飛濺。
隨著黑冰碎裂,張烈緩緩自黑暗中走出。沖桑切鼓了幾下掌,他笑道:「不愧是聖殿騎士團的一員,我的『黃泉沼澤』居然傷不了你。」
張烈現身,桑切的怒容反平靜下來。將法杖一揮,他冷然道:「你似乎忘了在梵蒂岡內,是誰被我的黑巫術打得滿地找牙。如今好了瘡疤忘了疼,又開始說大話了么?」
「是么?看來是有些人健忘才對。別忘了,在梵蒂岡,我只能發揮三分之一的力量!」話音剛落,張烈已飛身衝上,拳頭凝起一團黑氣。
面對衝上張烈,桑切不閃不避,隱在帽兜下的面孔反露出一絲冷笑。一步站定,他雙手緊握法杖念動一連串咒語,杖頭掛的一個拳頭大的乾瘦「人頭」嘴巴赫然張開,竟從它的嘴中爬出一直米粒大小,黑色毫不起眼的小蟲。
兩道人影相交剎時又分了開來,背對站定,張烈緩緩舉手說聲:「起!」就見桑切體外騰起一股黑氣,數百冤魂現身黑氣中,抱著他不住飛轉。
「呃啊啊啊!」瞬間如墜冰窟,桑切乾瘦的身體表面竟出現塊塊黑色的斑塊,就如屍體的屍斑一般。同時他面露痛苦之色,緩緩蹲了下去。
張烈就像說著與己無關的事般緩緩道:「我早就說過,要讓你嘗嘗中國式鬼法術的厲害。這些『怨鬼』是我養的一點小玩意兒,它們會慢慢啃食你的生人之氣,不過別擔心,頂多幾分鐘就會完事,到時你會變成最為完美的屍體。」
哪知怨鬼纏身,本該動彈不得的桑切卻發出聲冷笑:「你以為,這就完了?」
張烈心中悚然一驚,隱隱泛起不祥的感覺。果然,桑切蜷屈的身影猛然立起,同時他的杖頭上一個怪獸頭顱模樣的木刻飾物兩眼光華盡現,纏繞在他體外的怨鬼竟接二連三被吸入其中,不多時黑氣便全部散盡。
將法杖橫在胸前,桑切咧嘴冷笑:「真讓我失望,原來你所謂的式鬼法術就這點本事,枉我還有一絲期待。現在,輪到我的表演時間了。」
「左手,裂!」杖頭遙遙向張烈一指,桑切淡然說道。
正奇怪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張烈倏感左臂一緊,似乎有什麼裹了上去,頃刻間本已癒合的傷口再次爆裂,肌肉撕裂中鮮血飛濺而出。
「……!?」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張烈愕然捂著左臂連退數步。
「想躲?右腿,裂!」桑切譏嘲的看了他一眼,再次淡然道。
桑切的話語就如有種可怕的魔力,張烈好端端的右腿果然應聲撕裂,鮮血剎時流得滿地都是。他踉蹌幾步緊靠到洞壁旁,默運療傷之法止血裹傷。
桑切不經意的笑笑:「很奇怪是不是?在海地的黑巫術中,最高深的一門法術叫做『言靈』,施術者可以將所說的一切話語應驗在受術者身上。怎麼樣,被人用幾句話玩弄在股掌之上的感覺還好受嗎?」
張烈眼中厲光一閃而過,他狠狠笑道:「原來是這種把戲,不過閣下顯然技藝不精,只能耍些這種小手段。否則,我恐怕早已斃命當場。」
似乎被說到痛處,桑切忍不住哼了一聲:「那又如何,這樣不正好慢慢折磨你么?等你體無完膚,鮮血流盡的那一刻,我再給你一個痛快好了。」
「是嗎?」張烈突然停止療傷,慢慢直起身子:「那麼我們就打個賭如何,當你下句話出口的時候,我就會取你性命。反之,如果你說完下一句話仍然活著,我就任你處置,絕不反抗,如何?」
與張烈目光相觸,桑切心裡一寒,本能的感到這個妖怪並非胡言亂語。然而他對自己的「言靈」之術畢竟有著絕對的信心,也想不出在這樣的情況下對方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一咬牙,他立刻決定賭這一把。
「你…」
「去死。」桑切第一個字剛出口,張烈已淡淡打斷他道。
瞬間,從桑切的七竅之內噴出大團深黑之氣,這些黑氣在他頭頂匯聚,化為一個面目猙獰的厲鬼之像。緊跟著這厲鬼巨口大張,包著桑切的腦袋從頭到腳一口吞下,當黑氣散盡之時,原地只剩下桑切破舊的布袍和那根法杖,而他的人,竟已消失無蹤。
這時,最後一名教廷衛士,也被腐臂拖入「黃泉沼澤」中……
隨腳將桑切的黑袍一挑,張烈不屑道:「在梵蒂岡內我就將『噬魂鬼』種在你的體內,不過當時只能發揮三分之一的力量,無法將它引動。如果你不追來,三天後此法失去供養,自會消散,不過我猜你就會急著趕來送死。剛才的『怨鬼』不過是障眼法,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悄悄在我身上種下『言靈蟲』么。」
說著他右手食中二指在眉心微微一觸,再拿下時指間已夾著那隻米粒大的黑色小蟲。湊到眼前看了看,張烈嘆道:「你能煉出它來,想必也費了一番工夫,可惜遇上了我,權作你損我身體的補償吧。」
言罷張烈將言靈蟲往嘴裡一扔,已把它吞了下去。
「嗯,味道不賴。」
正待離開,張烈注意到地上那根法杖,想了想,他將其撿起插在腰后,隨即消失在地鐵通道沉寂的黑暗中,再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