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舊創複發(4)
「蘭姑娘,此話當真?」鍋子急切道:「那可否請姑娘見告?」
軒蘭道:「公子,並不是我故意吊你胃口,只是如果我所料不錯,你的來頭有些太大了。現在告訴你對你自己和小姐都沒有好處。」
鍋子笑道:「來頭大?莫不是姑娘以為我是宮廷御廚?」
軒蘭搖了搖頭道:「宮廷御廚倒也沒什麼。應該說像你這樣的人太過特殊,按說小姐雖然江湖閱歷不算豐富,但她竟沒想到你的來歷反是讓我有些吃驚。」
鍋子告饒道:「蘭姑娘,算我求求你了,我明明活了二十來年,卻只有半年的記憶,我真的很想知道以前是個怎樣的人,愛過誰,又恨過誰。假如我在這世上還有其他親人朋友,他們這半年來找不見我,必會憂心忡忡。對我來說,就算是去打聲招呼也好啊。」
軒蘭道:「鍋公子,你是小姐的朋友,所以也是我的朋友。因而我說大約猜到你的來歷是不想瞞你,但也請恕我直言相告,現在要我告訴你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
「還是那句話,這對現在的你沒好處。而且正如我之前所說,你的來頭太大,你和小姐又是朋友。因為你的關係,小姐必然會被捲入一系列複雜的事情之中,而這,並不是我們所能應付得來的。公子,如果你能替小姐多想想,此刻便不該再問。」
鍋子失落道:「好吧,我明白了。」
「其實你的身世,我能看得出,江湖上應該也有不少人能看出來。所以公子還請記住一條,等閑不要在不可信任的人面前展露廚藝。」軒蘭道。
「受教了。」
「公子也莫要怪我不近人情,你若是知道池竹的事情,想必也能理解我們的苦衷。」
鍋子道:「說起來上船以後我還未曾見過這位姑娘呢。」
「嗯,因為她死了。」
「節哀。」鍋子並不驚訝,他早已猜到可能是這樣的結果。
軒蘭嘆了口氣道:「剛才說了,我們四個各自鑽研一塊,池竹的興趣和小姐很近。」
「武功?」
「不錯,小竹的武功並不比小姐差很多,也是年紀輕輕便開了兩脈。」
「厲害。」鍋子又是羨慕又是惋惜。
「所以平日里行走江湖都是她和小姐一起,我們三個留在船上。有她在一旁,我們也比較放心。」
「那後來呢?」
「哼,後來……」軒蘭冷哼一聲道:「簡單來說,就是四個月前,小姐和小竹替一個武師出頭,結果那人的妻小被對頭抓了。所以這武師受了人家的威脅,反而從背後砍了小姐一刀。」
「什麼!夏姑娘背後的傷原來是這麼來的!」鍋子驚道「換句話說,夏姑娘和這位池竹姑娘幫別人忙,結果反被這個接受幫助的人砍了一刀?」
「對,公子應該也清楚,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幫。」
鍋子點了點頭。
軒蘭繼續道:「當時小姐正在與那惡人對峙,突然被『自己人』從背後砍了一刀,對方自然一擁而上,得虧池竹豁出性命,才帶著傷重小姐殺出重圍,只可惜好不容易來到船上之後,她自己卻傷重不治身亡了。」她言語之中除卻悲痛,更有幾分憤恨。
鍋子沒有說話,此時此刻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善沒有善報通常會打擊一個人做善事的信念,更何況仗義出手居然引發了這樣的悲劇。鍋子很難想象夏採薇是帶著怎樣的心情繼續行走江湖的,又是帶著怎樣的心情主動提出幫助自己的。
鍋子滿以為自己算是和夏採薇交淺言深,誰知她竟是對這段不久前的痛苦過往隻字不提,反倒是重傷昏迷之下無意間透露了所思所念。
軒蘭嘆了口氣道:「為了池竹的死,小姐非常自責。但行俠仗義是她一直以來的願望,而且她也有別的事情要在岸上辦,我們三個自然勸不住。不僅如此,她還把話說得很絕,說是我們三個都老老實實呆在船上,不許跟著她。」
「她這是怕你們也遇到危險吧。」
「誰說不是呢,所以啊,我們三個都很希望小姐能在岸上交到一些厲害的朋友,這樣彼此也能有個照應。」
鍋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這麼說來,交我這種朋友倒是沒什麼益處。」
軒蘭道:「公子不必太過謙,如我之前所說,你將來必有魚躍龍門的一天。只是在你能夠保護好你自己之前,我並不太希望你和小姐過多接觸。」
「我明白。」
「情況我也說的差不多了,公子若要去找小姐的話,這個時間她應該在最上層船艙的書房裡。」
「多謝。」鍋子拱手告辭,而後便去書房尋夏採薇。
……
鍋子來到書房后,發現夏採薇正伏在一張案前,一手拿著一本冊子,一手拿著炭筆,小心地在一張巨大的羊皮卷上繪製著什麼。
「採薇姑娘,我昨天夜裡在床下發現了這個東西。」鍋子輕聲道,並把昨夜發現的血衣遞給對方,夏採薇看到這件上有劍痕的血衣驚訝了半刻,便很快恢復如常,她沖著門外喊道:「小菊!又是你幹得好事罷。」
話音剛落,卻見黃影一閃,榭菊出現在二人面前,她詫異地看了看鍋子,又看了看夏採薇,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夏採薇皺了皺眉頭道:「小菊,你別再搞這種惡作劇了,結果你也看見了,鍋大哥是絕對信任我們的。」後者只得取了血衣,又白了鍋子一眼,悻悻地離開。
此時的鍋子自是一頭霧水,夏採薇見狀解釋道:「鍋大哥莫要見怪,小菊這人就是性子倔了點,實際上是個好人。」
「那這血衣是……」鍋子不解道。
「她不希望你和我有太多牽連,更不希望我把你引上船。所以偷偷把這件衣服藏到你床下,希望你看到帶有炎嘆劍痕的血衣對我心生懷疑,以為此處並非安全所在,到時候自己找個借口下船。」
「原來是這樣。」鍋子無奈嘆道。鍋子上船不到一日的功夫,夏採薇的這三個侍女或欺騙或誘導,或暗示或明示總是想讓他離自家小姐遠一些。
在聽了池竹的故事之後,鍋子也頗能理解她們的態度。更何況自己堂堂一個男子漢確實也沒有一直托他人蔭蔽的道理,想到這裡他更覺悲哀,
夏採薇笑了笑:「我也沒想到你居然直接把這件衣服拿來給我,說起來還得謝謝你的信任呢。」
鍋子道:「你助我良多,要是連你都信不過,我還能相信誰?」
夏採薇笑道:「你也真是……這麼說吧,那件血衣的主人的確是我殺的,而且事情就發生在這艘船上。」她繼續道:「我父親當年在這艘船上收留了不少落難的武林人士,只不過幾年前,他們見財起意,竟然暗中勾結,想要奪取這艘船。那血衣的主人便是其中帶頭的,他殺了我父親,我殺了他,就這麼簡單。」
她的語氣異常的冷靜,彷彿不是在說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般。
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除了同情夏採薇的遭遇外,他知道軒蘭她們請自己下船的理由又多了一條。
夏採薇站起身來,走到房裡一面巨大的書架前,摸了摸上面的書繼續道:「他們除了想要這件書房裡的資料外,還想奪取我先人留下的財富。」
鍋子不安道:「其實這些事情,你完全沒必要告訴我的。」他心裡卻想,這事倒還有一個不合理之處,那血衣怎麼說也是仇人之物,又不是她父親的遺物。幾年過去了,夏採薇留著這件破破爛爛的血衣做什麼?
夏採薇道:「鍋大哥,我是信任你的為人才同你說這些的,而且這些事情確實也埋在我心裡太久,有另一個人能聽我說說,也挺好。」
鍋子道:「姑娘願意說,我當天願意聽。」
夏採薇轉過臉來:「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麼我們家會擁有這樣一艘大船。」
「確實有些好奇。」
「不瞞你說,根據宗譜的記載,我們夏家的祖上也算是闊過一段時間,大約是我爺爺的爺爺吧,立過大功,受過六王封賞。」
「這麼厲害!」鍋子由衷的讚歎道:「得立什麼樣的大功才能一次受到六位王爺的封賞啊。」
「關於這一點,宗譜里的記載也是語焉不詳,估計是事涉朝廷機密,沒辦法說得太詳細。總之,我們夏家因此獲得了一大筆財富,多到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那種。我祖父喜歡航行,所以用這筆錢的一部分造了這艘船,我父親和我喜歡四處遊歷,打抱不平,所以就開著這艘船幫助有困難的人。」夏採薇解釋道「或者說,正是因為我一出生就有花不完的錢,所以才耐不住寂寞,總想去干點別的吧。」
鍋子所住的綺月鎮還是窮人居多,大部分人都在為最基本的生計奔波勞碌,所謂窮文富武,除了江圍這樣的孩童,大部分人甚至都騰不出精力來做一個行俠仗義的夢。不過夏採薇這樣有了錢還想著靠自己力量幫助別人的人,總比張啟這樣一味剝削,為富不仁的人要好上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