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路上，李城興緻很高，還在車上放了首老歌《喜歡你》。

李城唱到嗨處，安少奇突然憂傷地說：「我有些難受。」

「你難受啥子？」

「我難受我又一個兄弟成了耙耳朵。」

李城瞪了安少奇一眼，回道：「老子給你一坨子，你個人不是耙耳朵嗦？」

安少奇反駁道：「當然不是，我們家我說了算。」

李城哼了聲：「也不曉得是哪個一聽他媽要來，嚇得鑽桌子底下。」

「那是小時候，現在我會和她理論了。」雖然理論過後沒有用，但他心裡還是覺得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氣概，整天怕老婆吼，對老婆唯唯諾諾的像什麼樣子嘛。

沒有再和安少奇爭論耙耳朵，李城換了個問題說：「今天都是你，吃啥子不好要去吃牛排，還把晏薇喊來。」

「老子是不是喊你莫來的嘛，你自己非要來。老子心想你沒得生活費，幫你一把羅，啷個曉得晏薇是茉莉高中閨蜜，偷偷摸摸要把晏薇帶來。」

李城輕拍了哈方向盤，十分懊惱地說：「媽的，都怪老子長得帥！」

「我日，城哥，真的要吐了。」

算算日子，李城參加的比賽應該快到總決賽了，夏良又不敢問，萬一李城的隊伍沒進入總決賽，那不是很尷尬？直到她看見李城發了奪冠的朋友圈，夏良才明白是她低估了體院的標準水平。

儘管遲，但夏良還是在朋友圈留言：「恭喜你贏了。」

晚上夏良翻微信時，發現有一條朋友圈顯示與她有關，點開一看，李城已經在她評論下留言：「我有獎金哦，請你吃飯。」

笑意染上臉頰，夏良竟有幾分期待。

但一直到盛夏，這頓飯都沒有實現。

聒噪的蟬聲，熱氣騰騰的地表，還有擺放在水果攤上的西瓜，無不宣告著盛夏熱情地來了。

校園內，男孩女孩們開始穿起了短衫。

銀杏道內，女孩們手捧一杯新制的奶茶，身著各種款式的好看裙子，一舉一動朝氣勃勃，明媚動人。

夏良和室友們盤算著還有幾天放暑假，暑假又可以去哪裡玩。

敷著面膜的張燕還不忘翻看著各地旅遊攻略，她掃了寢室大夥一眼，提議道：「我們暑假一起去玩吧！以後工作就沒有這麼長的時間玩了。」

聽到玩，蔡文靜長嘆一口氣：「羨慕你們，我要去打工。」

夏良開口道：「我也不去玩，我要學蜀綉。」

聞言，張燕驚訝地看著夏良：「夏同學，你不會真認為蜀綉學好了能賺錢吧，你這麼想，你花了大半年時間只拍賣出了一千塊，每個月連兩百都不到，你一瓶精華的錢都比它貴。而且我看電視上那些很有名的刺繡專家都一大把年紀了，你學出來怕是要很多年後。再說我們放著專業不去做，跑去學刺繡，大學不是就白上了嗎？」

或許覺得自己說的太過分，張燕挽回道：「所以蜀綉你就只當做愛好，然後我們暑假先玩一圈怎麼樣？」

「雖然蜀綉不賺錢，但我很享受。」夏良覺得不是所有事都必須帶有功利性去做，她就喜歡手裡的針線在布料穿刺的感覺。

這天，同學們上完最後一節藝術鑒賞課就準備放長假了。每個同學都很激動，更有人在放假當天直接請了一下午假。本來張燕也想去請，但輔導員說請假的人太多就不準，氣的張燕沒有假條就離開學校了。

藝術鑒賞課的老師知道放假前一天大家都按捺不住逃課的心思，一上台便露出神秘一笑，緊接著他拿出花名冊清嗓道：「同學們，我們來點名。」

蔡文靜露出驚恐的表情問夏良：「張燕請代課沒？」

「沒，她賭老師有良心，放假前一天不會點人。」

蔡文靜嘆道：「這個時候找代課也來不及啊！」

「大不了，我待會兒幫她喊一聲到？」夏良說完自己心裡也沒譜。眼看老師點的名字越靠近她們，夏良也不管了，掐著嗓子低著頭就幫張燕答了一聲到。

輪到點夏良的名字時，夏良又格外歡快地喊了聲「到！」

幸虧藝術鑒賞是節公共課，就算有小半人沒來，教室也像坐滿一樣，更別提經常有人帶著男朋友女朋友一起來上課，因此夏良的兩聲答到也就矇混過去了。

快下課時，夏良手機發來一條消息。

「你有快遞包裹，請速來取。」

嗯？夏良不記得自己買了什麼東西，她翻開軟體，確實沒有買東西，那她哪來的快遞包裹？難不成是爸媽買東西地址填錯了？夏良無奈，只好先去取快遞再回家，不過也好，她錯過了回家高峰期。

取快遞的路上，有不少同學提著行李箱離開，他們中有很多是外地人。夏良不禁感慨，學校又要變得冷清起來了。

取完快遞，夏良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直接打開了它。

盒子里有兩包糕點，還有一張塑封的明信片。

拿起明信片，正面是秦兵馬俑，背面用黑色簽字筆工整地寫了一排字：「長相思，在長安。」

這是李白的一首詩，大致意思是我所思念的人兒啊，在長安城。誰寄來的呢？夏良忙去找快遞的信息單，看見寄件人時，夏良覺得奇怪，竟然是李城！他寄這個是什麼意思？

回到寢室，夏良嘗了口綠豆糕，老實講，味道一般。

夏良又給李城發了消息，說快遞她收到了。

很快，李城那邊回了消息：「給你寄了這裡有名的雞蛋糕和綠豆糕，好吃嗎？」

壓下說實話的衝動，夏良回道：「好吃。」

於是手機那頭的李城露出甜蜜笑意：「我來西安玩了，上午去了秦兵馬俑，下午在古長城。」

夏良吃著糕點，打字問道：「玩的怎麼樣？」

「體驗感還是不錯。」

「你在西安玩幾天？」

「三天，我準備繞成都周邊耍段時間。」

夏良心想，難道他還沒有去成都周邊玩過？

李城解釋道：「以前我都是去比較遠一點的地方，現在我決定去近一點的地方玩。」

「好，祝你旅途愉快。」

好官方的說詞，其實李城希望夏良能夠說她也很喜歡旅遊，喜歡長安城這座城市，然後自己就可以提出讓她也來長安玩幾天。算了，以後有的是機會。李城撓撓頭，收起了手機。

沒過幾天，夏良收到快遞通知，快遞裡面是眉山的乾巴牛肉，附帶一張明信片。明信片正面是三蘇祠，背面手寫了一句：「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還挺有詩意，夏良心想。

又過幾天，夏良收到快遞通知，快遞盒子裡面是峨眉山的猴子玩偶，夾帶著一張明信片。明信片正面是金頂，背面依舊是手寫的一句詩：「峨眉山月半輪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再過幾天，夏良收到快遞通知，打開裡面是缽缽雞的真空包裝和關於樂山的明信片。

李城將所到之處的風景都寄給了自己，是希望分享他一路上來的驚喜嗎？剎那，夏良心柔軟起來，她很想和李城通電話，但是怕打擾他的旅途心情。

此刻，李城正站在若爾蓋一望無垠的草原上。

近處，是滿眼舒軟的綠，遠處，是抬手似乎就能拽下來的雲。

李城張開懷抱，呼吸著自由清新的空氣。以前很流行一句話，身和心總要有一個在路上。他現在覺得身心必須要都在路上，缺一不可。

從若爾蓋回來后，李城重遊了都江堰。他買了一些兔頭，準備帶給家裡和夏良。

看到李城發消息說回來了，夏良問道：「你還喜歡去哪裡旅遊？」

坐在高鐵上的李城撐著下巴想了想，然後回道：「非洲。」非洲對李城而言，有最原始的浪漫，有最透澈的天空，也有最刺激的歷險。而非洲兩個字讓夏良忽然想起了三毛，想起了荷西。她問：「你看過《撒哈拉的故事》嗎？三毛寫的。」

李城沒看過這本書，於是他改變了計劃，一下高鐵就去了附近開著的書屋。整整一下午，李城就坐在茶座上看著《撒哈拉的故事》，偶爾他會抬手喝一口咖啡。咖啡是書屋必點的飲品，他比較喜歡喝苦點的味道。

李城沒有將書看完，他只看了三分之一。

三毛敘事的語調很平淡，他像是在聽一個女人講她家的平常瑣事。可能因為他是男的，所以他更關注書里的荷西，荷西先是尊重三毛的選擇讓三毛離開自己，後來又跟隨三毛一起來到撒哈拉，這種愛不禁令人頓生佩服。如果換做是他，他肯定做不到這麼好。或許這就是為什麼荷西死後，三毛覺得整個世界崩塌的原因吧，那麼愛她的人離開了她，從此山川湖海，只有她一個人。

黃昏時，李城和夏良聊起了三毛和三毛寫的《撒哈拉的故事》。

夏良說她很喜歡三毛寫的一句話：「生命的過程，無論是陽春白雪，青菜豆腐，我都得嘗嘗是什麼滋味，才不枉來走這麼一遭啊！」或許她還很年輕，對世界有數不盡的期待和展望。

夏良高中時很喜歡將喜歡的詞句抄在擁有漂亮表皮的筆記本上，本子上曾經寫過這麼一句話：「我始終相信，走過平湖煙雨、歲月山河，那些歷經劫數、嘗遍百味的人，會更加生動乾淨。」她和李城一樣，喜歡行走在路上，喜歡身心一致的自由。

可惜，聊到荷西時，夏良心情明顯低落起來。「如果我最愛的人離開了我，我可能也會想死。」

李城安慰道：「活著的人要好好活著，連同不能活著的人一起活下去。」

「可孤獨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吃飯時會想他，走路時會想他，睡覺時還會想起他，連今年衣服出新款都會想起他。」雖然人是一座孤島，但不可否認相互依偎比獨自前行要幸福的多。

李城很少發現夏良有這麼悲觀的一面，他印象里夏良知書達理，溫柔大方，樂觀善良。越了解一個人，就會越發現這個人和自己最初想的有一些不一樣。但無論夏良有多不一樣，李城認定了她，就會靠近她，尊重她。

兩人聊到半夜，意猶未盡，就像兩個靈魂相互試探碰撞，最後綻放出絢爛的煙火。夏良覺得她和李城的靈魂一定是相似的，她渴望和他交談，渴望和他待在一起。

「夏良，祝你好夢。」

「你也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