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在家裡待了幾天，夏良開始去蘇月娥的工作室繼續學蜀綉。但蘇月娥和李倩回老家去了，鑰匙交給朋友代管。

夏良每天九點到工作室，然後練一上午，下午三點她又來，練到六點，一連十幾天，連朋友都給蘇月娥發消息說這姑娘來的最勤。

因為來回跑的緣故，夏良喜歡上了軋馬路。她覺得走在街道上，能多看看別人的生活方式也蠻舒服。過了這個暑假，她就大三了，張燕說十月份會去外面實習，上一屆去的是峨眉山，不知道她們這一屆選哪裡。她們藝術設計類的專業除開畫圖外，其實很愜意，因為她們有許多出去實踐的機會。

人一旦閑下來，就會想東想西，不知不覺，夏良已經來到工作室門口。

早上還好，不太熱，一到中午，樹上的葉子都薄了幾分。

幸好工作室外種著幾棵大榕樹，工作室里也有空調。

夏良正在著手綉一幅熊貓。她已經選好了絲線，下一步是勾畫。工作室里有現成的畫供學生們選擇，所以她們不用自己畫，也就省去了很大功夫。

趁著休息的時間，夏良望了一眼，沈阿姨竟然也來了。沈阿姨年紀比蘇月娥老師還大，也比蘇月娥老師入行早，因為喜歡這門手藝，但沒有場地練手，所以蘇月娥老師就讓沈阿姨在工作室里刺繡。聽說沈阿姨曾經在刺繡廠里做過活，後來廠里倒閉，她又自己盤了個門面做起了麻辣燙生意。現在沈阿姨兒孫滿堂，將門店交給兒子媳婦打理后，自己一天不是喝茶就是在公園練太極。她在練太極時認識了蘇月娥老師，聽說蘇月娥老師開了個蜀綉工作室，就提出想要重拾這門手藝。

生活很奇妙，喜歡的事情來來回回，又到了自己手裡。

工作室里還有幾個大學生，現在大學有了蜀綉專業，她們都是學這個專業的。因為蜀綉要經常練習，所以她們報了名在這裡練手。工作室里小孩子也有幾個，她們大多家住在附近，因為父母工作忙，所以父母將小孩放在這裡希望店裡能照管一下。坐在第一排的小男孩正有板有眼地在學蜀綉，他媽媽說，這個小男孩太好動了，希望他學學蜀綉磨下性子。

夏良垂眸，繼續綉著熊貓局部。

烈日的陽光從榕樹的西邊移到東邊，夏良揉了揉眼睛，看了眼牆上的鐘錶，已經五點半了。她伸伸懶腰，將作品好生擺放在一旁。不知何時，沈阿姨已經離開了工作室，那個好動的男孩子也被他媽媽接走了。

幫忙看店的人問夏良：「你要走了嗎？」

夏良點點頭，今天周五，爸媽提前下班，做了一桌好吃的等自己。

飯桌上，夏蒼海詢問道：「你學蜀綉還順利嗎？」

「順利啊，只要將針法學好，照著模板刺繡就行。」

對女兒十分滿意，夏蒼海又問：「你們學校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去上班實習？」

「沒有，我估計在下學期。」

講到實習，其實黃如意很有意見，她覺得女孩子應該選擇老師之類比較穩定輕鬆的工作之類。聽夏良說她經常熬夜畫圖，黃如意很心疼，要不是夏蒼海一直在邊上鼓勵著夏良做喜歡做的事情，她早就讓夏良安心去考老師了。再說，夏良的第一志願並不是藝術設計。現在夏良又喜歡上蜀綉，倒不是說不好，只是蜀綉很費時間。學一門就得專註一門，要是蜀綉沒學出來，夏良自己專業也沒學出來，那就是得不償失。

黃如意一直認為夏良有她自己的思想，但是做父母的仍然希望她少走些彎路。

可夏良倒沒有考慮那麼多。

炎炎夏日，街邊奶茶店排起了隊。撐著傘的夏良路過時，不免嘆了口氣，她還是不買了。走了幾分鐘，夏良用紙沾著臉上滲出的汗漬，還是地鐵站涼快，一出來，人就像被架上了蒸籠。

走到工作室門口，夏良感覺脖子后已經滲了一層薄汗。

今天蘇月娥從老家回來了，還買來了西瓜泡在冰水裡。

「大家先別急著練手，吃點西瓜解暑吧！」蘇月娥讓李倩將切好的西瓜一個個地遞給學生吃。

輪到夏良時，李倩露出俏皮的笑，低聲道：「夏良，我給你挑了個最大的。」

「謝謝。」夏良笑道。

這時，門口出現一個戴著棒球帽的男生，他手裡提著兩杯奶茶。

僅僅是掃了一眼，蘇月娥就開口說：「今天都坐滿了，沒你的位置，你到那邊去找個地方練手。」

李城「嗯？」了一聲，環顧四周，發現確實沒他坐的位置。於是他將兩杯奶茶遞給李倩，示意一杯給她，一杯幫他給夏良。看在也給自己買了一杯的份上，李倩十分樂意。她摸著微燙的杯身，心想她哥還真是體貼，連奶茶的溫度都考慮到了。只是夏良現在正在刺繡，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喝奶茶。

但出奇意外的是，夏良接過了奶茶，並且問她：「你哥旅遊回來了？」

連她哥去旅遊了夏良都知道，李倩不禁猜想一定是私下裡夏良和她哥聯繫過了，不會吧，夏良真的看上了她哥？頓時，李倩覺得有種好白菜都讓豬給拱了的錯覺。

李城聽到夏良的聲音，勝似閑庭信步般地走來。他瞧了一眼已經綉出熊貓半張臉的刺繡，忍不住誇讚說：「繡的不錯。」

夏良覺得比起第一次李城誇她的語氣，這次明顯純粹了些。

很識趣的李倩喝著奶茶，扭頭去找其他人聊天。

李城收回在刺繡上的視線，又落在夏良精緻的小臉上，她眉眼間的溫柔一如既往。

此刻，一直關注李城的蘇月娥喊道：「那個男生，你別打擾人家練習。」說完，她又從桌子下拿出一張半米多高的塑料凳子，然後走到李城面前狀若無意地說：「你坐夏良旁邊學習人家是怎麼刺繡的就行了，別說話。」

於是李城老老實實地抱著凳子，坐在一旁看夏良刺繡。

見蘇月娥走遠，夏良才從腳邊的帆布袋裡拿出一張鍛布。她仔細理了理上面密密麻麻的針腳，然後轉頭拿給李城。

李城接過來，覺得上面的圖案很熟悉，仔細一想才發覺這不是以前老媽拿給自己練習刺繡的布料嗎？怎麼在夏良手裡，而且她還幫自己將剩下的芙蓉花綉完了。花瓣由淺極深，色彩鮮明，和最初那蹩腳的幾針形成明顯對比。

夏良輕聲道：「上一回你放在桌子上就沒有拿走，後來我看你也沒有想起拿走，反正我都是練習，索性就幫你綉了。」

撫摸著密實的圖案，芙蓉花彷彿生出了溫度，讓李城指尖一陣顫慄。他不知道夏良是懷著什麼心情綉完這幅芙蓉花，但他知道此刻他的心臟正在咚咚地跳。其實年少歡喜並不適合他，因為他不是懵懂少年，所以他無法解釋現在的這種喜歡。就像是一個人在黑暗裡走啊走，他走了很久，久到他已經感受不到疲倦，然後他忽然發現在這片灰濛濛的世界里也有一個人在行走。對於他來說，這是份感動和驚喜。

李倩不時望著李城，她以為她哥會和夏良聊天，至少會說幾句話，但她哥沒有，她哥就坐在一旁打遊戲。更誇張的是，她哥打遊戲打了一下午，老媽也沒說什麼。

直到夏良起身時，李城才從遊戲里抬起頭，問道：「你要走了嗎？」

夏良點頭：「已經五點半了，我該回去了。」她很緊張李城會像之前一樣提出到他家吃飯，但幸好李城沒有。

「你等我五分鐘，這把遊戲我速戰速決，然後送你回家。」李城玩的是王者榮耀里的裴擒虎，他不再躲在草叢裡伺機捕獵，而是遊走敵方野區，一見到敵方英雄就上前一頓操作帶走。

李城打遊戲很專註，夏良覺得和她刺繡時候的模樣有的一拼。

等了十分鐘，李城才結束這局。

李倩瞧著兩人離開門店的背影，不禁問蘇月娥：「媽，他們在一起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