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一月份的校園被銀杏葉鋪滿，反射出燦爛明媚的金黃色。

學校的大多數公共課在這個月底都會舉行結課考試。

夏良抱著書本，匆匆從教學樓里走出，她們專業有兩門公共課要考試。

圖書館里坐滿了人，就算不是臨近考試，圖書館也沒座位。拿出教材書，一股股暖風從空調機中吹出來，夏良感受著圖書館里的熱流，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看過一條新聞，說是兩個男生為搶圖書館的位置大打出手。而且這種新聞還不是第一次，但在炎熱的夏日報道的最多。現在想想，也情有可原。

正胡思亂想中，微信里李城發來一張烤魚的圖片，還問了句：「想吃嗎？」

夏良馬上回了個想吃的表情包。

「那我給你送來？」

想逗逗李城，夏良便回道：「好啊，你送來吧。」

誰知李城那邊也爽快回答：「我來了。」

放下手機，夏良沒再和李城多聊，她得好好複習。

約莫半個多小時，夏良手機微信提示音再次響起：「我進了你們學校，你們學校停車費好貴。」

嗯？他竟然真的來了！就為了給她送吃的？夏良還是不相信，直到李城發來一張學校停車位的圖片，夏良才趕忙起身，抱著書跑出圖書館。

趕到時，李城站在車邊有一陣子了。

他穿著深藍色棒球服和黑色休閑運動褲，戴了頂黑色棒球帽，高大外形身材在男生中十分出挑。他本來在玩手機，看到夏良來了，趕緊收起手機，眼裡流動著如同銀杏葉閃動的光澤。

抽過夏良手裡的書，李城笑道：「夏女士，你外賣到了，我們到車上吃還是找個奶茶店。」

「去前面樹林里吃吧，裡面有個石桌。」夏良怕油濺在座位上，到時還得麻煩去清洗一遍，而且在車裡吃東西，很不方便

打開錫箔紙包裝的烤魚，一股蒜香味迎面撲來。

李城看了眼烤魚，嘖嘖道：「冷了，都沒有原來好吃的味道。」

夏良嘗了一塊，真誠道：「不會啊，還是很好吃。」

李城將裝滿小龍蝦的塑料盒推到夏良面前。「這裡還有小龍蝦，你多吃點。」

夏良有些無奈，她吃不完這麼多。

讓夏良安靜地吃了會兒飯後，李城又問她：「你下周有空嗎？」

「怎麼了？」夏良抬眼，疑惑地望著他。

李城笑道：「我媽最近接了一個活兒，有個新郎想為新娘子做一場中國風的婚禮，然後婚禮策劃說婚服和裝飾品可以用到蜀綉，他們就找到了我媽。我媽那裡缺人，問你想不想過去幫她，還給你工資哦。」

「真的？」夏良像中獎一樣，要不是手裡有筷子，她能開心地跳起來。但開心過後，夏良又對自己產生了懷疑，雖然小時候學習過，但她真正入門也不過只有一年。那可是一場鄭重地代表人生諾言的婚禮，她能做好嗎？

彷彿看出夏良心中所想，李城眼神充滿鼓勵：「你可以的，你很聰明，一點就會。」

「謝謝。」不得不說，夏良很感動，沒想到她在蘇老師心中這麼重要，或者說，沒想到她的手藝得到了蘇老師的認可。

於是當夏良滿懷欣喜地來到工作室，又看見工作室里所有人都在忙活婚禮飾品時，不免失落幾分。她還以為只有自己才有這個殊榮。

夏良被分配到的任務是五幅扇面綉，繡的主題是蝴蝶與花，既經典又浪漫的意境。這五把扇子是新娘為伴娘準備的禮物，一想到新娘子要用這把扇子祝福好朋友時，夏良就覺得她做的事情特別有成就感。

沈阿姨也綉了一幅扇面，而扇子則用作入場時新娘遮面的物品。

「我繡的一面是桃花，一面是鯽魚，寓意吉祥如意。」沈阿姨戴著一副眼鏡，眼裡流露出對年輕愛情的幾分眷戀。

沈阿姨出馬，新人那邊一定很放心。

這幾天，蘇月娥和綉娘們按照婚禮策劃發來的款式，正加班加點地工作。除開作為伴手禮的蜀綉披肩外，蘇月娥還需要製作六套禮服，其中包括男方家三套和女方家三套。男方家是男方和他的父母，而女方家則是女方的妹妹和媽媽。

因為緊張自己的手藝，夏良決定周末都待在工作室里刺繡。

她很想將這件事做好。

坐了一下午，感覺渾身僵硬，夏良抬頭望了眼玻璃門外，發覺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但她沒有一點離開的意思。她起身走了一圈，最後停在沈阿姨的位置上。沈阿姨繡的是異型雙面綉，難度眾所周知，若非有多年的紮實功底，絕然做不出一副好作品。離開沈阿姨的位置，夏良又來到蘇月娥的位置上，她一眼就鎖定了桌上的幾幅畫稿，白天她聽見蘇老師打電話，似乎是在和婚禮策劃那邊的人商量新娘禮服定製的圖案。

只剩新娘的禮服沒有拍板了。

這幾幅畫稿都是新娘婚服的款式，有以大紅為主色，也有以金黃為主色，更有以橘色為主色，但相同的是禮服上都選擇龍鳳呈祥的盤金綉。看到這些圖稿，夏良第一想到的是娛樂新聞中明星藝人們的中式婚禮禮服，印象比較深刻的有劉詩詩穿的「潮綉裙皇」和陳妍希穿的「橘色鳳彩裙」。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在蘇老師帶領下，利用蜀綉織就的婚禮禮服是什麼樣。

婚期臨近，新娘來收貨。

他們一群人都聚在右邊的展覽廳里，夏良比當事人還緊張，她站在門口，目不轉睛地盯著蘇月娥和前來驗貨的人。李倩走過來，奇怪夏良站這裡幹什麼，便拉過她說：「想進去就進去啊！」

站在蘇月娥旁邊的一對男女，正拿起衣服在瞧。

女人應該是即將結婚的新娘，她穿了件米色風衣，身材高挑，一頭大波浪卷下是張精緻美艷的臉蛋。此刻她手裡拿著的正是為家中長輩定製的中式傳統禮服，禮服配以牡丹圖案，裁剪得當，莊重大氣。

蘇月娥扭頭問新娘子：「你覺得怎麼樣？」

新娘子點點頭，摸了摸布料，布料手感也不錯。

接下來蘇月娥讓李倩拿出新娘妹妹的禮服，因為小姑娘才上高中，所以款式採用簡便的上衣下裙。這時女人問向身旁的男子：「楚年，你覺得鶯鶯會喜歡嗎？」

楚年抱胸，笑道：「因為是你的婚禮，所以無論穿什麼她都喜歡。」

夏良心想，這個叫「楚年」的人，看樣子就是新郎官了。

龍鳳褂因為比較貴重，所以都用罩子蓋住放在後面的儲物室里。李倩取出新人禮服，推動著衣架，來到白霜面前。罩布一打開，眾人眼前一亮，龍鳳褂刺繡的精美，難以想象。

白霜視線更是難以挪開，禮服上的盤金綉透著貴氣優雅，一整套穿下來大氣端莊，上身效果一定很美。她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穿了。

見白霜很滿意，楚年對蘇月娥說：「蘇老師辛苦了，等到婚禮前幾天，我們讓人過來取衣服。」

「好的，希望你們一切順利。」蘇月娥笑道。

白霜和楚年報以感激的目光，老實說，如果讓專業婚禮服裝團隊去承包這次的禮服，然後達到眼前這樣的效果，價格絕對難以想象。

送走楚年和白霜后，李倩十分開心地說：「媽，以後我們完全也可以接這樣的單子。」第一次收益小，權當練手，下回她就知道怎麼提高利潤了。

蘇月娥搖搖頭，定製禮服看著容易，但操作起來難度重重，要不是這對新人這麼誠意滿滿地找上她，她肯定不會接下。

回到學校后，夏良洗了個澡，卸下一身疲憊。她睜著眼睛，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忽然迷茫了起來。她以後會在哪裡工作？她的未來又是什麼樣？她會一直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嗎？

想著想著，夏良睡著了。

醒來時，寢室人全都回來了，張燕拿出一張KTV通宵券，興奮道：「朋友們，我中獎了，這家KTV就在學校附近，我們在元旦前去浪一下！」

蔡文靜拍掌以示慶祝。

自從大三開始，她們就沒一起去過KTV了。不是因為大家忙，而是因為大家都像個老人家一樣熬不起夜了。猶記她們大一剛進學校，什麼通宵唱歌不在話下，她們唱完歌，還能趕上肯德基開門，吃個早餐，然後在昏暗的天色中裹緊衣服，去見清晨校園六點鐘的第一縷曙光。而現在她們熬夜，尤其是熬夜畫圖時，都能聽見心臟因超荷負載而加速跳動的聲音。

「去嘛！蹦個養生迪！」張燕攛掇著其餘三人，「大家想一想，以後聚的時間少之又少。」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大家都對熬夜深深的恐懼，蔡文靜髮際線已經不忍直視了。最後在張燕堅持不懈的勸說下，幾人再次踏上熬夜的征途。

通宵券從十點開始，一直到早上五點半。

夏良幾人九點半就在大廳里坐著耍手機。

時間一到，就有KTV的人領著她們去包廂。小包面積有二十平，桌上擺著骰子和水果拼盤，等服務員出去后，大家徹底嗨了。

幾人拿出墨鏡戴上，先是學著秧歌似的舞蹈舞了一段，然後張燕衝到點歌台，瘋狂點著張惠妹的歌曲。

「三天三夜，三更半夜，啦啦啦啦啦…」

大家又蹦又跳，直到孫燕姿的歌曲《遇見》出來，幾人亢奮的情緒才稍稍緩和。

「我遇見誰會有怎樣的對白，我等的人他在多遠的未來，我聽見風來自地鐵和人海，我排著隊拿著愛的號碼牌…」

一首《雨一直下》，再次讓氣氛熱到頂點。

「就是愛到深處才怨他，舍不捨得都斷了吧，那是從來都沒有後路的懸崖。就是愛到深處才由他，碎了心也要放得下，難道忘了那愛他的傷已密密麻麻…」

幾人輪流開唱，彷彿想到荒唐青春日子，唱的更加深情。

夏良坐回位置時，手機一直在震動，看了眼來電，竟然是李城。手機上關於李城的未接來電有2個。

電話一接通，李城先是緊張地問：「給你發微信你一直沒回，給你打電話也一直不通，我很擔心…咦？你在KTV？」

夏良嗯了聲，感覺還是隱約聽不見李城的聲音，又往衛生間走去。

李城悶悶道：「你都不喊我，你唱完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嘛，我來接你。」

「這個是通宵券，我們準備在這裡睡一晚上。」夏良解釋道。

「你們唱歌可以帶家屬不？」李城問道。

夏良小臉一紅，「我們就四個女生。」

「好嘛，那你們玩的開心些哦。注意安全哦，明天早上到學校了給我回個微信。」

「好。」

李城心裡鬆了口氣，剛才夏良沒接電話嚇死他了。剛掛掉電話，安少奇就拍著廁所門喊道：「城哥，你掉進廁所了嗎？快出來，劉響蹦迪把腳蹦傷了！」

「我日，他怎麼蹦的迪？眼睛長女娃兒身上去了嗦！」李城衝出廁所，跟著安少奇跑進人聲鼎沸的蹦迪現場將一瘸一拐的劉響扶了出去。

幾人走出酒吧門口時，保安還一臉震驚外帶同情地望著劉響，這小夥子估計是第一個蹦迪蹦到腳受傷的人。

清晨五點，夏良壓低了帽子，叫醒昏昏大睡的幾人。

四人推開門，腳步虛浮地朝前走著。

又冷又困又餓又累，四個人像走在大街上的孤魂游鬼。

蔡文靜擺擺手：「我真的不熬夜了，我發誓。」

四人等到肯德基六點開門，飽餐一頓后，才悠悠地走回校園。她們一回到寢室就直接睡了一上午，但夏良還是沒有忘記在睡覺前給李城發了個平安回到寢室的消息。這一覺，睡到夏良都懷疑了人生，醒來時，寂靜一片的寢室，讓她有種被世界遺棄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