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孟瑾棠笑:「寒山那麼大,王公子進來之前,就不找人打聽打聽該如何走么?」
王友懷再次乾笑:「之前有些著急,連趙伯說去給我倒茶,都沒等人回來就走了,等想到該找個嚮導的時候,已經離鎮子有一段距離。」
孟瑾棠:「……原來如此。」
以趙伯的性格,在王友懷出發前,肯定會囑咐幾句山裡哪哪比較危險,該怎麼走才容易找著人,奈何面前這年輕人腿腳好得太徹底,靜若牧羊犬,動如哈士奇,就沒給趙伯留下諄諄教導的機會。
既然知道發生了什麼,孟瑾棠也不再多問,打開油紙包,把芋頭分給王友懷跟大猿猱,示意後者就此回山,然後手臂輕輕一舒,拿住了王友懷的后心,將人直接提起,接著縱身飄出,足尖一點,在山間林木上急掠而過。
王友懷今日天不亮就出門,上山時足足花了一個多時辰的功夫,但不到一刻便被帶著下了山,這還是孟瑾棠考慮到他是個身無武功的普通人,有意降低了速度。
等到達山腳后,孟瑾棠鬆開手,王友懷原地搖晃了兩下,扶著邊上的樹榦不住乾嘔,臉上寫滿了「我果然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百姓」的悲催。
好容易平復了下自身狀態,王友懷直起身,對著孟瑾棠拱手:「今日多托前輩之福,才能居高臨下,縱覽山林風光,委實是難得至極的體驗。」
孟瑾棠微微笑道:「王公子一路辛苦,既然已到鎮邊,不妨先回家裡等一等?」
王友懷身無武功,知道自己不但提供不了任何助力,還有可能成為累贅,當下深深一揖,按照孟瑾棠的吩咐,轉身回家。
孟瑾棠看人走遠,才從瓷瓶中傾出一粒清露丹來慢慢服下。
——她時時刻刻都需要運轉內力來抵禦寒毒,所以每每動用內力之後,就容易咳嗽。
*
白馬鏢局中。
馬揚旗坐在堂屋之中,面沉如水。
雖然有意隱瞞,但合陸鎮那麼點大地方,無論有什麼風吹草動,都能迅速傳得滿鎮都是,幸虧馬揚旗平日管理鏢局頗有威望,雖然沒壓下庫房失竊的消息,卻將死了一個鏢師的事給瞞得密不透風。
他們排查了一圈,暫無合適的嫌疑人選,最終將目光落在了陳深那邊,並把人強行「請」了過來,拘在一個空屋子裡頭。
劉宏安勸說:「馬大哥莫要心急,愚弟早覺那姓陳的小子不對,鬼哭寨是什麼樣地方,裡面的寨主又是些什麼人,他能全須全尾地脫身,不是跟人有所串通,就是有所依仗,在我們面前,卻一問三不知,早些日子未曾出事,所以不去理他,他還當真以為自己能瞞得過大哥的慧眼么?」
在劉宏安身邊,一位年過四旬,國字臉,皮膚微黑的漢子聞言,忍不住皺起了眉。
他叫楊摯,跟劉宏安一樣,一直是馬揚旗的左右手,從少年時,便與這位大哥一起,風裡來雨里去,趟過無數險境。
劉宏安猜到兄弟的心事,笑道:「貨物失竊,按鏢局的規矩,責任便得著落在咱們仨人頭上,你我無妨,馬大哥的清譽,卻不好因此受損,那小子分明有事隱瞞,將人困在咱們眼皮底下,也是為保萬一。咱們敲打敲打,他若有不妥,自然難以隱藏,便是此人果真與鏢局裡的事情無關,只要能問得一些機密,也可抵得過貨物失竊之罪。」頓了頓,又道,「那姓陳的小子自言武功不行,但我令弟子去試了試他武功,嘿嘿,馬大哥,楊兄弟,你們可知,他竟是個內外兼修的出色人才。」
楊摯:「劉二哥可問到了他的師承?」
劉宏安搖了搖頭:「那小子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不肯明言,想來武林中各個門派里,常有些不肖弟子叛逃出門,若是沒什麼不可言說之事,又何必隱瞞師承,又何必隱藏身手,遠遠躲在掖州。換了你我,在如此年紀,能有如此武功,豈有不想外出闖蕩的道理。」
——合陸鎮位於掖州,掖州地方偏遠,多山林,多蟲瘴,寒山以南還有夷人居住,他們各自都有了些年紀,也慢慢厭倦了江湖上的鬥爭,才肯就此安居下來,若是早個十來年,怕是待不住。
馬揚旗沉吟片刻:「你可知道當日那位把人救出來的姑娘是個什麼身份,與陳深有什麼關係?」
劉宏安笑:「愚弟與大哥想法一樣,那位姑娘只露過兩面,顯然與陳深沒什麼交情,她師承不明,但精擅醫術,又是女子,不過做中原人裝束,未必是花蝶谷青蛾宮的弟子,或許只是有一些關聯。」
馬揚旗微微點頭。
掖州多有夷人居住,行事風格與中原人士迥異,當中有一個以女子為主的門派,名為花蝶谷青蛾宮,青蛾宮以毒入醫,與南家堡同為掖州的兩大門派,然而門派里的人不太外出,兩邊以寒山為界,很少互相往來。
三人議論一會,最後以劉宏安作為代表,去找陳深訊問,另外兩人在邊上等待。
陳深被安置在單獨的院子當中,四面都有都由鏢局中的好手看管,考慮他掌法精妙,而且身具內力,劉宏安在點了他穴道之餘,還特地用摻了牛筋的繩索將其雙手綁縛在背後。
——白馬鏢局這邊把人帶過來之後,就是剛開始那會問了幾句,後面就一直干晾著,等人自己心中慌亂,便好問得多。
陳深也沒浪費時間,既然沒人來找他,就閉上眼睛,開始修鍊內力。
「吱呀——」
門從外面被推開,劉宏安拄著拐杖走了進來,他雖然失卻一腿,但行動之迅捷,還要更勝於四肢健全的普通人。
楊摯與馬揚帆跟在後面,這間屋子分為內外兩隔,他們就停在外隔那邊,聽著劉宏安與陳深的對話。
雙方見面,簡單寒暄兩句,就切入正題,劉宏安一直在打聽陳深武功的來歷,後者卻始終不肯回應。
劉宏安皮笑肉不笑:「陳公子莫怪我等生疑,你明明武藝高強,一身內力,此前卻始終假扮出一副不會武功的樣子來,蟄伏在鎮中,又是為著什麼?」
陳深在心中嘆氣,他既然答應了孟瑾棠,不透露對方教授武藝之事,就要將事情隱瞞到底,如果告訴旁人,自己修習內力還不到三個月,那跟直接告訴旁人自己的武藝其實來自那位青衣姑娘,又有什麼區別。
劉宏安見他沉默,又冷笑了兩聲:「陳公子不會是想說,你本來的的確確是不會武功的,結果最近被人指點了一番,就修鍊出一身驚人武藝?」
陳深:「……劉大俠過譽了,在下這點微末道行,哪裡算得上什麼驚人的武藝了?」
他本來還擔憂會泄露孟瑾棠的秘密,但看劉宏安的樣子,就算自己真的實話實說,也肯定會被當成編瞎話的,估計還得被批評兩句編瞎話的時候不夠走心……
劉宏安面色頗為冷酷,與他平日和氣的樣子大為不同。
陳深心想,對方突然發難,想來是白馬鏢局這裡,發生了什麼嚴重的意外,可劉宏安等人為什麼不懷疑是內賊作祟,卻懷疑是外人下手?
他日日居住在合陸鎮上,縱然不去打聽,有些事情也會流傳進耳朵里,比如說前些日子,馬揚旗曾去外地保過一趟鏢。
如果馬揚旗在保鏢途中,遇見過什麼不妥,自然不會懷疑到自己身上,所以這趟鏢應當走得十分順利。
陳深心有困惑,也就這麼問了出來:「在下曾聽說鏢局內庫房失竊,按說鏢局庫房,必定把手嚴密,想來由內賊下手,一定比外人要方便得多,諸位又是為何非要詢問在下不可?」
劉宏安聞言,臉皮抖了兩下,卻沒有回答。
外隔那邊,楊摯看了馬揚旗一眼,目光之中,似也有些不解。
劉宏安沉吟片刻,呵呵笑道:「也不是懷疑公子,只是有些不解之處,想要請教公子。」
陳深苦笑:「便是有事相詢,也該告訴在下,究竟有何賜教。」
劉宏安:「白馬鏢局在鎮上那麼些年,始終平平安安,直到今年,先是鬼哭寨的賊子們前來找麻煩,後頭又遇見了旁的意外,一事連著一事,所以想請公子將當初之事原原本本講述清楚,也是釋他人之疑,證明公子的清白。」
陳深嘆息:「在下早便說過,鬼哭寨一事,實屬誤會,在下當初心灰意冷,不願行走江湖,所以才返回家鄉,可是鬼哭寨之人,總以為在下返鄉是有所圖謀。劉先生想,在下返鄉已有數年之久,若是果然有什麼圖謀,那麼長時間,早就將事情辦完離開。」
他其實並未說謊,只是隱瞞了那位鏢師將地圖殘頁夾在自己書中的事情。
劉宏安淡淡道:「又或許那件事太過困難,陳公子無法解決,非得找人援手不可。」
他這句話,幾乎是在直指陳深與鬼哭寨之人串通。
陳深嘆了口氣,不再多言。
劉宏安想動手拷問,又有些擔心對方背後有人,試探道:「陳公子一直不肯明言武功從何而來,但我倒是猜到了一些,你的掌法糾糾纏纏,不像正經武功,難怪不肯告知旁人,指不定是從哪個小娘皮身上學來的……」
他對著陳深說了一些亂七八糟不乾不淨的風話,忖度對方涵養再好,也必然無法忍耐,就算依舊不說師承,盛怒之下,自己也能猜到點端倪。
「砰!」
就在此時,房門忽的從外被大力撞開,一道淡淡的人影,如柳絮般飄入房中,恰巧落在陳深身邊,伸手在其背後輕輕一拂,那摻了牛筋的繩索就如乾草般紛紛落下,斷口平整,宛如被利器所割。
來人白裘青裙,頭戴帷帽,雖看不清面容,但身姿纖長,顯然是一位女子。
風順著被撞開的木門緩緩吹了進來,初冬的風很冷,冷得帶了一絲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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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很多小天使說自己的早飯內容,看著看著就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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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又開始發現文下評論在被刪,還是蠻有意思的評,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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