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陸弦之
不知道為何,蘇晏只看到了他的背影,卻篤定這便是陸弦之,他腦海中條件反射般浮現出幾年前那個才情艷艷的少年在皎皎月光下的身影。
嗐,怎麼總能單獨碰到他?獨自面對男神太有壓力了,蘇晏心裡默默吐槽。
他愣了一瞬,臉上浮現出些許猶豫之色,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去叨擾陸弦之。畢竟都過了這麼久,兩人再也沒有見過面,陸弦之也不知道還記不記得自己。要是不記得了,那就尷尬了。
但蘇晏心裡又有一股強烈的好奇冒了出來,不知道陸弦之如今又是哪般風華絕代的模樣。
他好想看看啊!
光是一個背影,就足夠讓萬千少男少女浮想聯翩了。
蘇晏有種強烈的直覺,如果今天不打招呼,日後肯定會後悔的!
他突然在這一瞬間擁有了勇氣,快走上前說道:「陸兄,沒想到今兒在這碰見了你。」
少年的聲音清澈溫柔,帶著點稚氣未脫的軟糯,還有一絲久別重逢純粹的歡喜。
陸弦之似乎也沒想到,有人恰巧會在這時來山頂,他聽到少年清糯的聲音轉過身來,臉上帶著一點驚訝,似乎在辨認蘇晏是誰。
真的是陸弦之!
他就知道!蘇晏美滋滋,心裡有種莫名的小歡喜。
陸弦之的顏值怕是大衛朝學子的天花板了吧,蘇晏在心裡感慨。
他和小師兄下午的時候上山,此時已近黃昏,晚霞燦爛似漫天琉璃。
陸弦之半倚著樹,姿態閑雅,一襲月白色錦袍綉著雅緻雲紋。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充耳琇瑩,會弁如星。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蘇晏驀地想到了詩經《淇奧》里的句子,此時他漂亮的杏眼裡全部是陸弦之的身影。
蘇晏回過神來,臉上微微發熱,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陸兄是否還記得,四年前乞巧節在連理橋附近碰見了一個小孩兒?」
蘇晏這次到了揚州以後,和小師兄周允文一起逛了逛才知道,那座橋喚作連理橋,一想到這個名字,他稍稍有些不好意思。
陸弦之漂亮的眉毛輕輕挑起。
「嗯,那個小孩就是我。」蘇晏撓了撓頭,補充道:「當時還有一隻白色的小貓咪,你還記得嗎?」他有些忐忑地問,耳垂微微泛紅。
蘇晏現在有點兒後悔不知道怎麼就鬼使神差地來跟陸弦之搭訕了,他應該直接轉身下山的。這個時候要是對方回答一句不記得了,那這場面可是尷尬極了。
「小白?」
就在蘇晏正後悔糾結的時候,陸弦之清冽的聲音傳來,比起四年前玉珠落盤般的少年嗓音,他如今的聲音更加冷冽,似寒潭深處的潺潺水流。
他想起來了!
不愧是陸弦之。
「嗯,是的。」蘇晏點頭如搗蒜,「我和我小師兄本來是來拜拜這鶴山的文神廟的,聽聞了這山頂上還有箇舊道觀,我便想來看一眼,小師兄在山腰處的文神廟那等著我。」
蘇晏看著陸弦之也不像會率先開口的那個,他便解釋道。
陸弦之看著蘇晏,眼前的小少年稚氣未脫,雪肌玉骨,眉眼如畫。約莫是爬山後還未平復下來,兩頰飄著一抹紅霞,那雙大大的杏眼尤其漂亮,琥珀色的瞳仁澄澈清潤,和記憶中那個粉雕玉琢的小朋友的臉重合在一起。
嘖,這個傻乎乎的對人毫不設防的樣子,看來的確是當年那個大膽的小貓咪的主人了。
陸弦之突然看到什麼,眸光一滯,直起身走到蘇晏身前來。
蘇晏這個時候才明顯感覺到陸弦之帶來的身高壓力,他才平到陸弦之的胸口!
蘇晏小臉漲紅!淦!我再也不嫌棄牛奶腥味重了!一定要多喝牛奶多吃飯長高才行。
陸弦之看著他睜大了琥珀色眼睛,白嫩的小臉上浮現一絲鬱悶,猜到他心中所想,不由得輕輕笑了笑,想抬起手摸摸他的腦袋,但頓了頓,最終只是用手指了指蘇晏泛紅的脖頸處。
「你脖子上是怎麼回事?」
蘇晏老老實實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陸弦之聽罷皺了皺眉,但什麼也沒有說。
蘇晏內心有些不易察覺的失望,他稍稍垂眸,纖長的睫毛如鴉羽一般顫顫巍巍,頗有種可憐的意味。
他心裡自嘲道,人家與你非親非故,以陸弦之的個性難道還能大肆批判一番季長青?
腦補到陸弦之義憤填膺破口大罵季長青的場景,蘇晏又被自己給逗笑了,笑眼盈盈,細小的絨毛上有晚霞在跳躍翻飛。
陸弦之本想說什麼,但是看著蘇晏的天真的笑容,一時間晃了晃眼,惡作劇般地捏了捏他的臉。
入手的觸感柔軟細膩,比那上好的絲綢有過而不及。
「你二哥說的確實不錯,你的臉的確好捏。」他若無其事地放下手,用平和又不經意的語氣說道。
蘇晏第一次見著陸弦之做出這麼不符合他氣質的格外孩子氣的事情,驚艷了一瞬,隨後又氣鼓鼓地想到,嗷嗷嗷他的二哥人幹事?!到了雲山書院居然還在同窗面前說起這個!
一想到雲山書院流傳著蘇鈺弟弟臉軟軟的好好捏的流言,蘇晏真是頭大。
太羞恥了,嚶。
陸弦之捏完蘇晏的臉心情大好,看著他羞憤的小表情更是眉眼舒展。
「走罷,送你下山。」陸弦之再度開口,音色清越舒揚,如玉石相撞。
「啊,嗯。」
蘇晏也不知該說什麼,便老老實實地跟著陸弦之下山,就如同他四年前送蘇晏從連理橋邊回到集市上一樣。只是蘇晏長大了,再不好意思牽著陸弦之的手了。
下山可比上山容易多了,也快多了。
蘇晏跟在陸弦之身旁,落後了小半步,看著他月白色的廣袖長袍隨著走動而微微揚起。
陸弦之走路也是不徐不急的,彷彿這不是在下陡峭的山坡,而是在閑庭信步,頗有一番風流名士之感。
他們走的並不著急,也就花了半個鐘,就回到了山腰處的文神廟。
蘇晏想起來,小師兄周允文還在這兒等著他,便向陸弦之道了別。
走到文神廟前,蘇晏情不自禁地回了回頭,看到陸弦之還立在那兒靜靜看著他。
四目相對,蘇晏心裡漾起一股暖流,生出淡淡的歡喜。
他朝陸弦之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眼睛彎彎像是夜空里耀眼的小月牙,白皙的皮膚襯托著他花瓣般的嘴唇。
蘇晏揮了揮手,意示真正告別了,便帶著砰砰砰的心跳,回頭往文神廟後面的院子里跑去,腳步輕快。
他突然想到,自陸弦之上次院試后,還沒有人能夠再次拿到江陵府的小三元。
蘇晏驀地就冒出了一個念頭,這次江陵府的小三元我一定勢在必得!
小師兄周允文坐在文神廟後院的石板椅子上休息了許久,周圍恰巧坐了幾位同樣來文神廟祈福的同屆考生,正在默默聽他們正熱火朝天地討論。
「聽聞這次江陵府的院試是由聖上欽派的崔翰林充任學政大人組織考試。」一個年紀較大的中年考生摸著鬍鬚意味深長地說。
「許兄可知道這新任崔學政喜歡怎樣的文風呢?上一任學政沈大人就喜歡駢文那追求鍊字煉意、華麗浮艷的文風。我上次院試,就是吃了那文風的虧啊!」另一個頭上戴著方巾穿著素色長袍的白面書生愁眉苦臉地說道,似乎是想起上次落榜不愉快的經歷,不由得嘆了嘆氣。
「噯,盧小兄弟莫慌,你還如此年輕。機會多得是,這次院試必將蟾宮折桂。」中年考生先是安慰了一下白面書生,隨後又抬高聲音說道:「我可是聽說,這崔翰林崔大人最愛古樸簡潔的古文,對於當今時文頗有不滿,想必這次院試是盧小兄弟的好機會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擅長古文!崔學政就是我的伯樂!」這位盧小兄弟激動得臉頰發紅。
「許兄這消息可靠譜?」另一位穿著青色直身的年輕考生面露質疑,他繼續說道:「按道理來說,學政可不能表現出明顯的文風偏好。我私塾的舉人老師說過,上一屆院試,沈大人也錄取了不少文風平實言之有物的生員。說到底,還是得文章好,那勞什子風格都是虛的罷。」
盧小兄弟聽聞這話面色不善,感覺這人是在嘲諷自己學識不夠活該落榜。他移開目光,抿了抿唇,不再發話。
蘇晏默默聽著他們不知道哪兒扒拉來的消息。
那青色直身的年輕考生說的不錯,儘管每一屆的主考官偏好不同,但都是文好可破。
至於這一次聖上欽派的學政崔翰林,大哥蘇澤有寫信來告訴蘇晏,崔翰林為人光明磊落、襟懷坦蕩,不是那般會因自己的偏好取士之人。
這一點蘇晏也老早就告訴了小師兄周允文,兩人都打算遵循自己平日的風格正常發揮。
周允文見蘇晏回來了,忙站起身來,準備與蘇晏一起下山回家。
那盧小兄弟見他們倆錦衣玉袍氣度不凡,又不怎麼與眾人搭話,更覺得自己受了漠視和恥笑,面上羞愧心中暗自嫉妒。
倒是那青色直身的年輕考生頗為欣賞地打量了一下蘇晏和周允文,蘇晏見他目光端正眼神清明,也對他友好地笑了笑,對方也禮貌地朝他們虛拱了一下雙手。
他們回到在江陵府租賃的安靜院子時,已是酉時,太陽落山天色已暗。
蘇晏這次院試時,娘親柳氏心疼自己的小兒子日日讀書逐漸消瘦,特地讓馮大廚一起來江陵府。
所謂的身體消瘦,蘇晏可不認為是讀書讀的,只是開始長高身體抽條了罷。不過帶上馮大廚的確是生活質量提高了不少,畢竟來自美食的慰藉,是最神奇的力量!
晚餐是一碟奶罐子酥伴的鴿子,一碟子柳蒸的鱸魚,一碟子鹵燉炙鴨,一盤醋燒白菜,一盤銀苗豆芽菜,一盤水晶豆腐,還有十香瓜茄、五方豆豉。享用完美滋滋的晚餐后再喝上一杯蜜餞金橙子泡茶,甜而不膩,最是滿足。
這才是快活的人生啊!
吃飽喝足,躺在院子的搖搖椅上,蘇晏內心感慨。
這時,書童季時手上拿著一個有簡約鏤空雕花的精美木匣子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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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小劇場:
蘇晏(傲嬌):長大了,不給牽手手了,哼~
陸珏(輕笑):嗯?那正好乾點別的大人乾的事情吧。
蘇晏(被撲倒):陸弦之!拿開你的爪子!
本章中節選了一部分詩句來源於詩經《淇奧》,其原詩如下: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晚餐菜式來自金.瓶.梅。喜歡帶著文豪紅包群考科舉請大家收藏:(shouda8.com)帶著文豪紅包群考科舉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