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儘管昨天晚上非常有氣氛的下起了雪,讓蘇晏見識到了「未若柳絮因風起」的曼妙雪景。但是這飄揚的雪花並沒有翻飛多久,似乎真的僅僅是出來慶賀了一下蘇晏的生辰。
今日一大早,天空已經放晴,冬日的天空格外清冷高遠,地面上覆蓋的雪跡也悄悄消融。
好在雲山漫山遍野的樹木枝丫上還落了一些殘存的白雪,遠遠望去似乎是為了這書院學子放假離去的特別日子作了一番不同尋常的裝扮。
蘇晏坐在馬車上,一面撩開窗帘看外頭的景色,一面將那小巧精緻的手爐捂在胸前。
手爐裡頭的銀絲炭盡職盡責地燃燒著,散發出陣陣溫暖的熱意。
蘇鈺盯著自己小弟弟手裡那陌生的手爐,眯起了眼睛,心裡想著:難不成是小舅舅柳楷瑞知道蘇晏怕冷,特地遣人送給他的手爐?
不對。
蘇鈺轉念一想,若真的是小舅舅送來的話,那也必然不會少了他的份,就算是不送來一個一模一樣的手爐,也定會送來別的價值相當的東西。
在馬車這麼一個狹小的空間,嗅覺靈敏的他都沒有明顯聞到這精美手爐裡頭木炭燃燒的煙味,那麼這炭火肯定也很不一般了。
蘇鈺想到什麼,心中稍稍有些許懷疑。他瞥了一眼剛剛收回了看風景視線的蘇晏,突然開口問道:「昨日陸弦之可是給你送了禮物?」
蘇晏忽然聽到二哥問起昨晚陸弦之送的禮物,心裡有些驚訝,難不成二哥知道了?他努力剋制住自己回憶起那塊玉佩時的一陣熱意,面色不變,裝作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
「嗯,弦之哥哥送了我禮物,子逸哥哥和我的寢舍舍友他們都送了呀。」蘇晏回答道。
蘇鈺見蘇晏神色自然,不似有異,便以為陸弦之只是和宋子逸一樣,送了什麼比較貴重、不失禮貌但是某種程度上又稱得上是平平無奇的賀禮。
他微微頷首,話音一轉,修長的手指指了指蘇晏懷裡的手爐,問道:「那這個玩意兒可是誰贈與你的?」
蘇晏低頭看了一眼,此時這手爐正放在小白軟乎乎的小肚皮上。
今日一早,小白原本還在為了昨晚上的事情而生氣,有些不情不願地被蘇晏抱上馬車。然而蘇晏拿出了這手爐,被小白不經意蹭到了,它敏銳地察覺到了這溫暖的熱意,就乖乖地在蘇晏懷裡翻了個身,揮了揮小爪子,示意鏟屎官將這熱源放到它柔軟的小肚皮上。
小白今日還穿上了蘇晏之前找人定做的可愛的小衣服,蘇晏也不怕燙到它,放心地將手爐放在了小白身上。此時小白琥珀色的大眼睛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了,半夢半醒間它調整了一下動作,換了個更加舒適的姿勢,懶洋洋地躺在蘇晏懷裡。
不知為何,當二哥問到這手爐的事情時,蘇晏下意識地撒了個謊,他垂眸假裝看向小白,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小白的小腦袋,一邊說道:「是宋子修送的,我們寢舍每人都有一個。」
蘇晏有些緊張,他在心裡安慰自己,二哥不會發現的。宋子修和周允文在另外的馬車裡,他們馬上就要分道揚鑣。等來年春日裡再見面的時候,二哥也不會記得這麼一件瑣碎的小事了。
「噢。」蘇鈺淡淡地應了一聲,想了想宋子逸這些年來的各種「哥不差錢」的大方舉動,心下瞭然,不得不感慨宋子修和宋子逸果然是親兄弟。
蘇晏見二哥的注意力似乎已經轉移了,在心裡悄悄鬆了一口氣。
這麼一來,他也想起了宋子修昨天晚上塞給他的那本筆記本,昨天一時間忘了查看,只能等到了他上了船,到了單獨的船艙房間后再打開看看了。
他們一大早便直接下了山,直到上了船,才開始享用這遲來的早餐。
僕役們將餐食給呈上來,擺滿了一桌。
粥、面、粉、餅、湯、奶,種類豐富。
粥又有南瓜胡麻粥和杏仁餳粥。胡麻粥是將那胡麻炒香,去皮研磨,濾水取汁,再和米煮粥,裡面還加上了香甜軟糯的南瓜絲,既甜又香。而杏仁餳粥則是撒上了香香脆脆的杏仁碎,拌進煮的恰到好處的粥里,也格外好吃。
蘇晏舀了一勺子香噴噴的胡麻粥,吃下去只覺得全身都暖和了起來。由於昨晚才吃過長壽麵,今日他便略過了那安安分分呆在碗里的細細麵條,轉而取了一小碗米粉。
這白白的、圓潤的米粉上頭碼著豐富的菜碼,有花生米、酸豆角、辣椒、蔥頭等輔料。蘇晏嗦了一大口,這米粉入口質地柔韌,富有彈性,爽滑入味,加上這湯汁也是精心熬制的,味道濃郁,讓人胃口大開。
一連吃了幾大口,蘇晏不免吃掉了許多切碎的、紅艷艷的辣椒。辣椒一入胃,一股又辣又爽的感覺涌了上來,他的額頭也冒出了些許細密的汗珠。
蘇晏微微扯了扯自己的領口,將衣服拉得更寬鬆透氣了一些,想要散散熱。
陸弦之剛剛動作優雅地喝完一碗杏仁餳粥,一抬頭就看到這一幕。
見蘇晏瑩白的脖頸和如玉般的臉頰都微微浮現一小片紅暈,他目光頓了頓,只覺得腹中又有些飢餓。
蘇晏正專心致志地吃著香辣可口的米粉,並不知道自己在他人眼裡也是秀色可餐。
他的筷子突然戳到一個東西,夾上來一看,是一個浸透了濃郁湯汁的荷包蛋。蘇晏咬了一口,煎蛋的酥脆混合著多味的湯汁在口中炸開,別有一番滋味。
謝臨風則是就著羊奶,吃著一種羊肉餡大餅,這大餅層次豐富,夾層中還放了花椒、豆豉等作料。大餅表面上微微沁出一層清亮的油脂,一口咬下去,又酥又香,味美異常。
蘇鈺正動作斯文、細嚼慢咽地吃著白軟的蒸餅,他看了看身旁吃得歡快的小弟弟,不得不在心裡表揚陸弦之做事周到,不僅僅安排好了行船,看這樣子,是還特地請了手藝不錯的膳夫。
在船上的生活原本就較為單調乏味,若是船上有個好膳夫,那麼路途也能愉快不少。
吃飽喝足,一行四人開始打馬吊。
這馬吊牌是一種硬紙製作的牌,整副牌總共有四十四張,分為「十萬貫、萬貫、索子、文錢」這四種花色。這四種花色各有十張牌,從一到十。還有四張特殊的牌「百萬貫、千萬貫、萬萬貫、京萬貫」。
而這馬吊牌的打法也類似於現代的「鬥地主」紙牌遊戲的打法。一局由四個人一起玩,將整副牌洗牌之後,每一個人先取十張牌,最後剩餘的四張牌放在桌子中間。四個人則輪流出牌、取牌,出牌以大擊小。
這打馬吊牌還有莊家、閑家之分,庄無定主,大家可以輪流坐莊,三個閑家合力攻擊莊家,使他下庄。
鬥地主他在現代可沒少玩,蘇晏興緻勃勃地取了牌,打算一展身手。
謝臨風也是信心滿滿,他在京城的時候也沒少和狐朋狗友打馬吊,這個他擅長。
於是自信過頭的謝臨風甚至還想搞點事情,他清了清嗓子,開口道:「不如,我們玩點更有意思的。」
蘇晏三人將目光望向他。
「剛剛的桌上不是還有剩下的米飯,讓人端來。」謝臨風朝著一旁伺候的僕役吩咐道,接著又讓人裁了一些長條的小紙條。
蘇鈺挑了挑眉,似乎是猜到了謝臨風在打什麼主意。
「我們誰輸了,就用熟了的米飯粒黏著小紙條貼在輸家的臉上!」謝臨風眉飛色舞地說道。
「贏了的人可以選擇取下貼在自己臉上的小紙條,或者是繼續往其他人臉上貼小紙條。」謝臨風補充道。
好傢夥,真會玩。
蘇晏看了他一眼,也來了興緻,點了點頭。
陸弦之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淡淡地嗯了一聲。
蘇鈺則是一雙桃花眼笑意盈盈地看著謝臨風,說道:「謝家弟弟這麼有把握?就不怕你等會兒被貼一臉的小紙條?」
「怎麼會!嘿嘿嘿!這個我擅長!」見大家都同意了,謝臨風尾巴都要翹上天。他心想著,看等會兒謝小爺我殺得你們片甲不留。
往日里他可是打便京城紈絝子弟無敵手。
太過於優秀,就是這麼寂寞。
謝臨風故作感慨地嘆了聲氣,他手指靈活地洗了洗牌,中間不乏各種花式炫技,看得蘇晏心痒痒,目不轉睛地盯著謝臨風手中的牌,一雙杏眼眨巴眨巴,也想試試。
陸弦之看見這一幕,眸色加深,目光微微一閃。
謝臨風突然覺得有些冷,手上動作一頓,停下了他的炫技洗牌。剛好這牌也洗的差不多了,大家開始輪流取牌。
等每個人都輪流取完了屬於自己的九張牌,遊戲便開始了。
蘇晏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牌,不好不壞。
這一輪,謝臨風自告奮勇要當莊家,其餘人都同意了。
那便是蘇晏、蘇鈺、陸弦之三個閑家合力攻擊莊家謝臨風,使他下庄。
文豪紅包群的各位大佬們也頗有興緻地看著他們玩,除了朱熹大佬略微不贊同這種遊戲,其他人甚至在一旁指點江山:
蘇軾:出十文錢!
蘇軾:你聽我的沒錯.jpg
李白:不對,應該出十萬貫!
李白:我覺得沒錯!
蘇軾:哪有!明明就是十文錢。
李白:子瞻吶,你還得多學習學習!
蘇軾:太白兄,雖然我叫你一聲兄,但是......
蘇晏:要不你們兩個打一架?
蘇晏:打起來,打起來.jpg
杜甫:你們別影響晏哥兒!
杜甫:他明明自個打得好好的。
曹植:沒錯。
曹植:植以為晏哥兒這張牌出得對。
朱熹:莫玩太多局,稍微玩幾局就好。
朱熹:切記不要沉迷。[微笑]
蘇晏太久沒玩,有些手生,感覺自己還沒有發揮出什麼作用,二哥蘇鈺和陸弦之一出手,謝臨風就沒了。
「哎呦,謝家小子,來來來,哥哥親自給你貼上小紙條。」蘇鈺噗嗤笑了一聲,拿過旁邊的米飯粒,仔細地黏在一張小紙條上,然後毫不客氣地貼在了謝臨風的額頭上。
「哈哈哈!」蘇晏看到謝臨風額頭中央一張小紙條直直垂到鼻尖,看著有些滑稽,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謝臨風此時臉上還保留著震驚和難以置信的表情。
一定是剛剛手氣不好!
下一局我一定找回場子!
謝臨風在心裡吶喊。
蘇晏感覺謝臨風身上氣勢稍稍變了,頓時正襟危坐了起來,這一盤他是莊家,可不能輸。
蘇晏謹慎地出牌,思考著目前的局勢,推測其他三人下一步的走勢。
然而,幾分鐘過去,陸弦之出完了手中的最後一張牌。
嚶,這一局結束得比剛剛還要快。
這就離譜。
蘇晏白皙的小臉上也有些難以置信。
啪,牌就沒了。
是對方的牌沒了。
蘇晏默默等著贏了的三人派出一個人來給自己貼小紙條。
謝臨風正心情大好,看著蘇晏蠢蠢欲動,然而他的手還沒伸出去,就看見陸弦之將一張小紙條輕輕地貼在蘇晏光潔的額頭上。
陸前輩通身氣度不凡,深邃的眼眸神情專註,連這種不符合他身份的往人家臉上貼小紙條的動作也是優雅如畫。
而他的小夥伴晏哥兒,或許是因為輸了,一雙杏眼眸光瀲灧,白皙的皮膚微微泛紅,額頭上被貼了一張小紙條,倒是顯得更可愛了。
明明兩人是非常正常的動作,這個遊戲規則還是他自個兒制定的,但謝臨風莫名感覺哪裡怪怪的。
肯定是我剛剛輸了還沒緩過來,謝臨風自我安慰道。
蘇晏猝不及防,被陸弦之貼了小紙條,有些羞赧。
剛剛陸弦之湊近的時候,他又覺得心口有些發燙,甚至感覺周圍空氣都變得稀薄了起來。
當男神白皙修長的手指隔著小紙條輕輕摁在他額頭上時,蘇晏覺得自己額頭上被觸碰的那一塊好似發燒了一樣,冒著熱氣。
明明陸弦之的手指只是稍稍觸碰了一下他的額頭,蘇晏卻有種無法言明的、遍布全身的羞澀感。
他心裡好似出現了一隻活潑的小鹿,懵懂無知地撒著蹄子砰砰亂跳。
蘇晏一邊假裝注視著謝臨風洗牌,一邊點擊紅包群物品欄的界面,調出昨晚存好的佛經。
嗐,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蘇晏一邊默讀著面前屏幕里的經文,一邊抽牌。
不知道佛祖看了會不會想打人。
清心咒一念,心如止水。
蘇晏抽完了牌,又重新淡定了下來。
這一輪是蘇鈺坐莊,雖然花費的時間更長,但是蘇鈺依舊是輸在了陸弦之手裡。
蘇晏率先眼疾手快地拿起小紙條,一雙眼睛笑意盈盈,他嘴角翹起,歡快地對著蘇鈺說道:「二哥,得罪啦!」,然後手上動作啪嗒一下,將小紙條貼在他二哥的額頭。
謝臨風也在一旁憋著笑。
「想笑就笑。」蘇鈺掀起眼皮掃了自己小弟弟一眼,然後視線看向陸弦之。
下一輪陸弦之坐莊,他就不信還能讓陸弦之穩坐釣魚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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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若柳絮因風起」出自《世說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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