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自己參加自己的葬禮

冬城南郊，墓園。

晴朗了大半個月的天卻從一大早就開始飄雨，雨不算大，但極其細密。

沈雙魚撐著一把黑色雨傘，緩緩走著。

她特地遲到，為了和那些前來送葬的親友錯開。

「自己參加自己的葬禮，除了我之外，應該也沒有其他人了吧？」

看見站在遠處的男人，沈雙魚把沾了幾縷雨絲的劉海輕輕撩到耳後。

她摘下墨鏡，語氣輕快地主動和沈湛打招呼。

哪怕提前調查過了這位沈家大小姐，乍一看見她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沈湛還是下意識地全身戒備了兩秒鐘，然後才快步朝沈雙魚走去。

他越走越快，甚至是一路跑著，然後將她一把抱在了懷裡。

「阿姐！」

沈湛的聲音明顯哽咽，任憑雨傘的邊緣戳在了他的後背上，還是沒有放手。

沈雙魚拍了拍沈湛的肩膀，語氣熟稔而親昵：「嗯，沒事了，你看我現在挺好的，還變年輕了。」

她早就習慣關懷和照顧身邊的人，尤其是小叔一家，更是對她恩深似海。

沈湛知道她不過是為了安慰自己罷了，任何人遇到這種事情，都不可能輕鬆面對。

還好，她願意和自己分享這個天大的秘密，而他也會竭盡所能地幫她找到解決的辦法。

「你放心，公司一切正常，那幾個不安分的股東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我爸媽很傷心，他們以為你真的出事了……」

沈湛輕聲說道，終於鬆開了雙臂。

沈雙魚收起雨傘，立在一旁，將懷中的一束白菊放在墓碑前，她放低身體，用微涼的指尖摩挲著上面的照片。

「嗯，他們蠢蠢欲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不過誰都不敢輕易出頭而已，反而被掣肘得死死的。」

她收回了手，重新站直，那一抹隱忍的哀傷飛快地消失不見。

「對不住小叔小嬸，讓他們受罪了，你多陪陪他們。」

沈雙魚扭頭看向沈湛，發現他的目光一直緊緊地落在自己的臉上，雙眼一眨不眨。

她失笑：「很陌生嗎？」

摸了摸臉頰，她承認：「確實，我每次照鏡子也會發懵，幸好是一個絕世大美女，要是比我自己還難看，那就慘了。」

就好像佔到了什麼大便宜似的。

相反，沈湛沒有她這麼樂觀。

等他調查過了沈家的情況，頓時心驚肉跳，那裡不是什麼溫柔鄉、富貴窩，同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龍潭虎穴！

還有和厲家的聯姻……

「你把這些東西整理好，分成小包裹，找快遞員派送，就算被人發現，我也可以說是在網上買的東西。另外，為了安全起見，我們接下來可能有一段時間不能見面，但我還會找機會再聯繫你。」

沈雙魚迅速將提前準備好的一張字條塞給沈湛，確定四周無人，她悄然離開。

沈湛收好字條，稍等片刻，他也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墓園。

差不多同時，當厲珣獨自一個人走進墓園大門的時候，他隱約瞧見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窈窕纖細，應該是年輕女人。

她很快上車，消失在厲珣的視線中。

他一怔，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

想到自己其實並不適合出現在這裡，厲珣不禁將腦子裡的多餘念頭揮走，加快了腳步。

他沒有親眼見過那個在冬城商界赫赫有名的女強人沈魚，然而並不妨礙厲珣對她有所欽佩。

慕強心理人皆有之，厲珣也不例外。

在國外的時候，他甚至寫過一篇論文，分析沈魚和她的公司的發展勢頭，連教授都交口稱讚，建議他拿去發表。

不過厲珣拒絕了。

他只是對國內目前的投資方式感興趣，不是對某個人感興趣，何況君子之交淡如水，老話總是有一定道理的。

原本，厲珣還以為回國之後能夠親眼見一見這位擁有傳奇經歷的成功女性，想不到，對方居然英年早逝。

所以，他猶豫再三，還是打算過來送她最後一程。

「一路走好。」

站在墓碑前，厲珣鞠了一躬。

他一低頭，看見那一束小小的白色雛菊，在細雨綿綿中舒展著幼嫩的花瓣，彷佛在無聲訴說著道別。

重新回到車上，趙伯遞上一塊熱毛巾，厲珣接過來，擦了擦手和臉。

「趙伯，替我約沈雙魚，我得問問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放下毛巾，擰眉說道。

趙伯嘴角上揚，連連搖頭：「我可不知道你們年輕人談情說愛要去什麼地方才合適。」

厲珣：「……」

「啊，我看《動物世界》的時候，為了得到繁衍的機會，雄性動物會拚命展示自己，以求得到雌性的愛慕。」

趙伯靈機一動，也不等厲珣開口，馬上就去安排了。

意識到自己即將化身為求偶動物的厲珣狠狠地抽著眼角，恍惚間覺得談戀愛要比賺錢難多了。

話雖如此，厲珣第二天上午還是去了沈家，把正準備去學校點卯的沈雙魚給拖上車。

她只是稍微掙扎了兩下，就放棄了。

沒辦法，反正已經是學渣了，每學期都是倒數，再曠一天的課也無傷大雅。

沈雙魚在心頭大大地翻了一個白眼，這麼大的爛攤子從天而降，但稀里糊塗過日子從來都不是她的性格。

「你要帶我去哪兒？」

眼看著車窗外的道路越來越寬，儼然一副要出城的架勢，沈雙魚還是有點慌了。

「和我的未婚妻去約會。」

厲珣的冷笑話一點兒都不好笑。

說完這句話，他就抿緊了嘴，繼續專心開車。

沈雙魚「哦」了一聲，沒再搭理他，索性閉上眼睛，趁機補覺。

見過沈湛之後，她一整夜都在思考接下來要怎麼辦，天快亮的時候才睡著。

至於和姓厲的搞什麼愛情鬥法？

還是省省吧。

昨天還是陰雨連綿，今天卻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一望無垠的天空透藍純凈，彷佛是一塊巨大的薄荷糖。

沈雙魚下了車，半眯著眼，隱約明白厲珣要帶她來做什麼了。

跳傘。

厲珣動作利落地換好了衣服，他戴上防風鏡，走過去和外籍駕駛員交流著。

幾分鐘之後，他朝沈雙魚招招手。

「我帶你跳，不用害怕，我有教練證。」

厲珣給她講解了一組簡單的動作，又幫沈雙魚調整好眼鏡，然後不等她拒絕，就上了飛機。

打開飛機艙門的一瞬間，風太大，沈雙魚懷疑自己要被吹扁。

她本能地想後撤，但厲珣就在身後，讓她退無可退。

沈雙魚聽見他問她：「對了，你不恐高吧？」

厲珣的聲音被風吹散，聽起來虛幻飄渺，十分不真實。

沈雙魚張了張嘴，想說「不知道」，但是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她的身體就從三千多米的高空直直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