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露鋒芒
第二十七天。
白天依舊如故,凌雲少帥往帳外看了看,大漠、荒草、大雁、長城,平時不覺得,總感覺軍旅生活色彩單調,這麼一看也挺江山壯美的,凌雲不想再看到凌安之那個一派胸有成竹的虛偽臉,開始在帥帳里收拾東西,畢竟監察御史也快進城了,早點做一些準備工作。
他爹凌河王說的沒錯,凌安之還真是他們家的喪門星。
天色擦黑了,西域已經入秋,早就過了秋分,天格外黑得早,此時影影綽綽,基本快看不清人了。
凌安之今晚格外精神,經常拿在手中的方天畫戟不見了,換上了長短雙戟背在身後,這雙戟名為安森雙戟,是凌安之的恩師寧森先生請了兵器大家在年前為他量身專門打造,每個戟都是單刃雙尖,總重八十多斤。凌安之身披步兵的玄鐵輕甲,隱隱眉間有肅殺之氣。凌霄和雁南飛則是騎馬列於陣前。
這四千人全副武裝,莊嚴肅穆,竟然透漏出一些不同於往日的血性來。
凌安之回頭吩咐火頭軍開始造飯,雙戟交於單手,揚手對自己這四千將士吩咐道:「今夜一戰,是我軍首戰,諸位莫不可勠力死戰,三年苦練,在此一役!」
「雁南飛聽令!」
「到!末將在此!」雁南飛打小是凌安之的死黨,追隨身邊多年了。眼神亮的像看到了雞的黃鼠狼,此時渾身細胞都躍躍欲試,恨不得馬上真正的殺人見血。
「你率二十騎兵在陣后督戰,退後畏戰不前者立斬!」
「啥?」雁南飛不願意相信耳朵:「三將軍,我願當先鋒!」
「違令者亦斬!」凌安之面沉似水,低沉的嗓音中有鏗鏘金石之音:「兩軍陣前隨時聽我指揮,督戰的同時你要率領神臂營以弓箭壓住陣腳。」
「好嘞!」原來是這麼回事,雁南飛算算一共才四千零三人,估計后隊也有衝進城的機會,這麼一想他心理又舒服了。
「凌霄聽令!」
「在!」
「隨我帶領先鋒部隊,準備力戰衝鋒!」
「得令!」凌霄是凌安之的親兵,這些年對凌安之的命令從來都是眼都不眨的執行。
凌安之放大音量,直面三軍將士:「眾位將士,估計都已經肚子餓了,我們即刻攻城,城破后馬上開飯。」
「好!」這四千人想到過去幾年磨刀霍霍的歲月,都是在狼場擦槍曬草藥,沒想到自己也有挑大樑的一天。
凌安之緊了緊衣領,雙目如炬,眼中彷彿能看到火苗,道:「兄弟們,少帥有令,最先攻上城牆者,賞銀五千兩!」
「哇!」四千人齊爆發出一陣歡呼,「闊綽!」這夠全家老小吃一輩子了,沒想到跟著三將軍還有肉吃。
雁南飛和凌霄聽到這賞金凡心都動了,不過轉念一下,雁南飛偏頭看著手持長戟也有點莫名其妙的凌霄:「少帥都氣的好幾天沒搭理三將軍了,哪裡來的這話?」
凌安之嘴角微微一翹,把背脊挺的更直,緊了緊臂上的鎧甲,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空頭支票如何兌現的問題,向傳令兵道:「回去通知凌帥,二更前來支援,三更破城之時,凌帥率部隨之入城擒賊。」
別管有沒有銀子,這四千人分為十隊,依舊旌旗招展彩旗飄揚的向梵城進攻,和前二十七天不同,前二十七天是來玩耍的,今天是來玩命的。
梵城內的回紇守軍早就習以為常了,這近一個月天天喊殺震天,不分白天晚上,戰鬥力有限全是虛張聲勢,大楚部隊這七個月以來只展現出四個字——不過爾爾。絲結和拔古野神經早已麻痹,已經不怎麼來城牆了,現在是晚飯時間,城裡大楚部隊留下的糧食異常充足,三軍等著開飯。
他們很快就意識到不對勁了。
但是好像晚了,因為大楚的攻城軍隊已經衝到了城牆腳下,趁亂雲梯架了起來,凌安之的四千人散是滿天星,聚是一把刀,一會散一會三五人小聚說不上什麼陣法,進攻防守偵查的,竟然一個時辰就有人率先登上了城牆,三將軍親自身先士卒,且城牆上還銀光閃閃,彷彿堆著成堆的銀子,能不玩命嗎?
等到凌雲少帥率眾趕到的時候,凌安之的四千人已經連弓箭手、殿後的騎兵都衝進了城裡,正對上拔古野的一萬多人,正面開戰。
拔古野和絲結的飯也沒時間吃了,一時不查竟然被黃毛小子的攻城隊以旋風一樣的速度刮進了城來,說不上的鬱結在胸,草原好漢的濃眉水泡眼裡裝的全是怒氣,看著大楚部隊源源不斷的從城牆上跳下來,更是氣的倒抽涼氣,手持長刀在軍中左衝右突,大聲呼喝:「頂住!不要再讓楚軍入城,城中敵軍不多,我們群滅之!」
回紇守軍見城破已經無心戀戰,潮水一樣往城內退去,拔古野力縱馬持刀往來督戰,立斬幾人,仍然軍心慌慌,穩不住陣腳。
拔古野怒髮衝冠,回紇的捲毛都快被心頭火點燃了,卻無可奈何,一眼就看到了身著玄甲、手持雙戟矯若蟠龍正背對著他的凌安之,拔古野心頭一動,將蒙古刀斜掛在馬鞍橋上,探手從背後取出弓箭,彎弓滿月,微微一瞄準,箭似流星——
凌雲剛跳下城牆就看到了這一幕,驚的是一身冷汗,只來得及大喝道:「安之小心!」
凌安之聽著耳後惡風不善,雙戟交在單手,左手一回如探囊取物一般就接住了鐵箭,說不出的隨意——彷彿接住了一根羽毛。三將軍回頭一張望,一眼就看到了毛茸茸的拔古野。
凌雲大張著嘴,還來不及他驚嘆,凌安之已經大雕似的幾個起落來到了拔古野的面前,拔古野第二支箭也沒工夫射了。
「呦,老毛猴子,」凌安之持戟抱胸,倒像是來欣賞動物的,「你就是那個什麼拔古野吧?幸虧你射我,要不我還得四處找你。」
拔古野久在陣前,此時見大局已定,把心一橫,突然間不憤怒不緊張了:「你是何人?兩軍陣前沒見過你。」
「廢話,見過小爺能活到今天嘛!」凌安之舔舔嘴唇,身上紅的紅黃的黃——紅的是濺上的血,黃的是爬城牆蹭上的沙子,「記住小爺凌安之的名字,畢竟栽在我手底下了。」
「無名鼠輩,我拔古野一時不查誤中小人奸計,看刀!」拔古野牙一咬心一橫,其縱橫西域多年殺人無數,第一次見到使用雙耳雙尖戟的,不是高手就是擺設。他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縱□□寶馬風一樣的沖了過來,一把蒙古刀沖凌安之劈頭砍去。
凌安之搖搖頭,一雙碧眼中寒光一閃,腳下連錯幾步避開馬頭,左手雙耳雙尖戟單手架住拔古野的長刀,空氣中聞聽金屬撞擊鏗鏘之聲,擰腕一翻鐵戟的一個耳朵就掛著了蒙古刀的刀刃,回手一拉,那戟單個也有四十餘斤,再加上凌安之力大無窮,直震得拔古野雙臂發麻虎口流血,直接刀就飛了出去。
半年前凌雲帶著李進忠、方文傑三人力戰拔古野百餘回合尚且不敵,拔古野仍率眾進城。而今拔古野騎兵對步兵,在凌安之的手下只一招就被繳了械。凌雲的豹子眼瞬間瞪大,這怎麼可能呢?
拔古野是回紇第一猛將,縱橫西部二十年,一柄蒙古寶刀神出鬼沒,卻一個回合下來沒了兵器,又羞又惱,戰馬錯身之後伸手在背後取下弓箭,兜轉馬頭直接沖向凌安之,爆喝道:「無知小兒,拿命來!」
凌安之欺身直接對著馬頭,右手持雙戟,左手一個手刀劈向馬頭:「倒!」
戰馬被一掌劈翻踉蹌著悶聲倒地,連掙扎一下都沒有。拔古野落馬後猛的翻身,還想困獸猶鬥,卻感覺脖頸冰涼——他低頭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弓箭的弓弦像三尺白綾一樣,已經系在自己脖子上了,凌安之穿著玄甲的冰涼手臂扣在他的肩膀上,言語間的呼吸聲都吹到了他的後頸:「別動。」
拔古野冷戰直流,繳械可以是因為運氣好或者天生神力,不過這掌劈戰馬和轉瞬制服他的絕技,曾經卻只是在他的幻想中,這小將是誰?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凌雲長著大嘴整個目睹這個過程,使勁眨了眨眼確定自己剛才沒有看錯,半晌才反應過來控制戰場,沖還在交戰的雙方喝道:「拔古野已經被生擒,降者免死,負隅頑抗者格殺不論!」
回紇軍大勢已去,反正進攻就是為了活著,只要楚軍不殺他們,就都能湊合活著,沒過幾刻鐘,剛吃完了飽飯的回紇軍隊就全都下了兵器盔甲跪地投降了。
除了絲結。
絲結在不遠處看到凌安之生擒拔古野的過程,目瞪口呆之餘感覺不可思議,隨即得出結論:這小子肯定使用了迷藥暗器傷了拔古野將軍。
絲結思及至此,更不能輕易認輸,遂雙腿緊了緊馬鐙,頂著一腦袋頭髮編成的小辮子,橫眉冷對凌安之:「黃口小兒,敢和你爺爺單挑嗎?」
凌安之早就隨手把拔古野扔給了雁南飛捆綁:「綁緊點,這老毛猴子勁挺大的。」轉身看到了萬跪叢中一人立馬而站的絲結,凌霄銀甲長戟立在陣前,正準備把這些降兵分別綁成串送到降兵所,聽了絲結還在不識時務的挑釁,不禁哭笑不得,微微皺眉道:「敗軍之將,還在言勇,殺雞不用宰牛刀,讓我陪你走幾個回合!」
絲結看了看凌霄,細看起來,凌霄十七八歲年記,長背蜂腰,發如墨緞,和凌安之身材很像,道:「你是誰?」
凌霄翻身下馬,不回答他的問題,順路放下了長戟弓箭,幾晃就來到了絲結面前,螳螂捕蟬,擺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絲結也從馬背上跳下來,長刀不離手,兇狠的一個餓狼撲食。凌霄棕色大眼睛的眼角往凌安之的方向一拋,眨了一下眼,嘴角微微一翹,身形一飄,退回一丈有餘。
凌雲和三軍將士將戰場都打掃的差不多了,此時全睜大了眼睛細看,剛才凌安之猶如天將下凡的武藝轉瞬即逝,不少人都沒看到,和凌安之形影不離的凌霄也突然神秘了起來,大家全都屏住呼吸,等著瞻仰天將風采。
絲結豁出去了,如此慘敗也確實無顏面對回紇部落的王子和可汗,手持長刀瘋狂的沖向凌霄——之後摔了一個嘴啃屎。
「哈哈哈」,將士沒想到這絲結如此沒用,定睛一看,才看到是凌安之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絲結的必經之路上,一伸腿拌了絲結一下,絲結心緒不寧,且一心沖向凌霄,竟未察覺,一下絆倒,慘不可言。
「無恥小人,只會這下三濫的手段嗎!」絲結氣急,嘶啞著嗓子怒罵。兵士看到絲結倒地,不理會他汪汪亂叫,上來按肩籠背就給綁上了。
凌安之按了按鼻樑,挑了挑眼眉,語氣中還透漏出一股同情絲結心智的意味來:「我一個將要冉冉升起的將軍之星,手下都在身邊,和你這個落水狗單挑個什麼?」
眾將士拜倒,凌雲心中哭笑不得,堪堪綳著一張嚴肅將軍臉。
突然有三位士兵上前一步,這三人渾身是血,身上破爛不堪、顏色花紅柳綠,不知道還以為是地獄里爬出來的小鬼,一起向凌雲方向行禮,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為首一人道:「少帥,我們三人一起最先登上城牆,請問五千兩白銀何時何處領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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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的人多年來在我的腦海中,他們的名字、性格、命運以及所走的道路已經早已經固定,想寫出他們的一生路徑,完成我心中的執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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