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的盡頭依然是無邊黑暗,阿飛感覺自己走了好久好久,他似乎在找什麼,他找的是什麼?為什麼想不起來了……
「啊!」阿飛從夢裡驚醒,猛地坐起身,牽動了傷口,疼得悶哼了一聲。
林仙兒趴在床邊,聽到響動后立馬直起身子,驚喜地道:「太好了,阿飛你終於醒了!」
阿飛捂住胸口,皺眉看她:「怎麼是你?」
他這話一出,林仙兒臉上的笑意頓時減了幾分,琉璃般的眼睛痴痴望著他,問:「為什麼不能是我?」
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少女的心意了,更何況阿飛並不是傻子。他輕輕抽回被握住的手,斟酌片刻道:「我希望看到的那個人,不是你。」
林仙兒垂下眼瞼,傷心地道:「你希望看到的那個人若是不肯來呢?」
阿飛好似沒聽出這裡面的深意,理所當然地道:「她若是不肯來,就換我去找她。」
林仙兒神色複雜地看著這少年,好半晌才說了句:「獃子!」
直到林仙兒被氣跑,餘震海才進來,端了一碗白粥和幾碟小菜放在桌上。似笑非笑地打趣他:「怎麼,剛醒來就把小媳婦氣走了?」
阿飛很不喜歡他把林仙兒和自己聯繫起來,皺眉道:「她不是我媳婦,我和她沒關係!」
「是是是!不是小媳婦。」餘震海回答得很隨意,顯然沒把阿飛的話放心上,敲了敲放在桌上的托盤,笑著問:「那大媳婦做的吃食,要吃嗎?」
阿飛一愣,大媳婦?
見他沒反應過來,餘震海嘿嘿一笑,揶揄道:「阮小丫頭。」
這次,餘震海如願看到少年臉上出現了不好意思的神色,不由得大笑出聲:「少年慕艾,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這就去給那小丫頭說,你想她了,讓她來見你。」
「不用,我吃完了自己去找她。」阿飛忙攔住餘震海。
以為他剛剛被自己叫破心思不好意思了,餘震海笑道:「好好好,我老頭子不摻和你們小年輕的事,有什麼話,你自己說去。」
沈家祠堂設有幾間卧房,餘震海收拾出一間給阮如蘇住著。
房門半開,阮如蘇坐在桌前擺弄著一個不知從哪拾來的舊花瓶,瓶上生了苔蘚,斑駁的綠色從瓶底蔓延到瓶口,形成了新的花紋。
阮如蘇手裡拿著一個剪子,認真地修剪從院里折來的幾支梅花,斟酌一番后插進花瓶里。
「我若不開口,你是不是要站到明天去?」阮如蘇回頭,無奈地看著站在門口的阿飛。
「我看你在忙……」
其實一看到她,他就想起剛才餘震海說她是自己媳婦的事,心裡有些彆扭,才沒好意思出聲。
知道他沒說實話,阮如蘇也不在意,走過去拉他坐下,道:「明明受了傷還到處亂跑,你是不想傷好了是吧!」
「我醒來沒見著你,就想過來看看。」莫名的,阮如蘇從這句話里聽出了一絲委屈。
她故意低頭擺弄花瓶不看他,不咸不淡地道:「你不是有江湖第一美人陪著嗎,還需要我看。」
「你和她不一樣!」阿飛看著她,認真的道。
「哪裡不一樣?」阮如蘇逗他。
你在我心上,而她沒有。這話阿飛實在說不出口,只好乖乖閉上了嘴。
梅花盜一事未了,李尋歡一天未獲救,阿飛就一天不肯休息。
「你要去假扮梅花盜作案?」餘震海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少年,覺得他真是瘋了,他是沈浪的兒子,怎麼能去做這種事。
「嗯。」阿飛盤坐在床上,正認真的擦拭自己的劍。
「為什麼?」他不信這少年是為了一己私慾。
阿飛擦完劍,把它重新別回腰間,正色道:「只有梅花盜再次犯案,才能證明李尋歡不是梅花盜,他們抓錯了人。」
「值得嗎?」為了一個才認識沒多久的朋友,就付出這麼多,一不小心,甚至會身敗名裂。
「這世上的事,本就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阿飛難得笑了,想到當初在小鎮客棧里,李尋歡救他的事。
若是那時,他多思考片刻自己值不值得救,也許今日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
城東賀家莊。
林仙兒早早地等在了外頭,一見阿飛出現,立馬笑著迎了上去。
「就是這家嗎?」阿飛抬頭看了一眼大門前氣派的兩座石獅子,再次跟林仙兒確定道。
「嗯,這家的主人以前是朝廷里的大官,後來卸任還鄉,做了富家翁。」林仙兒點點頭,繼續道。
「這賀老頭表面上是位學識淵博樂善好施的居士,實際上卻和做大官的女婿一起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這事城裡不少人都知道。只是不敢說,你今日殺了他,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阿飛想假扮梅花盜作案,卻不想濫殺無辜,只能托對城裡情況最了解的林仙兒幫忙,找個該死的惡人,讓他出手。
見阿飛已經進了賀家,林仙兒得意地勾了勾嘴角,眼睛里的愉悅幾乎要溢了出來。
阮如蘇,希望我送你的大禮,你會喜歡。
「什麼,阿飛去假扮梅花盜了?」阮如蘇忍不住皺眉,誰給他出的主意,這簡直就是明晃晃的陷阱。
其實阿飛是讓餘震海瞞著阮如蘇的,可是他越想越覺得這事哪不對勁,到底沒忍住來找阮如蘇坦白。
「他幾時出去的?」
「大概子時。」
已經過去一個多時辰,若是有事,只怕也來不及了!阮如蘇剛這麼想,大門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余大爺在嗎?出事了!」
餘震海打開門,一把揪住來人的衣襟,急道:「誰派你來的,出了什麼事?」
那人一副小廝打扮,手裡還拽著馬鞭,顯然是騎馬趕來的。見餘震海一副乾屍般枯槁的樣子,顫巍巍道:「小人是興雲庄的下人,林姑娘派我來這傳句話,說『阿飛被俘,城東賀家』。」
「沒了?」餘震海愣住。
「沒……沒了。」小廝小心翼翼地道。
餘震海思索了片刻,轉身對趕來的阮如蘇道:「丫頭別急,我去看看情況,你先在這等著,莫要亂跑。」
說完,大步追上前面的小廝,一把搶過他的馬鞭,朗聲道:「小兄弟,借你馬匹一用,改日定當歸還。」
【系統,我有不好的預感。】阮如蘇凝視著沈家祠堂外漆黑的密林,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賀家莊不愧是搜颳了不少民脂民膏建成,三步一亭,十步一景,雕樑畫棟,美不勝收。
只是這莊子里的主人似乎心情不太好,來往的丫鬟僕從行走間都小心翼翼,生怕觸了主人家的霉頭。
阿飛隱匿在假山的一處陰影里,趁著護衛換班的間隙嗖的一下藏身房檐里,像一張薄薄的紙牢牢貼在上面。
屋裡一男一女正在說話。
「老婆子,別看了,看了只會徒添煩惱。」一個年老的聲音悠悠響起。
「賀萬知,你還有沒有心。阿蘇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想她了,連看看她畫冊都不行嗎!」
「唉,怪我!都怪我!是我信錯了人,才害了她們娘倆。」
突然,一柄劍抵住了賀萬知的咽喉,兩人大驚。
「你是誰?」
回答他的,是咽喉上一個新鮮的血窟窿。老婦人嚇得面色青白,正欲高聲呼救,才張嘴,只覺脖子一疼,就沒了聲響。
阿飛撿起掉在地上的畫冊子,用來擦拭劍上的血。眼神不經意瞥見畫冊上的落款時,渾身一僵,只覺得寒意直衝頭頂。
只見那上面清晰地寫著『愛孫如蘇珍存,庚申年冬月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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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媽作者:阿飛,我的兒呀,你咋個那麼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