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憶
城市寓言:一個男妓的幸福生活
說說我記憶中的那些事情吧。也許看過以後,你會理解我怎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那些鄙視的眼光或許會減淡些。
不不,不要以為我是自卑,我也並不想說我是自得。我的心態只是平靜。
記得紅與黑最後那段嗎?一個獵人在草叢中穿行,皮靴踩翻了一隻蟻巢。獵人渾然不覺繼續遠行,而蟻群四散逃開,最後只剩下那些剛孵化的幼蟻,天然的本能支配它們紛紛努力向最近的高出爬去,那麼哪一些螞蟻會爬到最高點?
不說那些選擇了草叢的幼蟻,就說那些碰巧被命運安排在一棵大樹腳下的一些幼蟻吧。它們在往上爬的過程中不斷的遇到分枝,只有那些一直選擇了主幹的幼蟻最終能爬到人生的最高點,而那些選擇了側枝的幼蟻則在選擇的開始就決定了它只能達到一個人生的低點。無論它怎樣的努力。實際上,在起初的選擇以後,努力與否已經無關緊要了。即使它開始進行了個正確的選擇,在它向上爬的過程中還會遇到新的選擇,只有它始終選擇正確,才可能爬到樹頂。在越靠近樹根的地方做的選擇越重要,如果它在第一個分支就選擇錯誤,那以後的命運可想而知。
關鍵的問題在於,對它最重要的選擇,是在它最年幼無知,最沒有選擇能力的時候做出的。當它在向上爬行的過程中成熟起來並回頭張望的時候,也許會明白許多,但是已無能為力。
我自已理解開了這點,所以對過去的事情我從不覺得什麼命運待我不公。
你也許會疑惑,我這個俗話說賣吊的男人怎麼會講得出來這些話。實際上任何事物都可以進行組合,我處的是一個奇異的社會角落,當然會有一些奇異的因素組合。比如我還可以告訴你我有張cet6,那也沒什麼,有時會接到西爾頓或者金陵的活兒,職業需要而已。我可以對那些肥胖的洋妞說些半通不通的洋文,比如,me,goodtaste,comeon**me!
開始說我的戀愛吧。我知道也許有人會覺得聽我這種人談什麼愛情覺得噁心,如果你是,我並不想要說服你看下去,實際上我也就是想寫寫而已,沒什麼想法。
我這輩子只戀愛過一次,也只有一個戀人,她叫張曉紅,我叫她小紅。
這名字很土,但沒辦法,她那鄉下老爹只有這水平,聽說還是擺了桌酒席請村長取的。
我和小紅,算是緣份吧。如果不用緣份這個比較濫的詞語,那還可以用另一個詞:窮。
在黃石職業技術學院我們那個班,我和小紅算是最窮的,不但來自偏遠農村,而且吃飯穿衣都是最寒酸的。我一般早飯買**個饅頭,中午和晚上另買個兩角錢的小菜就饅頭。小紅家可能比我家更窮些,她拿罐頭瓶裝鹹菜,吃飯也就是買二兩稀飯就鹹菜吃,一瓶鹹菜可以吃個把星期。
我們也是班上唯獨衣服上還有補丁的兩個人,不只在班上,在整個學院好象也只有我倆有這個鮮明的特色吧。
因為窮,所以人的自尊心分外強烈吧。我和她的衣服雖然有補丁,但都洗得乾淨。吃飯時我基本不用坐下來。從課桌拿出饅頭,去食堂窗口買了小菜,端著小菜連吃帶喝,還沒有走出食堂門口飯菜都已經下肚了,現在我時常會想起那時的好胃口。我和小紅那時還沒走到一起,好像她總是買了稀飯就直接回教室,從課桌里拿出罐頭瓶,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教室里吃。
小紅長得很瘦弱,豆芽菜似的身材,皮膚有點蒼白,臉上幾粒淡淡的雀斑,馬尾巴頭髮用幾根橡皮筋扎著。加上渾身透出的那種寒酸,難免遭到同學嘲笑。從來沒見她此有什麼反應,總是面無表情的做她的作業,頭也不抬一下。時間長了,那些人也膩了,當她和空氣一樣若有若無了。
但對於我就不一樣了,畢竟是男的吧。開始我和我小紅採取的是一樣的沉默政策,不過那些富有優越感的同學並不像放過小紅一樣放過我,總是不時撩撥我幾句。直到我再也忍不下去了,狠狠揍了一個在我面前炫耀他的新夾克衫的同學,那些勢利同學才算慢慢放過我。貧困潦倒的老爹老媽勒緊褲帶供我上學,還給了我一個好身板兒,這是他們給予我唯一的兩件財富,我終身感激。
只是我和小紅一樣變得更加沉默了。我想那時她的想法可能和我也是一樣的,就是熬,熬到畢業工作,能掙錢了就會好起來,同時也遠離這些勢利的同學。對於我們農村人來說。工作的意義重大,不只意味著自己吃飽穿暖,更重要的是農村老家還有眼巴巴盼著拿錢回去的爹媽。
日子就這樣過著,也許這樣繼續下去,我這輩子便可以象條一眼可以望到盡頭的馬路了。畢業、工作、救濟爹媽、結婚生子---當然並不是和小紅,我和她的故事直到三年級才開始。就象上面說的那個螞蟻爬樹的故事,這條路才是我該爬上去的樹榦。我後來一再回憶起大學(實際是大專)三年級的那些事,哀嘆命運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