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母
「上次我就說過那個妖女心思不純吧,什麼雙手藏勾,不得伸展,別人都打不開,偏偏阿翁輕輕一碰就開了,哪那麼巧的事!」諸邑憤憤不平,又道:「堯帝乃上古賢君,孕十四月而生,阿翁將那個妖女和堯母相提並論,那便是將其子比做帝堯了,那阿母和據兒算什麼?難道阿翁還真想廢了皇后和太子不成!」
「諸邑」,九兒忙過去拉她:「姑母正病著呢,你別在姑母面前胡說八道,擾她心煩了!」
我靠在靠墊上,看著帷帳發獃,不置一言,黃土都埋到脖子上的劉徹,還依然改不了一興奮起來就忘乎所以的本性,我能說什麼呢?!
「阿母」,諸邑不耐煩地推開九兒,又坐到我的榻邊來,說道:「你到底管不管啊,再這樣下去,那個妖女真要爬到咱們頭上了!」
我看著她,不悅道:「你是第一天才認識你阿翁么?不過就是老來得子高興一下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那些眼皮子淺的人云亦云也就罷了,你跟著瞎起什麼哄?」
一連幾個問題把她問的啞口無言,她撅了撅嘴:「我這不也是替你們著急嘛!」
「都三十多歲的人了,說話做事怎麼不多動動腦子,你阿翁要廢后,他憑什麼?就憑一個堯母么?」我白了她一眼,冷哼了一聲:「荒唐!」
入宮四十餘年,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后,我自認對得起劉徹的這份信任,也對得起皇后這個位置,除非是我不想做這個皇后了,否則我不可能讓他廢了我的,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片子也想動搖我的位置,簡直是痴人說夢!
有這樣擔心的不只諸邑一個,把諸邑她們打發走了沒多久,沈姬和林姬也來了椒房殿,說道:「陛下這次做的確實是有些過分了,眼下宮裡頭都在傳,陛下此舉是有易儲之心,搞得咱們這些人都人心惶惶的,皇后需得拿個主意才好,不能讓那個趙女鑽了空子!」
我嘆了口氣,說道:「有些人吶,就是唯恐天下不亂,以為立個堯母門就了不得了,孰不知唐堯的帝位從何而來?那是他的長兄帝摯禪位給他的,這前提還得是唐堯賢明遠播,德昭天下才行。賢德於帝堯,也越不過長幼秩序去,據兒以嫡長子的身份立為太子,名正言順,誰能越得過他去?且不說陛下此舉只不過是興之所至,嘉獎趙婕妤懷孕娩身辛苦罷了,即便真的有讓鉤弋子當帝堯的想法,那也得排在據兒後面,還得看他長大以後的德行如何,何來易儲之說?」
聽我這麼說,林姬就放心多了,說道:「妾原不通詩書,只知道堯是上古神君,五帝之一,沒想到裡頭還有這麼多故事!」
思極後續,我又忍不住輕笑,說道:「沒想到的人又豈止你一個,現在外頭多的是斷章取義的人,你們不知道也很正常,這裡頭的故事多著呢,等過兩日朝請的時候,就讓女史好好給你們講一講,大漢重孝,即便他長大了有當唐堯的潛質,那也得看劉家的祖宗答不答應!」
帝摯禪讓帝位給唐堯,那是自己的親弟弟,肥水不流外人田,而唐堯卻將帝位禪位給虞舜,即便虞舜也是大有為之君,可到底是外姓人,我想老劉家的先祖怎麼著也不願意看到自己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劉姓江山在帝堯手裡改了姓吧,他們要知道劉徹真這麼做,估計能氣的從地宮裡爬出來,劉徹再怎麼老糊塗,也不可能幹這種蠢事!
我讓人找了兩本史書給沈姬和林姬,讓他們自己回去看,把她們打發走了以後,我對倚華道:「咱們這位陛下呀,一高興起來就不管不顧,也不考慮這樣做的後果,那些霧裡看花的人,肯定都等著要來椒房殿討主意呢,我懶得應付了,這兩日就對外說我病了,椒房殿閉門謝客吧!」
「唯!」倚華奉了湯藥過來,笑道:「奴婢倒是有個主意,不如奴婢把中宮方才的話抄錄下來,讓宮人們都散布出去,這樣就算中宮不出面,大家私下裡聽了這些話也能心安,不會再輕易被那些謠言左右了!」
我無奈點頭道:「也好,就按你說的辦吧!」
連著兩日椒房殿門庭若市,來的大多數都是衛氏宗親和一些皇家親眷,我一概不想見,都交給倚華她們去應付,而我想見的人,卻一直沒有出現。
三日後便是九月朔旦,我稱病沒有出席朝請,只讓女史過去給他們講了一個時辰的故事,從三皇五帝講到自西周以來施行的宗法制度,順帶再提一提堯舜二妃和周室三母,聽故事明事理的同時自然也要學一學古之賢女的德行操守,別閑著沒事兒跑去做長舌婦。
朝請這日也是大朝之日,下朝之後我想見的人終於來了,一進殿我便嗔道:「這兩日你去哪兒逍遙了?這外頭人都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你倒好,連個面兒也不露!」
據兒搖頭哂笑,說道:「知道阿母這兒的門檻都快被人給踏破了,兒子就不來叨擾阿母了,這兩日阿母的病可好些了?」
「我的病無礙,就是有些擔心你啊」,我伸手示意他坐到我身邊來。
「我沒事」,據兒握著我的手,笑道:「事情已經發生了,急也沒用,如果這樣做能讓阿翁高興的話,那就讓他去吧,我做好我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我點點頭,嘆道:「你阿翁這次真的是老糊塗了才出這麼個餿主意,唉!」
「既來之,則安之吧,沒事兒的」,據兒坦然,又摸著肚子撒嬌道:「阿母,聽他們聒噪了一個上午,我肚子早就餓了,趕緊讓廚房開飯吧!」
我微微一笑,示意採桑去準備,又問了他關於太子宮和博望苑的事,我這兒門庭若市,他那兒一樣也不得消停,可又能怎麼辦呢,誰讓咱們攤上劉徹這麼個只顧自己高興的自私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