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看盡長安花
父母的墳冢在南山半山腰上,徒步上山,人也累的氣喘吁吁,東兒和豆如意擺放好祭品后,悄悄退到一邊,留我單獨祭拜。
「阿翁阿母,子夫來看你們了」我跪了下來叩首。
「子夫不孝,這麼多年也不能來看你們!」說著又是一拜,繼續道:「仲卿昨兒已經娶親了,子婦①名叫公孫嬋,是個好姑娘,等過兩日家裡的事忙完了,她就會來看你們的!」
仲卿是衛青的小字,小時候阿母便是這麼喚他的。
「還有大姐和二姐,她們也都有了自己的家了,還有我……」,想起劉徹,我心下歡喜,忍不住又多說了幾句:「阿翁,阿母,你們知道嗎,我遇上的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他是天下至尊,也是蓋世英雄,卻不介意我的卑微,他愛我,疼我,把我當做他的妻,雖然…我並不是他的妻……」想到此處,我有片刻失落,又道:「不過沒關係,只要他心裡有我,能讓我陪在他身邊就已經足夠了,我不貪心,我雖然做不了他的妻,但我會努力,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能夠配的上他,對得起他對我的好。我會好好愛他,敬他,一輩子陪在他身邊,希望阿翁阿母保佑我!」我第三次叩首。
「阿母以前最不放心的就是我們姐妹幾個,如今我們各自都已經成家,雖不似阿母希望的那樣,可過得都還不錯。還有大哥大嫂,他們已經有了個女兒,再過兩年也該添丁了,到時候阿步和阿廣也長大了,等他們都娶了親,咱們家可就熱鬧了。」
「女兒很想你們,有時候做夢也會夢到你們,可我不能常過來看你們,請阿翁阿母見諒,等下一次,我把令儀和幼蓁也帶過來,讓你們看看!」說完,我第四次叩首。
「嗖」的一聲,一直箭簇從我頭頂飛過,直插進父母的墳頭,嚇得我頓時呆住,若非方才那一叩首,這隻箭要插進去的可就是我的腦袋了。
「夫人!」
豆如意和東兒見狀,一齊大呼,立刻跑過來將我護住。
待我起身,左右已經上來十來個黑衣蒙面人手持利刃,□□,將我們三人團團圍住。
豆如意將我和東兒護在身後,逐一打量過後,低聲說道:「夫人,是死士!」
死士?我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問道:「我和東兒都不會武功,你可以么?」
豆如意抽出長劍,毅然道:「夫人放心,臣一定會保護好夫人的!」
我點頭,抓緊東兒的手,又道:「萬一打不過你就帶東兒走,他們要殺的人是我,應該不會為難你們!」
「我不走!」東兒急得掉淚:「如果打不過,你就帶夫人走,我留下!」
豆如意的注意力一直在他們身上,沒有答話,既是死士,想必連他也不一定有十足的把握取勝。
我亦不曾見過這種陣勢,早就嚇得手抖,但還是極力剋制自己保持鎮靜。我雖幫不了豆如意,卻也不想給他拖後腿。
相互審勢了須臾,其中一個黑衣人首先出劍打破了此刻的沉寂,豆如意一手抓住我,單手與他搏鬥,我看不懂招式,但數十招接下來,對方已經招架不住,他大氣都不喘一下,我心下驚嘆豆如意果真身手不凡。
其中一人敗下陣來,迅速就有兩人接了上去。豆如意鬆開我,以墳塋作為屏障,將我和東兒護在屏障內,輪番出手與他們搏鬥,只守不攻。許是試探的差不多了,那十數人便一起攻了過來,場面頓時一片混亂。
刀光火影間,我看的眼花繚亂,茫然間,腰身被人輕輕一攬,我便跟著飛了出去,我嚇得閉上了眼睛,耳邊不斷傳來刺耳的叮噹聲,一陣短暫的打鬥過後,耳邊的刀劍聲漸行漸遠,只剩的一陣風聲,腳尖不能落地,只有腰間的那雙手支撐著我不倒下去,掙扎片刻,我便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我的四周一片漆黑,我以為我死了,直到耳邊有叮咚的泉水聲,我方才感知到我還活著。掙扎著坐起身,靜坐了須臾,適應了眼前的黑暗之後,我才知道我在一個山洞裡面,身上還蓋著一件衣服,又下意識的去檢查自己的衣物,還好還好,虛驚一場!
待我這一連串的反應完了之後,我終於發現,我的不遠處,還坐著一個人正看著我,他雖蒙著面,但在昏暗的光線下,我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有片刻的驚懼,但更多的卻是憤怒,我起身上前扯掉他臉上的黑布,冷笑道:「果然是你!」
他的眼神中有一抹光亮,笑道:「我蒙著面你都能認出我,至少說明你還沒忘了我!」
他的輕狂無禮令我惱怒,我將黑布往他臉上一擲,怒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面上的笑容凝滯,蹙眉道:「你覺得這事兒是我做的?」
我反問道:「難道不是么?這麼做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
臉上的笑容變成了無情的嘲諷,他冷笑道:「原來你就是這麼想我的!」
我繼續質問:「如果不是你,你為何不把我送回家裡,而是要帶我到這山洞裡來?」
眼神里的光亮逐漸暗了下去,他失望的閉上眼睛,往牆上靠去,不再說話。
「嘀嗒」的水聲宣示著此刻的沉寂,我又氣又惱,實是不想在跟他糾纏,抬腳往洞外走去。
「你去哪兒?」他問道,急忙起身,卻沒有站穩,整個人往牆壁上倒去,繼而就聽到他倒抽了一口冷氣。
我心下覺得不對,忙上前去扶他,摸得他袖口濕了一片,心下一驚,道:「你受傷了?」
許是方才那一下他撞的不輕,他面容有些扭曲,也不答話。
我扶著他坐下,從自己的衣裙上撕下幾塊碎布替他包紮手臂上的傷口,說道:「對不起,我誤會你了!」
他擺手道:「你用不著跟我道歉,我是故意將你帶到這洞里來的!」
我撕了他手臂上的衣物,一道鮮紅的口子映入眼帘,刺的我雙目腫脹,我皺了皺眉,忙幫他包紮,並不答話。
他又道:「我帶你來這山洞裡,是因為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只是想和你說幾句話。」
我一邊包紮,一邊道:「有什麼話你說吧!」
他看著我問道:「你現在過的好么?」
我並不看他,只道:「這話你昨天已經問過一次了,我很好!」
他又問道:「那他對你好么?」
我仍舊回答:「也很好!」
他仰頭輕嘆,說道:「沒想到幾年不見我們已經這麼生疏了。」
我並不答話。
他沉默了片刻,又接著道:「那日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對不起……」
忽然提及過去,我心下一凜,很快又恢復平靜:「事情已經過去了!」
他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又道:「如果沒有平陽公主的阻攔,你會答應嫁給我么?」
幫他打上了最後一個結,他的手臂上的傷口才勉強包裹住,總算是把血止住了,我心下鬆了口氣。
他突然伸出染了鮮血的手,欲要碰我的臉,我迅速將他推開,戒備的往後退去。
他冷笑道:「原來你竟如此怕我!」
我站起身來,拾起之前蓋在我身上的那件衣服,遞於他道:「你不該帶我來這裡的!」
他亦跟著我起身,有些激動道:「我在你心裡,可有一絲一毫存在過?」
我波瀾不驚的道:「你永遠是我們衛家的恩人,我和衛青的季二哥!」
他再次凄涼冷笑,乍然間,又神色突變,一手抓起我,一手捂住我的嘴巴,將我抵在牆角的陰暗處。
我心下大驚,掙扎了兩下無果,隨即拔下頭上的發簪,直抵咽喉。
然而,他的注意力並不在我這兒,而是在洞口。
洞口有人影晃動了兩下,我嚇的大氣都不敢出,隨即就聽見人聲:「走吧,走吧,這裡沒人!」
直到洞口恢復平靜,我噗通只跳的心才稍稍平靜。
略等了片刻,確定周圍沒有人,他才將我放開,瞥見我手上緊握著的發簪,他面上再次震驚,那抹不可思議的神色漸漸淡去后,他眼神中的光亮不再,失望的退至一旁。
我亦蹲下身來,蜷縮在牆角,不再言語。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為了反抗,不惜以命相博」,他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想起自己微末如草芥的那些歲月,我唯一有點用處的便是這條命了,所以每次遇到危險,我只能拿我的命去拼,這麼多年了,都不曾變過。我呢喃道:「已經習慣了……」
他又問道:「你也會這麼對他么?」
我搖頭道:「他不會給我這個機會!」
「看來他對你真的很好!」他微微嘆氣,似乎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註釋:
①子婦:兒媳婦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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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點忘了更文了,趕緊爬上來補上,哈哈~
本著不能讓野豬太舒服的原則,上演一段狗血三角戀,被人追殺,然後英雄救美,哈哈(?ω?)hiahiahia